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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腦殘粉 文 / 美人贈我百憂解

    陳靖揚不喜歡殷少巖剛才的表情,冷淡譏誚,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看著叫人揪心。於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扯臉,力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

    在對方充滿了控訴和委屈的目光下,陳靖揚心情才好了一些。戀戀不捨地鬆開手。臉已經被捏紅了。

    「你幹嘛啊?」殷少巖摀住痛處,差點聲淚俱下。

    陳靖揚彎了彎唇角,問道:「在想什麼?表情那麼嚇人。」

    只一句話,就將受害者所有的控訴給堵了回去。

    在想什麼怎麼可能說出來。

    「你覺得電影怎麼樣?」殷少巖顧左右而言他。

    對於他的避而不答,陳靖揚並沒有感到不快,因為原本也就沒指望能夠得到回答。

    「非常好,」陳靖揚正視著對方的眼睛說,「真的,相信我。」

    被那雙殺人不見血的眼睛注視著,殷少巖心中那些不健全的鬱憤突然就變淡了。就像陳靖揚說了好,那便是真好,別人說的都不算一樣……

    殷少巖為這個肉麻的想法抖了一抖,避開陳靖揚的目光,拿起可樂掩飾性地喝了幾口。

    從業六年,留下的作品不能算多,但也不少,一一截取做成視頻放起來也佔用了不少時間。

    殷少巖看著台上,茫然低語:「可是這些有什麼意義呢?人都已經死了,現在誇得跟個聖人似的,沒死的時候為什麼不說……」

    然後被自己話語中所包含的尖刻與怨念嚇了一跳。

    殷少巖最耿耿於懷的其實不是媒體那些無中生有的中傷,而是中傷之後的四面楚歌孤立無援。明哲保身可以理解,但一些人的落井下石著實讓他大開了眼界。

    不是沒有見識過娛樂圈的人情冷漠,但事情臨到自己頭上,才真正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心寒。

    那段時間回想起來都似乎籠著一層瀝青般粘膩的黑色。殷少巖自問不是一個心性堅定的人,同樣的事情再多經歷個三兩次難保不會性情大變恣肆刻薄起來。追名逐利的過程總是內耗巨大,某些堅守,在現實的蠶食之下顯得那麼脆弱可笑。圈子就像一個封閉的蠱器,生存、吞噬、同化,不外如是。

    陳靖揚注意到殷少巖的情緒,手又癢了起來,欺身上前,左右開弓,將憤世嫉俗全給揉捏成了鬼臉嘟嘟。

    殷少巖難得吐露一下心聲,卻遭到如此殘暴且莫名的蹂躪,憂愁得快要掉頭髮。

    「你夠了啊……」

    「他們只是沒來得及。」陳靖揚一本正經地說,順手拈去了他嘴角的爆米花碎屑。

    「啊?」

    「不是不想出言維護,只是沒來得及。」這次略去了主語。

    放映廳的照明燈在影片結束之後就已經開啟,卻沒有足夠明亮到能讓人看清陳靖揚眼底的情緒。

    這種晦暗的眼神令人心慌。

    對方手掌的溫度變得有些灼人,連累得臉頰也發起熱來。

    殷少巖從陳靖揚雙手的桎梏中掙脫出來,努力忽略掉心頭那種怪異的感覺。

    自己的死太過突然,誰都沒有想到區區一個醜聞能導致那樣血腥的後果。tk在當時不是沒有動作,然而已經被對手搶了先機,輿論一路向著不利的方向發展。彼時闢謠和反擊無法取得最好的效果,不論是作為經紀公司的tk,還是有心幫上一把的人——如果有的話——都在等待一個適合的時機。陰差陽錯的是在那個時機到來之前,自己就一不小心撞了大運。

    不是想不到這些事實,然而到底意難平。

    殷少巖別過臉,然而一時沒忍住,又講了一句中二台詞:

    「來不及是因為都在觀望吧。看準風向,然後站隊,總歸是最安全的。」

    殷少巖覺得自己的受害者情結快趕上《環球時報》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陳靖揚面前就不由自主地抱怨了起來。那些不足為人道的鬱憤與不平,那些掩藏在釋然背後的介懷,那些陰暗的、甚至有些醜陋的情緒……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種種如此輕易地就衝破了所有歌舞昇平的偽裝堂而皇之地暴露在外,殷少巖甚至都來不及顧忌現在的身份和立場。

    身邊的人陷入了沉默,時間長到讓殷少巖不安了起來。

    試映會畢竟不是追悼會,完成了緬懷環節,台上換成了一個受邀的知名影評人,開始侃侃而談觀影心得。

    大部分是讚賞,小部分無關痛癢的批評也不會讓人下不來台,三七開總是最恰當的比例。

    「想不想聽一下我的版本。」陳靖揚結束了沉默,如此說道。

    殷少巖當然不會認為他是打算談一下另一個版本的觀影心得。

    拿起可樂發現已經喝空了,殷少巖只好放下紙杯:「你說吧。」

    「你的前偶像,」陳靖揚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曾經覺得他會是一個很好的對手。」

    「……!」

    喝光了可樂是對的。

    不然前座那位男士光潔潤澤的頭頂此刻肯定已經遭了秧。

    陳靖揚哪怕承認自己是個腦殘粉也比他說的事情要現實一點。畢竟粉只涉及個人喜好問題,而「對手」卻是一個評價。

    娛樂巨擘tk的台柱之一,當代青年演員的標桿,達成過十億票房神話,代言費從沒低於千萬的陳靖揚,曾經視他為潛在對手……

    演了十來部電視劇,大螢幕上各種配角與龍套,片酬都不夠買房子,深受廣大中老年婦女喜愛的二線演員殷少巖,被深深地嚇到了。

    「其實仔細想一想,他除了演技也就沒什麼了。如果企圖心不夠大,在這個行業能達到的高度總是有限的。我見過真人幾次,不是酒會就是派對。別人都在聯絡感情給自己鋪路,只有他,禮貌倒是禮貌得一塌糊塗,寒暄起來有口沒心的,笑得一點誠意也沒有,講兩句就跑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敷衍一樣。」

    ……當著人面留點口德行伐……

    殷少巖不服,卻不好出言反駁,於是憋悶得快要吐血,右手在陳靖揚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撓座椅。

    雖然不太喜歡社交場合,但殷少巖也不想給趙誠找麻煩,所以需要扮演謙謙君子衣冠禽獸的時候還是很用心的,怎麼在陳靖揚眼裡就成了假惺惺呢。

    「那樣的人其實不太適合娛樂圈。野心不夠大,也玩不來那些手段,被女藝人利用來炒緋聞還在媒體面前幫人家開脫。我覺得就算哪天他退隱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是大概悶頭瞎努力也是有回報的?他這幾年雖然沒有大紅過,但是上升得很穩定。不管是人氣,還是實力。光是看著就覺得很有趣,那種感覺就像在家門口發現了一顆仙人球,土質不太好,也沒有人澆水,可是還是隔幾天就長一點點,不知不覺就變成一大叢。我以為來日方長,總有一天能夠看到開花的……」

    但是仙人球給人莫名其妙地戳了好多刀。

    陳靖揚笑了一下,沒有說下去。

    變態……

    殷少巖捂著發燒的臉頰想。

    話又說回來,這種已經在暗處默默地袖手旁觀了很久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啊還「這幾年」呢出道也才六年名字上演職表也就四年半我根本不認識你好嗎……

    殷少巖把臉從手掌裡面抬起來,幽幽地說:「其實你才是人家的腦殘粉吧?」還是骨灰級的。

    「人家」一詞在此處當真是物盡其用。

    陳靖揚嘴角抽了一下,倒沒有出言否認。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他的?有什麼契機嗎?」殷少巖雖然覺得陳靖揚那番科學怪人養成植物的發言相當bt,但不能否認對他的看法很感興趣。

    影帝=自己的腦殘粉!

    這個等式多麼地激動人心!

    殷少巖不可避免地想多了。

    如果陳靖揚真的是自己的腦殘粉,將來若是有掉馬甲翻臉的一天,他說不定能採取在對方胸肌上簽名的方法來取得原諒。(……?)

    陳靖揚看著殷少巖發亮的眼睛,薄唇一勾:「這是我的小秘密,不能白白告訴你。想知道的話,拿你的來換。」

    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

    殷少巖不能否認被陳靖揚小龍人附體一般的措辭雷了一下。

    殷少巖沒有可以拿來與之交換的小秘密。只有能要人老命的大秘密。

    所以再怎麼好奇也只好說:「……還是算了。」

    「那張照片曝光的時候我在雲南山區。」陳靖揚繼續道,「信息封閉,沒有電視,沒有網絡,電力也有限,拍戲的時候甚至要開柴油發電機。所以我並不知道他陷入了多大的麻煩。後來接到電話,說是……你車禍了,醫院需要我回去簽字。在機場我才看到新聞。」

    是什麼新聞不言而喻。

    「那麼多血,光是看著就覺得很疼。」陳靖揚淡淡地說。

    不疼,真的不是很疼……殷少巖想說,卻不能。

    陳靖揚此時的神情與很久之前的某一天重疊。那一次談到殷少巖的死,他也是這樣淡淡地說:「真的很可惜。」

    明明是沒有多少表情的臉,卻平白地給人悲傷的感覺。

    「你說人死了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不過我覺得還是說一下比較好。如果那個時候我在的話,一定會阻止事態發展到那個地步。所以,只是沒來得及。」陳靖揚下了結論。

    殷少巖覺得自己能重生真是太好了。沒有就那樣懷著對人世的怨忿而死真是太好了。

    他所孜孜以求的肯定與信任其實早就到手,只是自己從來沒有機會知道。

    殷少巖深吸一口氣,對著陳靖揚鄭重其事地說:「我覺得他能瞑目了。」

    「是嗎。」陳靖揚展顏一笑,有如冰雪消融春雨初霽,陽光穿透雲層照耀萬物。

    逆天了簡直,還帶聖光治癒功能……

    殷少巖心如鼓擂,恍恍惚惚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鬼臉嘟嘟是一種果味夾心餅乾。

    小龍人……是暴露年齡的電視劇……——

    上一章狂掉收也不知道雷點是啥我猜是政治梗可是刪收的親肯定看不到我的問號這真是個悖論……

    以及,劇情如有任何不合理,都是考試的錯。

    下一更如果遲了,都是考試的錯。

    好焦慮好焦慮好焦慮好焦慮老闆來兩斤百憂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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