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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周平站起身來,伸手將李旭從地上扶了起來,笑道:「李壯士雖然先前有些錯失,但今日所為已經將功折罪。對於像你這樣的人,朝廷一向是既往不咎的!」
看著周平臉上的微笑,李旭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來,他突然明白眼前站著的這個人是他的同類,趕忙低下頭去,道:「太尉厚恩,罪人便是肝腦塗地,也難報得萬一!」
「來人!」周平道:「取一張胡床,一張小几來,再給李壯士取些吃食來,忙活了一夜,想必也餓了!」
李旭正想推辭,看到周平那張笑臉,話卻說不出來。只得小心得在胡床邊坐下半邊屁股,雙手垂下,一副靜候垂詢的樣子。
「李壯士,你方才說有要緊事要稟告,不知是何事?」
李旭趕忙站起身來,看了看四周,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周平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向後走去,李旭趕忙跟了上去,到了無人處周平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問道:「你說吧?」
「稟告太尉,小人是有一樁大富貴贈與您的!」李旭有些急切的低聲道。
「富貴?你是說方七肥他們的行蹤?」周平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
「並非如此!」李旭趕忙搖頭:「太尉可知硤石鎮?」
「硤石鎮?」周平皺了皺眉頭:「這是哪裡?」
「稟告太尉,這硤石鎮乃是海寧縣的一個小鎮子,那些摩尼賊來攻打秀州之前,將各自劫掠的財物盡數都留在那裡,若是太尉立即出兵,以輕兵疾進,定能趕在賊人前面——」
「那硤石鎮相距這裡有多遠?」周平打斷了李旭的話頭,劈頭問道。看到引起了周平的興趣,李旭精神不由得一振:「相距不過五十里。」
「嗯!」周平突然上前一步,幾乎將自己的臉貼到了對方的臉上,問道:「王統軍位在我之上,你為何不講此事稟告他呢?」
周平突然而來的發問讓李旭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他不敢避開對方的目光,只能一個字一個字的答道:「稟告太尉,王統軍雖然位在您之上,但卻沒有領兵之能,那些在硤石鎮的財物拖延不得,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反倒會讓他覺得是小人邀功,遷怒到小人身上!」
周平聽完了回答,後退了兩步,突然笑道:「李旭,你是個聰明人,很好!我很喜歡聰明人,只要你不要做蠢事,就可以過得很好!」
「小人定然竭誠報效太尉!」李旭趕忙撲倒在地,周平沒有說話,逕直向前走去,大聲道:「來人,下令全軍準備出城追擊摩尼賊!」
李旭聽著遠去的腳步聲,小心地抬起頭來,看著周平遠去的背影,這才感覺到背上一片冰涼。
方七肥斜倚在車壁,他的身上只披了一件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短褂,露出來的肥肉隨著驢車的搖晃而晃蕩著,冷風不住從篾席做成的擋蓬縫隙吹進來,而方七肥卻好似沒有知覺一般,只是一個人發呆。
「七哥,七哥!」車外傳來了陳安田的聲音,他氣喘吁吁的跳上車來,大聲道:「七哥,快出來說句話吧,前面有人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方七肥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卻沒有如陳安田要求的出來,而是轉過身背對著對方,低聲道:「那就讓他們打吧,打完了就好!」
陳安田一聽急了:「七哥,你怎麼能這麼說,打的可都是明尊座前的兄弟呀,都是自家骨肉呀!」
「明尊座前兄弟?」方七肥冷笑了一聲,聲音陰冷得好似野鬼一般:「沒吃食、沒衣服,沒炭火、臘月天裡在野地裡逃命,莫說是教中的兄弟,就算是親兄弟也要打起來了。我能怎麼辦?我又不能變出糧食、柴火來。」
陳安田頓時啞然,昨天夜裡大營起火後,他們失去了對數萬摩尼教徒的控制,只得帶著身邊的幾十人先去投奔方魔王,卻想不到那方魔王見情況不妙,就獨自先跑了。陳安田只得搶了輛驢車,領著那幾十個手下護送著方七肥逃走。一路上隨處可見遺棄的摩尼教徒屍體,多半是自相殘殺爭奪食物和車輛而死的。須知當時正是寒冬臘月,這數萬摩尼教徒來時早就將道路兩旁的村落搶掠一空,等到他們逃回去的時候,幾乎就是一片白地。人沒吃沒喝,在寒冬野地裡狂奔,在沒有棉襖的時代,可沒幾個人能撐得住。
過了約莫半響功夫,方七肥低聲道:「不用理他們,趕去硤石鎮要緊,那邊有糧食有船。只要有了這些,無論是進是退,都有辦法。」
「嗯!」陳安田應了一聲,正要出去下令,突然外間傳來一陣驚惶的叫喊聲。
「官軍,官軍來了!」
「是那個楊疤臉!那個不要命的楊疤臉來了!」
陳安田跳出驢車,只見外面剛才還為幾口袋糧食、幾頭驢打的不可開交的摩尼教徒們已經四散逃走,回頭一看,數十騎正朝這邊衝了過來,依稀正是不久前在秀州城下將他們殺得屁滾尿流的那隊騎兵。陳安田打了個哆嗦,趕忙鑽進驢車裡,大聲喊道:「七哥快下車,官軍追上來了!」不由方七肥分說,便將對方一把推下車,鑽進路旁的草叢中。
說話間,那隊騎兵已經衝到了驢車旁。陳安田與方七肥兩人躲在草叢中,聽到人聲與馬嘶鳴聲,竟然那些騎兵停了下來。兩人正暗自心驚,突然聽到一個粗豪的聲音。
「李頭領,這裡距離那硤石鎮還有多遠?」
一個畢恭畢敬的聲音答道:「稟告楊太尉,這裡距離硤石鎮還有十餘里,若是打馬快走也不過一兩個時辰!」
「十餘里?也罷,大夥兒下來,給牲口加點料,歇歇汗,待會咱們一舉趕到硤石鎮,在那兒吃晚飯!」
隨著那粗豪聲音的命令,陳安田聽到一陣人馬聲,顯然這伙騎士都下馬來了。接著他又聽到方纔那個畢恭畢敬的聲音正在恭維頭領明見萬里。陳安田越聽越覺得這人說話聲音耳熟,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從草叢縫隙向外望去,不看不打緊,一看嚇了一跳,原來那個正阿諛奉承的正是不久前還是自己同僚的李旭。
「這天殺的惡徒,買了教中兄弟不罷休,居然還要拿硤石鎮的財物當做自己的晉身之階!」陳安田心中暗忖道:「看來這硤石鎮是去不得了,只有改路前往杭州投奔聖公才是正路!」
他看了看還目光呆滯的方七肥,心中不由的歎了口氣,屏住呼吸伏下身去,心中默默祝禱道:「明尊在上,弟子陳安田求明尊護佑,保得我與七哥逃出此難,為數萬教中弟兄報仇!」
興許是冥冥之中那明尊聽到了陳安田的祝禱,約莫半響工夫後,這隊騎兵便打馬往硤石鎮方向去了,他們兩人待人馬走遠了,便快步向西南方向逃去。
次日傍晚時分,硤石鎮,最早的不過是運河旁的一個草市集,逢五逢十附近的村民便來划著小船前來趕集,隨著經濟的發展,有些商販便在停泊船隻的水塘旁搭了些草棚,販賣些鹽米布匹吃食,時間久了這裡就漸漸變成了一個集鎮。與絕大部分其他江南集鎮一樣,硤石鎮的中心便是那座跨過河道的小橋,陳記豆腐鋪子、王家麵館、徐家油醬坊這幾家鎮上最早的店舖都在小橋附近,除了趕集的那幾天,其餘的日子鎮子總是寧靜得很。
但是此時的硤石鎮卻不是這般景象,鎮頭、鎮尾兩端的河道已經各被幾條用鐵鏈串聯的船隻堵住,河道兩旁的青石道路上站滿了披甲持兵的軍士,一座座店舖被粗暴的砸開大門,然後一個個躲藏在其中的摩尼教徒被趕了出來,同時出來的還有數量驚人的財物,而這些相比起集鎮中心水塘裡停泊的船隻上的錢財來,不過是九牛一毛。
「好多!好多!想不到這麼多!」
周平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聽到一旁的常宗添發出的驚歎聲了,在他們面前的空地上,擺放著一排排的擔子、箱籠,在敞開的箱籠蓋子下不是絹布就是成串的銅錢,甚至各種金銀器皿、珍貴器物。在軍士押送下,被俘虜的摩尼教徒們還在絡繹不絕的將新的擔子挑來,眼看這塊百多丈見方的空地已經快擺不下了。
「周兄弟!」常宗添終於忍耐不住了,向周平問道:「你就在這裡干看著?」
「干看著?」周平一愣,問道:「那還幹嘛?莫非要防備摩尼賊?不是已經讓楊都頭領著騎兵去做哨探了嗎?」
「哪個說摩尼賊?」常宗添臉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俺說的是咱倆手下那些赤佬,錢帛紅人眼,這麼多錢堆在這裡,任誰也得動心,不趕快處置了,這兵就沒法帶了。」
「那常兄說該如何處置?」
「依我看也不用清點了,你我抽幾個信得過的,全部裝船運走要緊?」常宗添說到這裡,害怕周平以為他想一個人私吞了道:「你是將主,可以拿一半,我拿兩成,剩下的分給諸將,然後大夥兒每個人手裡再拿出一成半來,上下打點打點便妥當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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