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高傲朱雀
寧謙身上慢慢出了熱汗，整個人猶如在熔爐裡被鍛燒過了一回，身上的熱量慢慢散去了些許，他才待鬆口氣，以為這噩夢將要結束，然下一剎，腦中一抽，無數的片段擠壓入了他的腦海，他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思考，甚至連自己緊緊扣住了蘇意的手腕也不自知。
小蝶還沒理清思路，也不敢貿然出什麼餿主意來緩解寧謙的痛苦。蘇意頭一回這樣無能為力，只能在心底一千遍一萬遍地恨著自己為什麼要把學長也牽連到這件事裡，為什麼在這樣的時候一點都幫不上忙……
寧謙臉上的扭曲與痛苦漸漸緩和了，不知過了多久，他合上了眼，體表的溫度則仍舊無增無減。
有鳳凰鳥的嚎叫聲在蘇意耳際想過，蘇意懵懵然間想起了還被擱在了背包裡的朱雀之鑰，忙不迭失將朱雀之鑰取了出來，只一觸及那鑰匙，她的手心瞬間灼熱不堪，彷彿要被融化成骨水。
這樣的熱量，和當初蘇意頭一回接觸青龍之鑰時的熱度還不是同一程度的。朱雀之鑰的熱，張狂而霸道，驕傲而不遜，幾乎能在瞬間覆滅這世間一切的事物。
蘇意有那麼一片刻想鬆手，但很快，她握緊了那鑰匙，不再鬆動。
火紅的鳳凰鳥在機艙內飛翔遨遊，它的眼神不屈而堅貞，充滿了睥睨天下俯視蒼生的高貴感，它的雙翼綴滿火花，火焰的熱度，妥妥當當地可以消融這世間所有的情感，蘇意試圖強行令它歸位，小蝶唯有不斷地釋放著自己身上的靈力，意圖幫蘇意緩解一些痛苦。
「主人，不行，鳳凰鳥歷來驕傲到了骨子裡，它怕是不會輕易認主了，你這樣強行令她臣服，它恐怕不會答應……」
小蝶體內的靈力一分一寸地往外輸送而去，而它的腦中也是慢慢繃緊了起來，該死，完全沒想過朱雀之鑰過了這麼久還是難馴服，在它的歷任主人之中，成功馴服了朱雀之鑰的，僅有一個，這幾率，太渺茫了……
寧謙突地揚起了下頷，一段段陌生的記憶植入了他的腦海，這讓他一瞬間全然忘記了自己的痛苦了。
腦海中，始浮現了一條陌生街道。
熱鬧喧囂的街景中，人面桃花，商販遍佈，而迎面走來的少年，倜儻華貴，惹了路旁不少芳心暗動。
黑髮披肩的少年穿一身玄色衣裳，腰間別一根玉笛，眼神瀟灑不羈，宛如世外的出塵來客。
可偏偏這樣風流優雅的人物，是個竊賊，還是個……有名的賊，也叫偷兒。
他隨意散漫地走過了幾名富商身側，再來到一處破落庭院時，手中已多了好些個囊袋。
佝僂花白的窮苦貧民乞討到了他的腳邊，他一一借了錢袋，盡散偷來的那些個不義之財。
寧謙的手緊了緊，因著那畫面中的陽光從雲後探來，黑衣少年終於露出正副臉廓，赫然正是，他的模樣。
「嗚，我餓了，小寧寧，你給我找吃的好不好，我餓……」
倏然有道不和諧的聲響查了進來，寧謙發覺，自己竟也能看到那黑髮少年的內心世界了。
一道碧綠色的身影正在一處空間裡無聊地打著滾，一眼看去頭是個小嬰孩的模樣，可它那一口流利的漢語分明顯示了它絕不可能只是個小孩兒。
被喚為小寧寧的黑衣少年扯了扯嘴角，一臉無語地朝著附近一間道館過去了。他看來還有些伸手傍身，靈活地在館內起起落落，不多時他便翻出了好些不同形態的石頭來，「喏，舍利子，要吃麼？」
「要紅色那個，看起來比較好吃。」碧綠小嬰兒眼睛瞬間發亮，下一剎它便吧唧吧唧吃得盡興了。
寧謙皺了眉，顯然不理解那個小嬰孩是什麼來路，而黑衣少年又為什麼要找那些石頭給它吃。
腦中忽有煙霧揚起，等寧謙再看到腦海中的影像時，一隻巨大的火紅烈鳥立在了黑衣少年身前。而那道毛毛蟲一樣的綠色嬰孩正在一旁配著音：「小寧寧，這是朱雀，也是傳說中的鳳凰鳥，鳳凰高傲，冷視世人，它這樣的脾性很難被人馴服的，也不會輕易允許別人當它的主人，所以這一趟怕是有些麻煩了。」
「比龍還傲？那倒是有意思了。」
這是那個小寧寧頭一回出聲，寧謙聽到他的口音時，手收得更緊，像受了什麼刺激一般。居然連聲音……也和他一模一樣！現在要告訴他自己和那個小寧寧沒關係，恐怕就不會有人信了！
「小寧寧啊，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龍有多種，青龍是眾龍中脾氣算是好的了，所以傲不傲氣另當別論。而鳳凰卻是這天上地下間獨一無二的神鳥，且它的生命力無限長，死後涅槃，又重生，說起來它的造化可要比青龍複雜多了。嗯哼，反正待會收不了它我們就逃，它是四獸中最有靈性的一隻，沒準待會又要翻騰出什麼ど蛾子來了。」
「嗤，你也有這麼孬的時候啊，看來我以前還真是高看你了。」畫面中那小寧寧一聲嗤笑過後便是取出了腰間玉笛，開始吹奏從道家那邊偷學來的安魂曲。
鳳凰鳥展翅迎來，身未至，火焰先來，熊熊燃燒，漫天火海。
玉笛與鳳凰鳥的前爪相擊，笛子瞬間融化，而黑髮少年眼神一凜，直接掐住了鳳凰鳥的頸部，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氣。
「愚蠢的人類……」朱雀話音才落，畫面中的黑髮少年已是咬住了朱雀的頸子，唇角漫血。
「歸位了……」最後是碧綠嬰孩的聲響，逐漸飄遠……
寧謙醒來時飛機已經抵達目的地了，蘇意剛想讓人過來幫忙，寧謙卻是倏然睜開了眼，眸中妖紅，和朱雀鳥的眼神如出一轍。
盤旋在機艙內的鳳凰鳥似有所感的猝然飛迎到了寧謙幾步外的地方。幾乎是下意識的，寧謙朝著它招了手。
火紅大鳥炯亮的眼中閃爍過了幾分迷茫，隨即它愣愣地偏了頭，吁叫了兩聲。
「小鳳凰，過來……」
兩名空姐正莫名其妙地看著寧謙，完全不知他這會兒在做些什麼，而蘇意眼裡還是沒卸下的提防，眼看著朱雀越離越近，她的心越發懸空了起來。
「主人，應該沒事的，朱雀不會傷害他。」小蝶和空間鑰匙間總歸有所聯繫，這時刻它也能察覺得到朱雀並無惡意。當然，它的無惡意，也是要看對象的。
朱雀在看清寧謙眼中那令它熟悉的色彩後一剎那間偃旗息鼓了似的，渾身的焰火盡數收斂了起來。一步步行至了寧謙身邊，它眨一眨眼，再是突地出了一翅，搭上了寧謙額頭的正中。
妖紅的火光，瞬間席捲到了寧謙身上，蘇意大叫一聲「不好」，而小蝶則是淒厲地飛速道：「主人，快，咬破你的手指，快……」
最後直接將行李中的瑞士軍刀取了出來，蘇意在自己的手心處劃了一道血痕，再是按著小蝶的要求，讓那湧動而出的鮮血，一滴不留地漫入了寧謙的口中。
「兩位乘客，終點已經到了，請問兩位……」空姐的聲音，被摒棄在了場中兩人的思緒之外了。
寧謙下意識地吞嚥著那些鮮紅的液體，隱隱約約的，他覺得這液體滋味似曾相識，彷彿這味道一直存留在了他的記憶中，不曾消退。
蘇意的手心漸漸沒了血色，而鮮血的湧動也慢慢停止了，到後頭寧謙自覺地在她的傷口上吸吮了一番，卻只能得到一絲半點的回饋。
蘇意眼見他的徵兆還未解除，這下不消小蝶提醒，她便自發劃破了另一邊手，噴湧而出的血液，再次進入了寧謙的唇腔中。
寧謙孜孜不倦地嚥下了那液體，週身的熾熱溫度一點點平復了下來。
小蝶於電光火石之間做好了決定，隨著時間的流動，蘇意週身的氣力緩緩沒了蹤跡，而她體內的血液，也不知被迫流出了多少了。
綠色的光開始盤旋在兩人的身周，小蝶在空間中緊張地念著什麼密語，而朱雀的身影則是慢慢地變作了虛無。
兩手上是斑斑駁駁的傷口，蘇意最後一刀劃偏了，刀口貼上了她手腕上的動脈，那血量一湧出，她整個人不甘地昏迷了過去，墮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寧謙吸入血液的速度越來越慢，而他的意識則是越來越清醒了，小蝶收回了自己的靈力全心去護著蘇意之時，寧謙的腦海中恰響起了一道聲音，「南朱雀，朱雀歸位。」
東西空間中存放著的玉石的靈力被一下子抽掉了大半，這會蘇意身上只餘下層不多濃郁的白光，那光慢慢蘊養著她的手部，至於她失去的大量血液，一時半會是補不起來了。
寧謙搖了搖頭，徹底醒了過來。
醒來那刻看到蘇意正躺在他腿上，他不由輕笑著推了推她的身子，「睡豬，該醒了。」
蘇意沒反應，他便揉饅頭一般揉著她的臉，直到發現，她的臉上一片慘白，連呼吸，也淡到，幾欲要滅絕。
旁邊的瑞士軍刀上還殘留著眨眼的紅色，寧謙眼神一凜，此前發生的片段飛快在他腦中過了一遍。
「學妹，學妹……」
完全反應過來了的寧謙，一剎間被抽空了力氣一般，他抓過了蘇意的手，入目只見，傷口狼藉。
抱起了蘇意，寧謙頭也不回地奔下了飛機。他的速度越發加快了起來，他的眼裡，再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人，其他的物。「欸，先生，小姐，你們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