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腦部中槍
尚雅一手輕推搡著達塔的胸口，面上是順從嬌羞的姿態。達塔卻是沒看到，她偏頭那刻眼底飛掠過了一抹厭憎。
寧謙和蘇意兩人齊齊一對視，隨後各自抱好一個孩子，心內齊齊默念著空間的名稱。
蛋蛋小朋友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風好大好涼，她都要睜不開眼睛了，討厭。
北面空間中溫度低，蘇意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套到了小丫頭的身上，「蛋蛋，這裡就是媽咪跟你說的神秘的地方，聽媽咪的，你乖乖呆在這裡，不要亂跑知道嗎？媽咪要先離開一陣子，我們蛋蛋夠不夠勇敢，敢不敢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裡呢？」
蛋蛋覺得媽咪給她變了個大魔術，不然怎麼她一睜開眼，眼前就是另一片天地了呢？
藍色，深沉美麗的藍色縈繞在了她視野裡的每一寸角落，純淨甘冽的氣息圍繞著她，帶來一股不可名狀的清新之感。她真是太喜歡這裡了！
「蛋蛋留在這裡，蛋蛋不添亂。」四五歲的孩子，其實對好壞善惡已經有了初步的甄別能力，既然自己和媽咪呆在一起也只能給媽咪添亂，那她還是留在這裡等著媽咪好了。
「蛋蛋乖，媽咪盡快回來找你，你不要離開這個片區域知道嗎？也不要跑到那邊去，那裡很危險的。」說話間指著水立方那地段，蘇意諄諄教導了一番。
小姑娘老老實實地點頭，「知道了媽咪，你要早點回來哦，不然蛋蛋會很想你們的。」
「好，真乖……」
蘇意說著離開空間，無影無蹤了。小姑娘左轉轉右轉轉，看到媽咪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她覺得好酷哦。
另一邊，寧謙將笨笨放到了南面空間裡，例行叮囑了他幾聲。南面空間裡有朱雀在，寧謙反倒不用太擔心，朱雀脾氣是差了些，嘴也硬了些，不過它本性不壞，有它留在空間裡，寧謙還能放心離開。
「爹地，你要保護好爺爺和太奶奶他們哦。」寧謙臨走前笨笨抓住了他的大手，很是認真地朝他叮囑了一番。
寧謙點點頭，「爹地知道，你好好呆在這裡，不要隨意走動。」
蘇意和寧謙兩人幾乎是同時出現在了混亂的戰鬥現場。
這是京都暌違多年的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黑道亂戰。蘇意夫婦達成共識後，一致朝著林采珍那方向奔去了。少了兩個小孩的牽絆，蘇意兩人先帶走林采珍，再來應付其他人並不困難。
保鏢們受制於要看護好林采珍這點，行動多有不便，蘇意寧謙前來守住了林采珍後，他們總算可以沒後顧之憂地大展拳腳了。
「奶奶，我們先帶你離開。」保鏢們的車就停在不遠處，這一段路，蘇意兩人要護送林采珍過去還是很有可能的。
「不行，政兒還在這裡，我不能走……」明明怕得要死，可是兒子在這裡，她怎麼可以走？
「奶奶，你必須先離開，你留在這裡只會讓大家分心，我們的人手比對方少，如果還要分出一部分人來照顧你，那麼我父親才真的是處於險境了。()奶奶，若是你真為我父親好，就請你先離開吧，好嗎？」
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說不清，情況危急，寧謙沒那麼多時間可以用來好好勸說林采珍。
蘇意也是連忙附和，「外婆，謙說得對，你留在這裡我們會更危險，我們會把公公完好帶回去的，所以請你先走吧，好嗎？」
林采珍被兩個孩子這麼一說，眼裡又是激動又是難受的。她也知道自己是個包袱，可是她的兒子，兒子……
不等林采珍作出決定，寧謙突然說了聲「對不起，奶奶」，之後便是擊暈了她。
對不起，但是為了最大限度地避免人員傷亡，奶奶，還是請您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車上有司機在，是覃偉恆的專用司機，寧謙將林采珍放上車後，要司機立馬送人離開。當然，蘇意也跟去照應了，不然要是路上出點什麼狀況。
寧謙跑回了現場。此時兩班人馬鬧出的動靜太大，警察想不出面也不行了，不然日後他們還要如何在這京都立足？
警車一輛輛開了來，將現場團團包圍住了，寧政被幾名己方人馬護住，而對方不拿子彈當錢地就胡亂掃射著前方。
尚雅知曉這局面總歸是好不到哪去的，當下便想趁亂先離開。無奈達塔瞥見她的小動作時一把拎起了她，「走什麼，晚點走也來得及，警方這班龜孫子這麼姍姍來遲，你以為他們會管我們的事？」
尚雅應付地笑了笑，卻是帶有勉強。觀望了一下場中的亂戰，她未幾便道：「達塔，我們還是先走吧，中國有句古話說小心使得萬年船，你別不信。」
達塔聽她這麼說不高興了，而警方一行人已經布列整齊地衝了過來，「放下武器，不然我們要開槍了。」
寧政身上不可避免地中了幾槍，達塔有意要他的命，專門讓人對著他掃射。
寧謙趕回現場時，二話不說開槍擊殺對方的人馬。他不摸槍好些年了，但是不代表他忘記槍該怎麼使了。
「父親，我們走吧。」寧謙護住寧政，容顏冷峻。
寧政和福伯打了個手勢，幾人往後方退去。警方的到來還是有些作用的，至少干擾了下達塔一行人的視線。
眼看著警方的人員越走越近，寧謙當下再不遲疑地護著父親和福伯往生處去。若無意外，一切至此，就該成定局了。
達塔雖然不怕那些警察小兒，可也清楚惹惱了他們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扣住了尚雅的肩頭，他當即也道：「我們走。」
尚雅不甘心只死了些小嘍囉，這下子臉色有夠難看，可難看歸難看，不走不行。
警方最後也只象徵性地抓到了雙方幾名小嘍囉，順帶著將那些重傷人員送去醫治了。這個結果報到上級那去後，這群警察險些被剝下一層皮。一讓再讓，京都裡的黑道頭頭們都這麼囂張了，再不抓，下回出事的就該是些尋常民眾了吧？這群混飯吃的警察，要他們有何用？還指望他們保家衛國呢，連幾個武裝反派分子都抓不住！
也巧了是京都的警察局最近剛換了領導班子，新上任的這位局長是個正直嚴肅一絲不苟的人，手下的人這麼亂來，他不氣就怪了。
研究過後，局長當場下令要將今日挑起事端的一行人盡數圍剿抓捕歸案，還京都一片安寧的天。
踢場子都踢到天子腳下來了，這群人還懂不懂什麼叫王法，什麼叫天網恢恢？
「明白。」大約知曉了新任局長的脾氣後，警察們再不敢懈怠撒開手腳便幹活去了。
過去那個局長帶出來的人馬叫一個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不，那局長被解職逮捕了，這趟新來的是個清正廉明的官兒。
蘇意將林采珍交付給自己的父親後，又是進空間裡將正好奇地站在水立方前左戳戳右戳戳的蛋蛋抱了出來。
蛋蛋又體驗了一把大風掛起場合變的神奇之旅，而這一回，她落到了外公家的沙發上，軟軟的，好舒服呢！
「蛋蛋，你在這裡陪著外公還有太奶奶好不好？至於媽咪帶你去的地方，你務必要保守好秘密，不要告訴別人知道嗎？家裡的人也不能說，好不好？」
效率極高地和蛋蛋交代了一番，蘇意心裡還惦記著寧謙那頭的狀況。
「那媽咪下回還要帶我去那裡，這樣蛋蛋才不告訴別人。」小丫頭老喜歡那地方了，她都還沒看夠呢。
「好，媽咪答應你，你也要記得答應媽咪的事情。」
蘇意笑笑，對這小女兒也是無奈。
「知道了，媽咪，蛋蛋好愛你哦。」表白這種東西，小祖宗太擅長了。
蘇意一彈女兒的粉鼻頭，「我也愛你。」
蘇意離開後，小公主溜下了沙發，邁著小短腿走到了樓梯口。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她要去看看太奶奶好不好了。
蘇意下了車，環顧一周卻是沒看到寧謙一行人的蹤影。
寧謙將父親送上車後，自己也隨之要坐到車位上去，眼角的餘光掃見蘇意之際，他招呼人先把寧政送到醫院去，而他自己則是起身，想要和蘇意說上話。
冷不丁地看到了蘇意額上紅光一閃，寧謙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老婆，閃開……」
蘇意像是聽到了有人歇聲竭力地在呼喚她，帶著濃烈的迫切與荒涼。
轉了個身，她便見寧謙朝著自己飛奔而來，那樣那樣快。饒是她目力驚人，此刻也不由得花了眼，像是眼前，天花亂墜。
朝前快步邁去，她想問問寧謙和寧政他們都還好不好。下一刻，追蹤著她的紅點對上了她的後腦勺，寧謙猛地撲倒了她，重重的，沉沉的。
『砰』，細微的聲響落下，鮮血淋漓迸濺。代替她受了這一槍的寧謙眼神渙散，面色白得不復人煙，如秋日裡最後一片絢爛的楓葉，飄入天際，落入泥淖，自此消亡。
血，濃稠鮮艷的血，腥氣撲鼻的血，灌滿了蘇意的脖頸，濺到了她的臉上，星星點點，像一場無言告別儀式。
「我的妻子，永遠是……最……最美的……」
淡然的一抹微笑，懸掛在他的唇角，如斯靜謐，如斯安好。
身體急速地變冷變涼，他的睫毛上沾了血，卻絲毫不損他的丰神俊朗。蘇意後知後覺地用手貼上了他的臉，感覺自己整個人像被拋到了無盡的深海，找不到出路，沒有出路。
窒息。
蘇意哆嗦著抱住了自己的丈夫，眼裡一剎那仿若有墨綠的光在閃動。
「不，不……啊……」
淒厲悲涼的女音，直衝雲霄。
蘇意試圖用通靈泉，用她存著的所有寶貝來救他，可是生命，有些時刻便是這樣脆弱，脆弱到，幾乎你輕輕的一下碰觸，就能讓他傷上加傷，痛上加痛，死而不復。
「謙，謙，你不要這樣，我討厭你這樣，你醒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呀……」
『吧嗒吧嗒』的淚水滴落到他的臉上，襯得他的俊顏微有了幾分狼藉。有淚水混著血液灌入了他的口中，寧謙眼還睜著，裡間卻已無一分色彩。
通靈泉不救死人，可是她不相信，不相信他會死，一點都不相信，不！
笨笨突然覺得空間裡變冷了，明明這裡有好多好多的火呀，可是怎麼突然冷了，還黑了呢？
朱雀從半睡不睡的狀態中醒了過來，金色的眸子裡正色了不少。
「小鬼，你得出去了。」本來不想搭理這個小屁孩的，可是……
笨笨很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大鳥，剛剛是它在說話嗎，可是鳥怎麼會說人話呢？
「默念三次朱雀，你就可以出去了。」
這是……死亡的氣息，朱雀察覺到了，可是，寧謙死了，怎麼會？
不論如何，先把小鬼頭送出去吧，否則南面空間一旦陷入沉睡，這小鬼就得跟著它一起被封印了。
笨笨還在猶豫，因為爹地讓他留在這裡，他擅自跑了會不會不太好？
「快出去，再不出去，你永遠都出不去了。」人類的壽命不像它，它可以活上萬年依舊正值壯年，可是這個小奶娃，讓他在這樣的地方久待？能活上一個月它就要誇她命硬了。
「如果我沒感覺出錯的話，寧謙應該是死了，他一死，這個空間也會被封印，小鬼頭，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留在這裡的話就趕緊走，等到空間自行啟動封印程序了，你想走都沒命走了，快走！」
最後兩個字是吼出來的，雖然朱雀對這些渺小脆弱的人類沒什麼好感，可好歹主僕一場，它就幫寧謙一把吧，讓這個小鬼頭出去。
一隻翅膀搭上了笨笨的肩頭，朱雀的語氣裡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味，「你應該也看到了，這個空間在變暗，並且，火焰的溫度也越來越低了，在火焰的溫度徹底消失以前，你必須出去，想想你的母親和妹妹吧，念三次朱雀，快！」
眼看著朱雀不像在和他開玩笑，明明心內一點都不接受自己的父親死亡了的消息，笨笨還是深深看了一眼朱雀，在腦中念到：「朱雀，朱雀，朱雀……」
朱雀身上驀然金光大放，騰騰的火焰包裹住了它，也包裹住了笨笨。
下一剎笨笨已經從空間裡消失了，沒有寧謙帶著他，他必須借助朱雀的力量才有可能出去。
朱雀把笨笨的落地點算得尤為準確，正好是在蘇意身邊，因而笨笨在經歷了一陣無重力的漂浮再次落到地面上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的父母。
「爹地，爹地……」
言語，永遠沒有親眼見到的事實那麼來得讓人震撼。笨笨看到了額上中彈的父親奄奄沒了氣息，母親失魂落魄，碧綠色的液體散了一地那刻，原來還算堅強的心，一瞬間茫然無措，不知所以。
踉蹌著來到了父親身邊，小小的男子漢眼裡的淚水就那麼落了下來，一顆一顆的水豆豆，模糊了他的視野。抓起了爹地的一隻手，他想說話，卻只有哽咽的哭聲，一下一下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
救護車已經來了，而開槍的人不知隱匿在了何處。蘇意茫茫然看著寧謙冰冷的身子被人抬起放到擔架上，口中想哀求地說幾聲「你們救救他，救活他，救活他，我求你們」話，可是沒等她說上什麼，隨著救護車而來的醫生已經下了決斷道：「腦部中槍，此人已死亡。」
「不，不，你們這些壞人，我爹地才沒有死，你們這些騙子，騙子，你們滾開，別騙我們，別嗚嗚嗚……」
手背擦著眼淚，五歲不到的小男孩歷來嫌棄自己的妹妹好哭，可是這一刻，他真的覺得好悲傷好悲傷。原來他也會有這樣想哭的時候的，原來他也是愛哭鬼的。他是愛哭鬼，他保護不了爹地，他沒用，嗚嗚嗚……
一直在他心目中頂天立地的爹地，他怎麼會死呢？電視上不是說，死了就是再也不會出現了麼，他不要爹地死，不要嗚嗚嗚……
爹地這麼可以拋下他們，怎麼可以？爹地，你再這樣開玩笑，笨笨就不要你當我的爹地了……
一個紅點從後瞄上了笨笨的心口，而笨笨自己卻是無知無覺。
蘇意不知被誰撞了一把，整個人朝後退了兩步。那些張口節哀閉口先送醫院的醫生護士還在爭論不休，蘇意紅著眼看了兒子一眼，卻見他的身上……
紅點——
有狙擊槍？
身體先於意識一步從後抱住了笨笨，下一刻，子彈刺入皮肉的聲響散入了笨笨的耳畔。
笨笨渾渾噩噩地回過了頭，這便見母親的心口上，一朵妖嬈血花盛放。
滿目猩紅——「媽咪，媽咪，啊……」淒愴的吶喊聲，自小小孩童的口中發出，笨笨牢牢抱住了蘇意的大腿，一張小臉上全是淚水。蘇意腦中混沌地望了兒子一眼，好想伸手抹去他臉上的淚，「笨笨，你是男子漢，不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