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的最後一天恰逢天氣轉寒,k班中好些個學生得了感冒,其中兩人更是跟蘇意請了一天的假。
第二節課下課後趴在桌上小憩了片刻,蘇意眼底有層淡淡的青影。她的桌上還放著驕陽新一期的封面圖紙,只畫了半個版面,卻可以看出圖紙被塗塗改改了無數次。
何以瀟這日沒再把電腦帶到學校來,周圍有三三兩兩的學生在聊天叫苦,他頓了頓,起身,雙手插兜地朝蘇意的位置去了。
長長的發散亂地披在了身後,蘇意難得睡得這樣沉。兩隻素白小手被下巴枕著,從側面可看到她小巧而恰到好處的臉型。心神微動間,何以瀟瘦削的指牙撫上了她的額發。
蘇意的身子忽地微搐,而她整個身子縮了縮,想是終於覺得冷了。她原是個不懼冷又不懼熱的體質,可睡夢中的人總是脆弱些,她闔著眼,像是被冷風凍住了的小狐狸。
何以瀟稍稍斜了斜唇,再是解了自己的外套蓋到了她身上。桌面上的紙張試卷被他一一收拾疊好,半響何以瀟狀似面無表情地回了原位。
冠世傑隔著一組望著這一幕,眸光中掠過了一抹危險。視線轉到了何以瀟的方向,他磕著桌面的手節奏加快了起來。
蘇意這一覺正好睡到了第三節課上課鈴響。腦袋尚有些渾渾噩噩的,她抖了抖身子,這才發現了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有淡淡的安穩氣息從黑色風衣上穿來,她撥好自己微亂的發,一對翦瞳在班裡掃了掃。
沒多久外套便被蘇意取下來疊放好了,看著自己桌上被收拾好的書本和圖紙,她抿了抿唇,粉鼻可愛地吸了吸。
拿起鉛筆,蘇意再次把老師給晾到一邊了。中年數學老師上課期間曾幾度下到下邊走走轉轉,而蘇意的走神他都視若無睹了。只要蘇意的成績一直靠譜,就算她上課時什麼也不聽他也認了!
「以瀟,謝謝你的衣服。」蘇意記性好,在班裡掃了一圈後她也就認出了衣服是何以瀟今早穿來的。數學課下課後將外衣抱到了何以瀟的課桌處,她眼帶感激。
何以瀟沒有推諉地將衣服收了回來,還不忘關心道:「蘇意,若是太辛苦就請假回家睡兩天吧,我看你這些天的狀態都不太好。」
蘇意聞言臉上浮現了抹歉然,「我很抱歉,這些天班裡的事情都是你在辛苦。這樣吧,今天就算了,從明天開始,我們還和以前一樣分工?」
何以瀟知道蘇意說出口的話自己就是拒絕也沒用,是以他無奈地點了頭,「其實我們沒必要分那麼清楚的,都是為班級服務,你累的話就我來,我不行了就你扛著,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
蘇意笑笑,尋了個借口回位置上去了。
冠世傑眼見著蘇意對何以瀟還不至於有什麼男女之情,之前臭臭的臉色這才好看了點。
臨近上午最後一節課上課時,冠世傑收拾了兩本書,不客氣地跑到了蘇意的身側,「班長,我認為你旁邊的位置比較適合我,所以我想換到這裡坐。」
言畢手上的書本被他擱到了桌上,冠世傑緊接著道:「班長,你不會趕我走吧?班長說過班幹部要多為同學們著想,現在我覺得你旁邊的位置更有利於我聽課,想必班長不會和我計較這麼個座位的。」
蘇意若是看不出冠世傑別有用心才真是有鬼了,好看的柳眉斂了斂,她無奈歎道:「世傑同學,我旁邊這個座位,視線不是5。0的還是別坐了,這是全班看黑板最不利的一個座位,我不贊同你到這裡能學得更好的說法。」
「班長,你不是我,你又怎知我坐到這地方就學不好了?我看這裡安靜,在這裡我看得下書,效率自然就高了。為了拉高我們班的整體水平,班長不會和我計較這麼個座位的事吧?何況班長就一個人,你也不需要兩個位置啊!」
冠世傑最後一句話落下時,上課鈴聲正好敲響了,而他也不理會蘇意是個什麼打算,反正他從蘇意後方那約二十厘米寬的空隙裡鑽了過去,隨即他便老神在在地在蘇意身側落座。
數學老師再次掃向蘇意的位置時自是也注意到了冠世傑,面皮幾不可查地抽了抽,他心道現在的小孩子怎麼都這麼明目張膽的,也不怕別人誤會。
事實上,冠世傑還真是巴不得人家誤會了,可他也只能在心內想想,他可清楚蘇意的脾氣,要是讓蘇意知道自己真的對她心懷不軌,那她想必是會把他拒於千里之外的。
何以瀟看到冠世傑的舉動時臉色遽變,然他做事有分寸,自是不會在這時候鬧什麼。這是在課堂上,老師都裝作沒看到了,他們還是找時間私了吧!
冠世傑起先還真是眼觀鼻口觀心的,半點沒去打擾蘇意,可不到半節課,他左蹭蹭右蹭蹭地不規矩了起來。到了後頭他更是搶過了蘇意手頭的畫紙,自告奮勇地要幫忙。
蘇意的精神勁本就沒多好,最好拗不過這傢伙,又不想在堂上惹事,她憤憤一咬牙,索性真把畫紙丟給冠世傑了。
冠世傑有事幹了,整個人立馬嚴肅了起來,雖然蘇意認為他認真起來時也掩飾不了他身上那股痞痞的勁。
不得不說,冠世傑還真有繪畫方面的天賦,起碼比起蘇意,他的繪畫功力是要更勝幾籌。下課鈴響起之時,他將自己畫好的圖紙交還給了蘇意,既保留了蘇意原有的設計,又增加了不少又萌又可愛的小飾物,整一個亮爆了。
蘇意這下心情立馬好上不少,將畫紙小心地收到了文件夾裡,她禮貌地朝著冠世傑道了謝,並表示要請對方吃飯以作報答。
冠世傑心內是求之不得,俊臉上卻還猶猶豫豫的,「班長,你就不怕人家說閒話了?」
蘇意一嗤,「無中生有的事還怕它不成?算了,這樣吧,我們改天再約,省得讓人看到了生出些亂七八糟的傳言來。」
冠世傑見狀薄笑清和地抵上了一頁紙,「班長記個地址給我吧,週末我去你家蹭飯。」
你還真好意思!
還行。
我要是說不呢?
那把我的勞動成果還回來,我寧願餵給狗吃。
蘇意瞪眼,冠世傑則是回瞪,兩人頃刻間已是眼神廝殺了一番。
良久,蘇意妥協而蠻橫地在紙上刷刷刷寫下一個地址,「行了,不過我警告你,別把我家的地址弄得人盡皆知,免得我不給你留情面。」
何以瀟湊過來時正好看到冠世傑得意洋洋地把蘇意的地址收了回去,深幽炯亮的眼底有縷擔憂湧動,須臾後他定住了心神,開始和蘇意討論起班裡十二月份的工作安排。
冠世傑也沒當了電燈泡的覺悟,愣是不肯去吃飯,非要等這兩人談完學習安排談完班級要務安排談完這談完那以後,他才跟著他們倆一起去食堂了。
前往食堂的路上沒少碰上班裡的學生,尤其一些女同學看到蘇意左右兩邊各站了不簡單的人物,心下不免都有些想法。
蘇意倒是神色如常地和人家打了招呼,最後點了飯菜,她一邊吃著還不忘尋思著什麼時候找陳恆吃個飯,他可被自己推了好幾次的約了。
週六上午,蘇意撥了不少通電話出去,她急需確認驕陽的銷路如何。由於個人的資金有限,再加上蘇意多少也有點試水的意思,這次驕陽的發行量是三萬冊,和《盛夏》那種一期就發行二十萬冊的土豪可謂天壤之別。
蘇意最先得到的便是林海市裡的銷售情況。林海市內投放了三千冊的驕陽雜誌,而蘇意仔細確認後得到的結論是,這三千冊雜誌至少已賣出了兩千兩百冊。賣出的比例很高,大大地超出了蘇意的預期值。讀者的眼光向來挑剔,蘇意也不能保證人人都愛上驕陽,能有這個成績,陳恆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臨海市以外地區投放的兩萬七千冊雜誌,蘇意大約統計了下,目前為止已賣出的雜誌達一萬四千冊,同樣是超出了她的原定計劃。
一顆心緩緩落到了實處,蘇意兩手撐在了書桌的桌沿上,好一刻後咧了咧嘴,她笑得頗為傻氣。無論如何,這是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打開電子郵箱,蘇意便見自己的郵箱中有二十來篇還未閱讀的稿子,且這些稿子都是在近三天內發來的。
一個上午剩下的時間就在蘇意閱稿之餘悄悄流逝光了,中午十二點,蘇意關了所有的網頁,將自己挑中的三篇稿子先保存了起來。
蛋蛋的稿費蘇意已經給她打了過去,不拖欠寫手的稿費,這一點意識蘇意是有的。而除了蛋蛋,她也計劃著要多培養一些驕陽風格的寫手,畢竟她不可能每次都自己提槍上陣吧,那可是會要了她的小命的!
林采珍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外出去賣涼茶。天氣冷了,涼茶這種東西也沒什麼銷路了,她不傻,這下子正琢磨著要不要搞點別的正經生意做。
蘇意下到樓下時林采珍正在炒菜,蘇意見此連忙跑過去接手,「外婆,你快回去坐著,我來就好了嘛。」
「你啊你,鬼靈精怪的。」知曉自己比不過這小丫頭的韌性,老人家也不搶著要幹活了,而是走去佈置了下餐桌。
才把兩菜一湯擺好,蘇意沒來得及添飯,便聽外頭的林采珍大聲招呼了一句,「小意,來了個說是你同學的男孩子,你出來看看認不認識啊。」
林采珍這麼一說,蘇意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煮婦裙,面帶惑色地出到了外頭。
「班長,不會不歡迎吧?」說著將自己提來的禮物遞上,冠世傑在見到蘇意家中只有她和一個老人時並未多問,而是嬉皮笑臉地朝著林采珍繼續道:「這位婆婆怎麼稱呼呀?」
蘇意一扶額,唇角彎起一抹不自在的彆扭笑痕——這個冠世傑,非得掐著飯點過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