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領,頭領!」氣喘吁吁的楊順兒跑到楊五身旁,也顧不得旁人側目,附耳低語了一番,楊五臉色微變,稍一思忖便吩咐道:「你先回去,只當作什麼都沒聽到,我自有主張!」
「小的明白!」楊順兒應了一聲,快步沿著來時路上回去了。楊五看著楊順兒的背影,臉色變得凝重起來。若是依照他本來的性子,自然是讓自己的幾個心腹準備好,待到那幾個有了反心的傢伙回來一一拿下,訊問一番後便在群盜面前生剝活剮了,以儆傚尤。但現在的情況卻與平時不同,群盜們雖然在高平村將縣尉的追兵打的一敗塗地,卻也丟了輜重,要知道盜賊們不是軍隊,評價首領的標準不是在戰場上打了多少次勝仗,而是能否讓他們搶的腰囊豐厚。楊五剛剛登上首領的寶座,就將群盜的此行的收穫丟了個乾淨,若是還殺人立威,恐怕結果要麼是眾人一哄而散,要麼是群起而攻之,這可不是他所想要的結局。
「罷了,只有裝作不知,先想辦法搶一筆填了眾人的口,這筆賬等到將來再算!」
轉眼之間,楊五已經下定了決心。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原來是去打獵的幾個盜匪回來了,他們運氣不錯,打到了一頭半大野豬,盜匪雖然有四十多人,每個人也可以沾點葷腥了,眾人趕忙收拾柴火清水,準備晚飯,氣氛一下子活絡了起來。楊五眉頭一皺,已經打定了主意,要乘著那幾個打栗子的傢伙沒回來之前先定下來,免得節外生枝。
「諸位兄弟!」楊五跳到一塊大石上,大聲道:「我有一樁事要與列位商議!」
群盜放慢手中動作,抬頭向楊五望去,只聽到楊五道:「大夥兒這幾日也吃了不少苦頭,我們吃了晚飯,夜裡便去山下的莊子裡走一遭,將那天的損失給補回來!」
「好咧!」群盜發出歡呼聲,這幾日他們只能嚼些粗谷野果,口裡早就淡出鳥來了,他們早已看到山下那莊子的富庶,好不容易得了楊五的號令,哪裡還不幸喜若狂,幾個最急躁的盜匪乾脆拔出朴刀在頭頂上揮舞,大聲吆喝。
這時,幾個收栗子的盜匪回來了,正好撞到這番情景,不由得沮喪的低下了頭。
已經是二更時分,曲家莊內一片寂靜,相比起四周村民的破舊房屋,曲老丈人家的院落在月光下更顯得堅固,這曲老丈不但佔據了曲家莊一半的田土,在安陽城內還有一家生藥鋪子、一家山貨鋪子,不要說在曲家莊內,就算是在整個安陽縣也算的有數的大戶了。和當時絕大部分大戶人家的住宅一般,曲丈人家的宅院是由一重堅固的兩人多得石牆保護著,在正門後還有兩座望樓,在上面留有射孔。他家中子弟便有二十多個青壯,加上收留的客戶、莊客能夠拉弓持槍的青壯漢子足有四十多,其餘的壯婦老幼也能夠送水守牆,緩急之間,就是兩三百人也攻不下來。
「順兒,現在就看你的了!」楊五壓低聲音,對一旁的楊順兒笑道:「看到那個旁門了嗎,你翻過牆去,打開門讓弟兄們進去!」
楊順兒接力瞪大眼睛,在昏暗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在院牆的拐角處有一個小門,應該是用來方便屋內人進出的,他咬住牙點了點頭,拿起一根粗竹竿向院牆那邊走去。盜匪們屏住呼吸,看著楊順兒躡手躡腳的走到院牆旁,熟練的豎起竹竿,敏捷的爬上竿頂,很快就消失在圍牆頂部。
「呼!」幾乎所有的盜賊們此時都送了一口氣,眾人同時的吐息聲匯成了一個頗為強勁的聲響,將楊五樹上的一隻夜老鴰驚起,它發出呱呱的叫聲,向遠處飛去。楊五抬頭看了看那只夜鳥,拔出腰間的佩刀,對身後的盜賊們低聲道:「待會大伙魚貫而入。老規矩,咱們求的是財,不要亂殺人;不許放火;不許私取財物,都知道了嗎?」
「群盜們點了點頭,臉上滿是急迫的神情,月光照在他們手中的兵器上,反射出陰冷的光。
片刻之後,角門被推開了,楊順兒從探出頭來,向這邊做了個過來的手勢,楊五做了個手勢,第一個向角門跑去。
次日午後,周平正如往常一般指揮著自己的那隊手下操練,突然耳邊傳來沉悶的鼓聲,他趕忙讓隊副收隊集合,自己則快步向縣尉衙門走去。待到他上得堂來,只見上首薛良臣兩廂站著四五個都頭隊正,眾人臉色凝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薛良臣看到周平進門,向其微微點了點頭,周平趕忙走到右廂靜待。
片刻之後,三通鼓聲敲過,都頭、隊正們總算是到得七七八八了。薛良臣站起身來,沉聲道:「晚來的人就不等他們了,我剛剛才縣尊那裡回來。」說到這裡,他稍微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堂上的眾人,沉聲道:「昨夜裡盜賊攻掠了七里崗的曲家莊,正是那次襲擊晝錦堂那夥人,縣尊已經下令,讓我們立刻前往緝拿盜賊!」
堂上頓時嘩然,都頭隊正紛紛交頭接耳的私語,薛良臣皺了皺眉頭,喝道:「且住,堂上並非私議之處,有話直說!」
劉勝大聲道:「縣尊怎的知道就是那夥人?」
「從曲家莊逃出的人說了賊人中有個侏儒,十分顯眼,是那個雜耍班中的楊順兒,便是這廝給盜賊開了曲丈人家的後門的。」
眾人對視了一眼,他們都聽說過那個楊順兒的事情了,像那種身手敏捷的侏儒實在是萬中無一,若是這般定然是錯不了了,只是弓手們才集中操練了五六天,就要與凶狠狡猾的賊人交手,實在是有些情虛。
一個頭領出行道:「薛巡檢,弟兄們才操練了幾天,可不可以先緩一緩——」
「李兄!」薛良臣打斷他的話:「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縣尊有令,我等不得違逆!」說到這裡,他轉身對劉勝道:「劉隊正,你騎術好,我命令你馬上領著手下去七里崗,探察賊人的下落去向,記住,我不到,不得與賊人見仗!」
「喏!」劉勝應了一聲,便下堂去了。
「其餘的人回到自己隊中,準備乾糧輜重,隨時待命!」
「喏!」眾人齊聲應道。
周平回到隊中,發完號令後,便自去住處準備,他剛剛進了房間,便聽到門口有人說:「周檀越!」
周平轉過身來,只見至善站在門口,面帶微笑,心中一動,問道:「禪師有何事?」
至善沒有回答,逕直走到周平身旁,笑道:「果然不出檀越所料,不過我等持弓矢之人,光是料敵於先還不夠,還得臨陣殺敵,這次老僧便陪檀越走一遭,如何?」
周平一愣,旋即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隨即屋內便傳出兩人爽朗的笑聲。
下午,太陽光斜射在官道上,六七騎出了安陽縣城門,向東北方向疾馳而去,騎手們的身上沒有盔甲,只有佩刀和弓箭。沉重的馬蹄踏在乾燥的土地上,濺起一團團煙塵。
薛良玉抿著嘴,一聲不吭的夾緊的馬肚子,不時的用馬鞭抽打著坐騎的後股,將他那匹青鬃馬幾乎要催的飛了起來。這個才十六歲的驍勇少年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撲倒七里崗曲家莊,搶先取下那伙盜匪的首領,立下首功,向自己的兄長證明自己比起他那個新收的郎黨更有資格擔當隊正乃至都頭。
「薛老四,薛老四,慢點,慢點!」一旁的劉勝一邊大喊,一邊伸手去拉薛良玉的韁繩:「留點馬力!」
「慢什麼慢?咱們去晚了賊人就逃走了!」薛良玉反駁道。
「跑不了,賊人搶了東西,走不快的!倒是咱們是探子,要是馬力耗得太多關鍵時候說不定就要倒霉!」劉勝用力勒住薛良玉坐騎的韁繩,迫使其減慢速度道:「薛老四,你現在在我的屬下,就得聽我的,要不然就回去,不然小心軍法無情,你們薛家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就算我一刀砍了你,你二哥和老父也說不出半個不字來!」
薛良玉的坐騎發出一陣長嘶聲,勒住它口中嚼子的感覺讓它非常不好受,它憤怒的蹬著的蹄子,濺起大量的煙塵。它的主人和它一樣,用凶狠的目光死死盯著劉勝,但劉勝夷然不懼的與其對視。終於薛良玉低下頭,低聲道:「好,我聽你的!」
劉勝一行人很快就趕到了七里崗的曲家村外,按照劉勝的命令,兩個手下下馬後去打探村莊裡盜賊的情況,自己帶著剩下的人在遠處接應,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劉勝這幾人雖然都會騎馬,但能夠在馬上射箭廝殺的卻只有他與薛良臣兩人,其他幾人只會騎馬,離村莊太近如果被盜賊黏住反而麻煩;而且騎馬的人目標太大,容易被盜賊的哨兵發現,反倒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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