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麻衣幾不下五十斤,穿在身上便是身披雙甲,那佩刀足有六斤五兩,而尋常單刀也不過三斤左右,這身披雙甲,臨陣陷敵,若非是背嵬精兵,考校這些作甚?」李成自語到這裡,冷笑起來:「也罷,我便走一套濟州,看看能否博個出身!」
數日後,周平一行人便從安陽向南,到了河陽改乘船沿黃河而下,然後轉由運河往濟州去。一路上倒也還順遂的很,到了濟州已經是當年的十一月底,眼看來年就是宣和二年了。
「輕點!輕點!你想疼死老爺呀!」
濟州府都巡檢吳發成趴在床上,背上青紫一片,一旁的肥胖婦人正小心翼翼的往上面貼著滾燙的跌打膏藥,不時引起他的慘叫。這是上午在堂上那二十脊杖的結果。按照知州韓相公的大令,這蔡太師生辰綱的官司,十五日一比,只要一日拿不下宋江那一夥盜賊瞭解了這場官司,每隔十五天他都要挨上這二十脊杖。幸好施刑的那幾個衙役手下留情,每次都是棒頭著地,雖然看上去打得很,都是輕輕著肉,只是看上去厲害,筋骨卻都還好,不然早就一命歸西了。
「老爺,還是想個辦法吧!要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呀!」那肥胖婦人是吳發成的渾家,一邊小心的替丈夫背脊塗上藥酒,一邊試探著問道:「要不乾脆不做這個都巡檢了,我們家裡還有百多畝地,州府裡還有兩家鋪面,便是收些租子也餓不死!」
「你說的倒輕巧!」吳法天罵道:「沒見識的婦人,頭髮長見識短,要是能不做老子還拖到今天,你當半個月就二十脊杖是好熬的嗎?知州老爺已經在堂上說了,如果再拿不住那天殺的災星,便要讓你老爺我去瓊崖走一遭!」
「啊!」那婦人嚇得兩手一抖,險些將跌打酒瓶子摔在地上,她也從丈夫口中聽說過「瓊崖」這個地名,都是某個得罪了上官的倒霉鬼被「追回出身以來文字,發配瓊崖」什麼的,這個倒霉鬼的下場一般都是沒多久就是得瘴氣而亡。對於當時的北宋官員來說,發配瓊崖基本就和「緩期兩年執行的死刑」差不多了。
「老天爺呀!這可怎麼辦呀!」婦人將酒瓶子往床上一丟,坐到地上哭天抹淚的喊了起來:「要把咱當家的發配到那瘴氣橫行的地方,這不是要把活人往死路上逼嗎?我不活了
!」
「別嚎喪了,我還沒死呢,有力氣等老爺我死了再嚎去!」吳發成被老婆的嚎哭弄得心煩意亂,罵道:「快給老子滾起來,把我背上那幾塊淤血給揉散了,明天還要去衙門當差!」
那婦人乖乖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小心的替丈夫揉捏,一邊低聲問道:「老爺,總的想個辦法吧,幾個監押、都監都裝病躺在家裡,要不你也裝病?最多把鋪面田產賣了,拿錢財鋪過去便是了,保住你的性命比啥不都要緊?」
見媳婦這般全心全意的為自己著想,吳發成也頗為感動,他歎了口氣道:「你這招我早就想過了,行不通。那幾個監押、都監都是上邊有人的,平日裡也就十天半月來衙門裡來點個卯,領份俸祿不管事的,知州相公也是知道的,便是把他們屁股打爛了也沒有用。如今這案子是蔡太師壓下來的,哪個還敢碰?就是再多錢送上去也是沒有用的。」
「那,那難道就這樣被脊杖活活打死?」那婦人聽到這裡,又不禁哎哎的哭了起來。吳法天歎了口氣道:「莫哭了,好歹天無絕人之路,我聽知州相公的身邊人說老爺已經派人去召請好漢來對付這宋**寇了。」
「那感情好!」那婦人念了聲佛,轉念一想眉頭又皺起來了:「這好漢是知州相公的心腹,該不會奪了老爺你的官位吧?」
「那倒是不會,要對付宋江,至少要調動駐泊禁軍,少說也要給個州兵馬監押的差遣,反正那幾個吃干餉的都巴不得趕快脫身而去。」說到這裡,吳發成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再說就算去了我這個都巡檢又如何?至少每個月兩次的脊杖總算是可以不用挨了,阿彌陀佛,這幾位救苦救難的菩薩早幾日來才好呢!」
正當吳發成正祝禱著周平等人的早日到來,濟州知州的後堂正在接待著一群奇怪的客人,這些客人都是體魄強健的漢子,從他們滿頭滿臉的塵土來看,他們剛剛經歷了一次長途的旅行。除了周平一人之外,其餘每一個人雖然他們都竭力讓自己表現的體面些,但事實上都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這也讓不少本來一路上頗不服氣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薛家的前田客並不簡單,不說別的,光是這份氣度就不簡單。
「知州相公到!」
隨著一聲通傳聲,幾乎每一個人好像被馬蜂蜇了一下一樣跳了起來,向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的韓肖胄跪拜了下去。
「卑職(草民)參見相公!」
韓肖胄坐了下來,右手虛托了一下,笑道:「列位壯士請起,遠道而來辛苦了!」由於是在後堂,他並沒有身穿官袍,身上只穿了一件棕色的圓領袍子,頭上戴了頂當時在士大夫中頗為流行的東坡巾,身上唯一能夠表現出他身份的只是腰間的一隻銀魚袋。
眾人站了起來,依照當時的規矩橫向排開。韓肖胄用欣賞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眾人強壯的體魄,笑道:「薛監押,這些便是你帶來的選鋒?」
「正是!」薛良臣趕忙躬身行禮,雖說他懷中的那份告身早已寫上了他的名字,但從韓肖胄口中聽到這個「薛監押」還是讓他感覺到一陣幸福的眩暈,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便從一個尋常弓手爬到一州監押,這就是在西軍前線也是讓人眩暈的晉陞速度了。他用了極大地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沉聲答道:「這些都是我從安陽帶來的,人人皆可披兩重鐵甲翻牆越溝,開得一石兩斗的強弓,都是一等一的好漢子!」
「好,好!」韓肖胄滿意的點了點頭:「便將列入效用吧,也免去了刺面的麻煩了!」
「多謝相公抬舉!」眾人趕忙齊聲應道,原來這效用乃是宋軍中的一種高級軍士,一般是志願從軍的武勇之士,各種待遇都要比普通士兵要高。更重要的是效用往往無需刺字,這樣一來眾人就可以免去了刺面的痛苦和侮辱。
「你們遠道而來辛苦了,先下去領一貫賞錢,休息去吧!」韓肖胄做了個讓後面的人退下的手勢,眾人趕忙躬身稱謝退下,而薛良臣與周平心知韓肖胄應該有些話要與他們兩人說,躬身相候。
「良臣、周平。坐下說話吧!」待到眾人退下,韓肖胄低聲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了一場蒼白而又疲倦的臉,顯然宋江的案子也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宋江的事情溫成也已經和你們講過了,我也不多說了。一句話,三個月內將宋江、楊五、劉唐等賊首或者斬首或者擒獲,本官便保舉你們兩個一個是州兵馬監押,一個是州兵馬副監押,你們的保舉也一個字不改;若是不成,那就莫怪本官軍法無情!」
薛良臣與周平對視了一眼,齊聲道:「謹遵相公鈞旨,三個月內小人定然將賊首獻至相公麾下!」
「好,好!」韓肖胄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你們兩個也都是本官用慣的人了,有勇有謀,實心做事,不像那些本官手下現在那些人頑冥不靈,平日裡坐享厚祿,到了用得著的時候,就抱病的抱病,奔喪的奔喪,實在是朝廷的蠹蟲。今晚你們先休息一下,明天開始瞭解一下情況,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哪個敢礙事的,只管來找我!」
「多謝相公!」
薛良臣與周平告退的時候,韓肖胄以一郡守臣的身份,居然親自送到階前,這讓薛良臣頗為動容,剛剛出得門來便對周平道:「相公如此垂愛,當真是粉身難報,便是不要性命,也要將那宋江擒下,送至相公麾下,方報得萬一!」
「郎君,我看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周平低聲道:「那宋江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個逃犯,兩三百人;如何能夠攻掠十餘郡縣?數萬官兵奈何其不得?其中必有原因,若是我們不能弄明白其中的根由,對症下藥,只怕三個月後軍法便是為你我所設!」
「不錯,阿平,你以為當如何?」
「不如這樣,時間緊迫,明早我去那州都巡檢吳發成那裡,聽溫公說生辰綱的案子一直都是此人辦的,對內情最是明白。而郎君你則去駐泊禁軍那裡,看看具體情況,不如如何?」
薛良臣點了點頭,道:「甚好,便如此辦!」
次日,周平便換了一件圓領官袍,帶了羅捨兒當做隨從,去了都巡檢司衙門,通報了自己姓名求見都巡檢吳發成。不過片刻功夫,便看到兩人抬著一副擔架出來,擔架上趴著一個中年漢子,艱難的爬將下來,拱手道:「下官吳發成見過監押,由於宋江的案子,剛剛受了相公的責罰,傷勢未平,還請上官見諒!」
周平見那吳發成就起身行禮這兩下便疼的臉色青白,顯然傷勢不輕,趕忙伸手將其扶上擔架,道:「吳兄快快躺下,受傷如此之重,何必如此多禮,遣一人引我進來即可!」下班回來,看到有九位書友打賞,很感動,錢多錢少不要緊,是大家的情誼!今天平安夜,補更一章,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如果可能的話,替韋伯多做做宣傳,收藏漲上去才是其他的基礎,畢竟我現在出了上班還有點其他事情在忙。書要紅,除了作者要好好寫,離不開大家的支持!這裡韋伯先謝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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