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面目可憎
「出口在那邊，我們盡快。」
沒有人比寧政更熟悉這個地下室了，因為這裡本來就是他多年以前建來逃命用的，除了他，寧謙和福伯都來過這裡，至於其他人，就算知道了入口，光是這下邊的彎彎道道就夠他們找到發嗆了。當然人手足夠多的話，要找到出口也不是不可能。
蘇意沒時間驚訝這個跟迷宮一樣的地方是怎麼建成的了，現在她只知道別墅裡的局勢不對，能逃自然要趕緊跑，不然那些犧牲了的，還在苦苦為他們爭取時間的人該有多不值得？
蛋蛋偶爾會抹抹自己的眼睛，可是她不哭，媽咪剛剛說了，如果有壞人追來的話，她的哭聲會把人引來的，她不哭。
笨笨相較而言就要冷靜多了，寧謙過去一直有意針對性地訓練他應對事情的能力，如今看來，那些微小的訓練還是很有成果的，兩個孩子一相比較，明顯是笨笨的心理素質要好得多。
「有人到廚房了，我們再快些。」有意壓低了聲音，寧政乾脆一把背起了林采珍，直往外跑。
這個時候沒有那麼多功夫可以用來計較些別的什麼了，能跑多遠，就該跑多遠了去。
寧政的手上拿著個手機，裡面能清晰地影印出廚房內的狀況。在看到尚雅帶了人過來時，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早知道就不該留著這女人。
尚雅當然也是知道這地下室的存在的，當年的幫派火拚中寧政和兒子都受了重傷，這女人也沒尋得好，為免她被捕，寧政也曾將她領到了地下室裡休養，沒想到如今，這卻成了……自掘墳墓？
尚雅的面上始終掛著抹冷笑，帶了人來廚房後，她指向一片瓷磚，毫無感情溫度地便道了句：「這下面有個入口，我想他們應該已經把開關損壞了，所以要用開關打開這裡是沒可能了，你們要是有心情就自己挖吧。」
說著走到了開關所在的地方，尚雅一檢查，果然發現地下室的入口機關已經被人從裡邊鎖住了。
有人趴在地上敲了敲尚雅所指的那邊區域，未幾便察覺這下面傳來的聲音和其他地方的的確不太一樣。
這下總算是稍稍相信尚雅了，可刀疤男並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你是寧政的妻子吧？」
擔心有詐，刀疤男自認還是要小心謹慎些來得好。小心使得萬年船，那句話是這麼說的來著吧？
尚雅聞言不在意地低嗤一聲，「妻子？你還真是抬舉我了，既然敢在天子腳下搞出這麼大的動作，我就不信你們查不到我和他們寧家已經毫無干係了。」
刀疤男找了人過來挖地下室的入口，與此同時尚雅往外走了去，漫不經心。
「等等，你必須跟我們一起下去。」
突然走前幾步扣住了尚雅的手，刀疤男毋庸置疑地道。
尚雅冷冷地別開了他的手，「你沒資格碰我。」
「你……」刀疤男子一聽這話，下意識地變了臉色。
「達塔。」紅唇間輕飄飄地吐出了這個名字，下一瞬尚雅便見刀疤男原本猙獰的臉色稍霽。
「你什麼意思？」達塔是他的頂頭上司，當然也是這次事件的主要策劃者，寧政的死對頭。
寧政和達塔的仇怨積累了數十年，這些年來兩人所在幫派之間多有摩擦，生死搏鬥，你死我亡亦是無數次上演。
時到今日，兩個大佬級的人物都還健在，寧政已經收了那份想要爭雄的心，而達塔卻依舊孜孜不倦地想要伺機尋寧政的麻煩。人有了對手有危機，沒了對手則是寂寞，達塔現今就很有這種心理。
「你若是不清楚狀況的話可以先去問明白，否則你要是做錯了什麼的話，可是會有人來跟你追債的。達塔，現在我是他的女人了，明白？」
涼涼地用紙巾擦了擦自己手臂肘上被刀疤男子碰過的部位，尚雅笑裡藏刀地道：「你最好還是對我客氣點，否則啊，我也不能保證我會在達塔那說點什麼了。」
刀疤男子聽完尚雅這話勾了勾唇角，咧開一抹陰鬱弧度。女人，還真夠自以為是的。在頭兒心裡一個女人算什麼？什麼都算不上，高興了就逗逗你而已。
沒有再和尚雅這女人斤斤計較，在手下們砸開了地下通道的入口後，他當下便道：「我們進去。」
這一邊寧政已經看到出口了。
出口處設在了一家百貨公司倉庫下方，寧謙開了出口機關後率先爬了上去。
緊跟著一個一個，有條不紊。
蛋蛋被掂著掂著早就忘記了害怕，她只覺得好困哦，真想好好睡一覺。
蘇意將孩子先遞給了上了去的寧謙，自己再才往上爬去。
福伯腿腳不利索，蘇意特地爬慢了點，方便照看一下他。
「少夫人放心，我沒事，你快上去吧。」左右不過就差那麼幾步路了，福伯連忙勸誡了蘇意一聲。
「那好，您老人家也要小心。」
倉庫裡安安靜靜的，福伯爬上來後沒有立即毀掉這一邊的出口機關，而只是尾隨著其餘人往前走去。
當前是休息時間，連警察都不一定能在第一時間趕赴現場去處理寧家中那些事，在倉庫工作的員工更沒有說提前那麼久來上班的。
一行人離開倉庫時並未受阻，似乎到了這裡之後，一切就順利得不像樣了。
拿出手機報了警，蘇意檢查了下兩個孩子和林采珍的狀況，這才敢緩緩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逃出生天了，唯一該慶幸的，是眾人都還正常。
接連三輛黑色轎車停到了百貨公司的門口，本來，這都是正常不過的事情。可在這樣一個吃個飯都能碰上炸彈在別墅裡爆炸的日子，寧政以為，便是這幾輛同款轎車都來得過於巧合且不正常了。
覃偉恆安排了人過來接他們，可不想還沒等到援兵，尚雅已是從角落裡轉了出來，涼涼地看著蘇意一行人。
尚雅的旁邊是個高個子的精瘦男子，看得出來他身上的肌肉不少，是常年鍛煉的那類人。
「達塔。」寧政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舊敵。至於尚雅，寧政還沒興趣跟一個狐假虎威的女人算賬。
尚雅被達塔攬在了懷裡，挑了挑眉，後者問了懷裡的女子一句，「那個女人就是你說給你苦頭吃的？」
「是。」尚雅紅唇微啟，微微委屈。
蘇意聽得到那邊一行人的言論，手心多少滲出了些冷汗。雖然此前沒想過要找小蝶幫忙，可就目前這情形而言……
「小蝶，你在嗎？」
小蝶沒有回答。
蘇意望了寧謙一眼。
寧謙意會，也便在心底呼喚了小蝶幾句。
可是，照舊沒有回應。
夫妻兩眼神一對上，皆以為這不是什麼好的現象。小蝶它……又去哪兒了呢？
蘇意和寧謙要離開其實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兩個孩子，還有林采珍這個老人，寧政這個身子骨不算大好的人，還有福伯……剩下這些人，又該怎麼辦呢？
蛋蛋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睡眼，望到了不遠外的尚雅和達塔兩人時，她立即便是咕噥了一句，「媽咪你看，那個叔叔長得好結實哦，跟電視上那些人一樣。」
蛋蛋口中的電視上的人，貌似是些國家運動員？蘇意沒心思去追究女兒的好奇，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搖搖頭，示意小丫頭別說話了，蘇意的臉色並不多好。
達塔帶來的少說有三十人，看來這幫人是一早就有準備的，寧政凝視著達塔緩緩走近，臉上沒半點起伏。
他本來就是個面癱，沒反應是正常的。
「寧政，沒想到你墮落至斯，當年意氣風發在槍林彈雨中闖江山的寧政居然也會走到如今這一步，嘖嘖，你要我這個一直把你當對手的人說什麼好呢？」
達塔說不出自己具體是個什麼情緒，寧政老了，他也不年輕了，他們鬥了二十幾年，如今對方說罷手就罷手，他一個人多沒意思啊？
寧政看一眼眼前來勢洶洶的隊伍，語氣平靜得不像是在談條件，「老弱婦孺無辜，放他們離開。」
「哈哈哈哈……寧政，敢情你沒落是沒落了，口氣還不小啊！你看看，就目前這場合，你有什麼勝算？左右你都是我的囊中之物甕中之鱉了，還想要我放你的人走，你是在開玩笑！」
達塔說完右手舉起，像是隨時會下抓人的命令。
「我早已無意和你作對，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我是個罪人，我這一生犯下的罪孽但凡有點善念的人都不會饒恕我，就算你今日不來，我也逃不過他日一個死的命，你分寸不肯讓步，何必？」
寧政將母親護在了身後，想用自己的肩膀替她擋去這些罪惡風霜。
林采珍一手抓住了兒子的衣服，淚眼渾濁。是她不好，是她沒看好自己的兒子，害他被人帶走，送入地獄。而如今，她還成了孩子的累贅……她是個罪人，她才是那個最大的罪人啊！
「奶奶，別哭，一切都會好的。」寧謙牽著兒子走到了林采珍身邊，語氣裡帶有濃烈的肯定之意。
這是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可是，就是警察也不願意來趟這趟渾水，否則他們怎麼會到現在露都不露一面？
「寧小少爺，好歹也是在地獄裡走過的人，你還這麼天真啊？想走，可以，把命留下。我達塔不像你們一個個的都滿嘴仁義道德，滿口罪惡贖罪，反正我今天就是算舊賬來的，傷不傷及無辜，也不差那麼一兩個人不是麼？」
說著望了一眼笨笨蛋蛋，達塔又是嘖嘖道：「可惜了啊，多漂亮的一對小奶娃，你們就要因為你們愚蠢的父母和爺爺而……嚓，完了……」
蛋蛋沒想到長得還挺有味道的叔叔說起話來這麼壞，這是她第一回見到真正的壞人，且是無惡不作的人，沒有哭，她憤怒地指著達塔便道：「你是大壞蛋，警察叔叔會消滅你的！」
「警察？真是天真的小鬼頭，我們黑白兩道向來是互不干涉的，這是京都的規矩，你小丫頭的不知道吧？警察嘛，等我們打完走人了，警察就會過來了。現在呢，估計他們還沒吃完午飯，哦？」
蛋蛋被這個可惡的壞人大叔氣到了，怒氣騰騰地要反駁，然沒等她說什麼，笨笨已經扯了扯她的小腳丫，「別說話了，笨蛋蛋，你以為壞人會和你講道理啊？蠢死了。」
蛋蛋被自家哥哥這麼一訓，小臉上立馬可可憐憐的，像個小受氣包。
達塔突然覺得這小丫頭挺有意思的，想要捏捏她的臉，然這孩子的母親卻是直言拒絕了，「抱歉，我的女兒應該不願意讓你碰她。」
說著抱著蛋蛋往寧謙那邊靠近了去，蘇意一點不擔心會有什麼事兒一般。
實際上就在達塔剛剛湊前來的過程中，小蝶聽起來聲音虛弱地朝蘇意提醒了道：「兩個小孩還好辦些，我檢查過了，笨笨和寧謙的磁場相近，並且他的體征也適合在南面空間裡暫停，寧謙可以把他帶進空間裡。而蛋蛋可以在北面空間裡呆著，當然，也只是暫時的，久了就不行了，可以由主人帶她進去。」
「主人只需要在想著進入空間時把蛋蛋的份也捎帶上就行了，應該行得通。可是其他人就沒辦法了，因為兩個小娃娃是主人和寧謙的孩子，所以他們才能短期進入空間中而不被排斥，但是其他人，空間是不會允許他們進去的。」
周圍的觀眾都被驅逐走了，想留下來看熱鬧，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還要不要了。警方當然不可能真不管這些事，姑且就當他們是在……咳咳，伺機而動吧！
寧政和達塔是京都裡有名的反派大哥，現在他們鬥起來了，雖然有點可恥，但是警方中負責這次事件的不少成員其實還真都抱著想要漁翁得利的想法。
自然的，得利歸得利，他們不會拿尋常民眾的生命開玩笑，這種事也不能開玩笑，所以附近路上那些不願退走的人，其實都是被便裝警察們驅散了的。
覃偉恆派來接應的人還真不少，而這一行人可不像便衣警察們那樣喜歡玩明藏暗躲的，他們直接便站到了蘇意這一頭。
一時之間，兩方人在人數上的差距縮小了不少。可是因為寧政這邊需要被照顧的多，乍一看起來還是他們吃虧些的。
風聲鶴唳。
違禁槍支這玩意兩邊人馬也都不看在眼裡一般，說掏槍就掏槍。
蛋蛋才不要說好酷呢，太危險了，爹地媽咪和爺爺太奶奶福爺爺他們會不會出事呢，她不要大家出事，她想要大家都好好的。
蘇意輕輕安撫了下小丫頭，告訴她說呆會有危險的話媽咪會帶你去個神秘的地方。小丫頭不知道那是什麼神秘的地方，可也沒有很興奮，在這種節骨眼上，她興奮不起來啦討厭！
笨笨沒讓爹地抱，他還很鄙視自己的妹妹一直累著媽咪抱她的舉動，真是的，媽咪抱著她怎麼跑得快嘛！
尚雅含笑看著兩邊人員的蠢蠢欲動，眼裡一瞬間掠過了某種瘋狂色彩。打吧打吧，她早就盼著今天這一幕了，最好這些人全都死掉，省得留在這世上堵她的心。哼，這些人中沒一個她在意的，死翹翹了反而乾淨！
一年前尚雅和寧政解脫了婚姻關係，本來也就這樣了，她對京城這地方也死心了，走了也好，她也不想把自己的餘生搭在沒完沒了的計較和恨意上。可誰知道那個說著要和她好的男人，居然是達塔這人的手下，而那個男人接近她對她好，竟然只是達塔用來對付寧政的一種手段。
哈哈哈，手段……她尚雅活成了別人的手段！真可憐，真可悲，真可笑……
既然這樣，她又何必再顧忌這些人的死活。寧政娶她為妻卻沒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她心戀寧謙，這男子卻對她不屑一顧，本以為梅開三度她還可以有重新做人的機會，誰知……
都是他們逼她的，她會變成這樣，是他們逼的！毀了她，他們自己卻還過得逍遙自在，她不准，不准命運對她這麼不公平，不准！
打吧，打吧，來年的今天，就是你們這群人的葬日。
「尚雅？」達塔回到尚雅身旁打算坐觀鬧戰時，卻是見這女人不知在想些什麼，面目可憎。
「哦，是。」尚雅及至嗅到了達塔身上那股濃烈的男性氣息時才回過了神來。
「你怎麼了？」達塔是大男子主義分子，他不喜歡有脫離他掌控的事情發生。這個女人，雖然他對她沒什麼感覺，但好歹是設計從寧政身邊搶來的人，他怎麼著還是會稍微重視一下的。
尚雅一撩自己耳邊微卷的發，關懷般揚起白皙的臉蛋道：「也沒什麼，就是想著寧政之輩死不足惜，但是我們自己弟兄的命還是很寶貴的，要盡可能降低傷亡才好啊。」「是嗎？你能這樣想？」達塔的語氣平平淡淡的，但是讓人辨不清他的真實想法。「那當然，我都是您的人了，怎麼能不為您著想呢？」明明心裡都嘔了不知多少回了，尚雅的表面功夫卻還做得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