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陳靖揚大神說。
這個回答也算在意料之中。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有個弟弟,殷少巖一樣不會樂意讓他淌這趟渾水。
不過這種共識達成的前提是雙方都是瞭解詳情的業內人士,而現在殷少巖作為一個無辜的追夢少年,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足。
「為什麼?」殷少巖眨著眼睛問,神情中摻入一兩失落,三錢不解。
「不為什麼。好了,我不同意,你打算怎麼辦?」
「……」
這是故意刁難吧?這絕對是故意刁難吧!
「就……展現出我的誠意,直到你同意為止?」反正腿傷一時半會也好不了,殷少巖一點不著急。
「那麼你要怎樣展現誠意?」陳靖揚靠坐在沙發上,穿的還是跟新世紀教父似的一身黑,架著腿叉著雙手,王八之氣全開。
這樣的台詞要是放到別的場合絕對是一方惡霸強佔民女時必說的經典。展現誠意的最好方法?當然就是人情債肉來償什麼的了。
殷少巖被自己的發散性思維雷了一下,連忙猛搖其頭把這個念頭甩開。
誠意這種東西不是拍著胸脯表態就能證明的。你需要列出可行性一二三,時間表四五六,補救方案七□,來說明自己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有勇無謀……顯然這不是對演藝圈一無所知的失憶少年陳靖涵能做到的事情。至於「因為喜歡啊」這種熱血系的理由……從tk拎十個新人出來會有九個說自己喜歡演戲,剩下的那個……他說他喜歡唱歌。
難道要發展到絕食明志?
殷少巖很嚴肅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尤其尼桑做的家常菜還特別地……家常,換句肉麻的話說就是特別有家的感覺,對於吃慣外賣和泡麵的死單身漢來說,要割捨掉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殷少巖縮在沙發上皺著眉頭糾結拒絕吃糖醋小排和拒絕吃赤豆小丸子哪個行為比較能說明自己的高遠志向,一旁的陳靖揚站起身,長腿一邁便越過了兩人之間半米的距離,然後緊挨著殷少巖坐了下來。
「為什麼失了個憶你就變那麼乖了呢?」陳靖揚漫不經心地開口,把殷少巖嚇出一身白毛汗。
「都是哥你教導有方、教導有方……」殷少巖縮啊縮,想坐得離尼桑遠一點,可是這已經是沙發角落,退無可退。
「而且好像很怕我?」
「不敢不敢……」殷少巖不縮了。
「其實我很好說話的啊。」陳靖揚一臉無辜地說,「你在我面前大可以任性一點。」
任性?是說不唸書去當演員也不要緊的意思嗎?
殷少巖還在琢磨陳靖揚的言下之意,後者一伸手就把他摟了個結結實實:
「來,撒個嬌試試,說不定我就同意了哦。」
殷少巖裂了。
撒嬌你妹!說不定你妹!哦你妹啊!
殷少巖的字典大概是殘次品,缺的詞彙不少,除了「討好」,「撒嬌」估計也不在其內。
保持了一會兒原來的姿勢,殷少巖終於崩潰了,轉身撲到陳靖揚身上揪著他的領口咆哮:「哥你別玩我了好不好!認真一點!這是很嚴肅的人生大事!」
「我很認真,也沒有玩你。」雖然你確實很好玩——這話陳靖揚沒有說出來,「走進這個行業就意味著,你會被剝奪**,犧牲一部分的自我,扮演一個接近大眾心目中理想的幻象,然後獨自承擔幻象破滅的風險。我想你知道殷少巖是怎麼死的。」
殷少巖一怔,沒想到話題還能扯到自己身上。他當然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比任何人都知道。
「所以站在一個兄長的立場我並不贊成你涉足娛樂圈。但是你想做什麼是你的自由,不管是想玩玩還是真的想闖出名堂,我都不會干涉。」陳靖揚伸手揉亂殷少巖的頭髮,目光很柔軟,「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大哥,你可以更信任我一點。」
這是今天陳靖揚第二次提到「信任」這個詞,份量和第一次卻有一點不一樣。
殷少巖有點承受不來陳靖揚的注視,眼神四處亂飄,半晌才憋出一句:「我盡量。」
「好。」陳靖揚滿意地點頭。
「……還有,」殷少巖轉過臉來正視著陳靖揚,「我不是想玩玩,我的理想是……超越你……」最後三個字說得有點輕,但還算口齒清晰。
陳靖揚臉上露出了一絲訝異,然後近乎微不可見地笑了笑,用額頭抵著殷少巖的額頭,輕聲說了句:「我等著。」
於是殷少巖再一次發現兩人的姿勢又詭異了。剛才撲得太過激動,現在等於是面對面坐在陳靖揚腿上,左腿屈在他身側,而右腿幸好打了石膏不方便彎曲,否則便是騎乘的標準示範動作……這個姿勢對於正直的尼桑來說不算什麼,大概,但對於少巖同志來講就太惹人遐思了。
可疑地臉紅了一下,殷少巖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挪到原來的位置。
陳靖揚不覺有異,見時間差不多了便問:「晚上想吃什麼?」
「……赤豆小丸子。」
「晚上吃甜食不太好,明天當早飯?」
「好吧……」不聽話尼桑會彆扭。
養傷的日子不算太難捱,殷少巖買了一台電腦就再也沒起過出門的念頭,下了十多g的客戶端日日渣遊戲不題。
期間陳靖揚去雲南拍電影,殷少巖才知道之前陳靖揚壓縮了拍攝的日程,趕了一個月進度,就是為了騰出兩周時間回來本市。
臨出門季平一邊觀看余錦嫻熟的行李打包技術,一邊分飾兩角唱了半個鐘頭的《十八相送》。唱完「弟兄二人出門來,門前喜鵲成雙對」,又唱「你我鴻雁兩分開,問梁兄你家中可有妻房在」,唱得睡眠不足的殷少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抬頭咬牙切齒地問陳靖揚:
「我可不可以揍他?」
陳靖揚淡定地一瞥經紀人,毫不憐香惜玉地道:「揍輕點,當心傷到腿。」此腿當然不是指經紀人的腿。
於是殷少巖當即將業界傳奇掀翻在沙發上用抱枕一通亂抽,尼桑在一邊袖手旁觀樂見其成,季平不敢認真反抗生怕傷了人家的寶貝弟弟,便只能大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發生經紀人虐待慘案云云。余錦同志最敬業,眼皮都沒抬一下將大神的行李打包得整整齊齊,頗具人妻風範。
陳靖揚走後殷少巖過上了三餐不繼食不果腹的日子。其實殷少巖也會做飯,只是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很有一種晚景淒涼的感覺,他素來不喜歡。於是各色外賣成了殷少巖的主食,恍然又回到了重生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
「其實一個人吃外賣也很晚景淒涼的嘛……」殷少巖將餐盒拍扁裝進垃圾袋,環視著空曠已極的公寓感慨道。想到在自己李代桃僵成了陳靖涵之前,陳靖揚估計也是一個人住那麼大一房子,不知道偶爾會不會也有覺得空虛寂寞冷的時候。
「應該不會……」
大神就意味著強大,韌高血厚藍多,強大的人大概不會有空虛寂寞冷這樣軟弱的感情吧。
原來自己離成為大神還很遙遠啊……追夢少年得出以上結論,把垃圾丟進垃圾桶,拉開鍵盤繼續遊戲。
全身複查和拆石膏安排在十二月初,陳靖揚依舊在祖國邊陲拍片,殷少巖不想麻煩別人,於是一個人打車到醫院。
為毛有種混蛋男友不肯負責早孕少女獨自打胎的錯覺……被自己的想法囧到的殷少巖抱著醫院大廳的柱子猛撞。
「脛骨的裂縫彌合得很好,也沒有發炎的跡象,石膏今天就可以拆了。不過還要用一陣子單拐鍛煉鍛煉。」醫生拿著x光片說。
殷少巖完全看不懂片子上面是什麼意思,只是一聽能拆石膏了,頓時如蒙大赦:「那就請快點拆了吧醫生!」
醫生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戴上一副粗織手套,從角落裡拖出一架電鋸,插上電源,檢查了一下鋸片,然後按下開關,頓時響聲大作。
殷少巖臉色由白轉青,嚥下一口吐沫艱難開口:「為、為什麼要用到電鋸!?」
醫生依舊面無表情,不發一言地拉開抽屜,拿出一副護目鏡戴好,然後居高臨下地站到殷少巖面前,邪魅一笑,說:「躺好。」
拆石膏的過程中,殷少巖一刻不停地在腦內複習《德州電鋸殺人狂》,嚇得一身冷汗面如土色。兩位護士小姑娘站在一旁面露微笑竊竊私語。
「喲,還有影帝簽名?」醫生看著繃帶上的「陳靖揚」三個字說,「切掉了哈。」這家醫院與tk有合作關係,平常進進出出的明星不少,醫生護士裡面追星的人也有,但通常對藝人不會太感冒。
電鋸繼續推進,殷少巖哪裡還說得出一個「不」字,雙眼死盯著天花板,滿心裡覺得讓女孩子獨自面對這麼恐怖的事情的渣男每一個都該死。(有哪裡怪怪的……
殷少巖發誓再也不看驚悚片再也不骨折再也不一個人上醫院了。
拆完石膏兩腳著地,感覺右腿已經不會走路了,出科室的時候還是借助了單拐的力量。好不容易挪到電梯前面,電梯門正好打開。
趙誠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站在裡面。
作者有話要說:說到同行業的兄弟,一般都是家裡有這個傳統吧,比如說演員松田兄弟、聲優野島兄弟、侯耀華侯耀文兄弟什麼的(有什麼東西混進來了……
於是陳家兄弟……?
有bug、人物崩、不合理的地方求指正!orz——
p.s.卡文卡得一臉血,邊寫邊自我厭惡什麼的真是要不得……下午要去打工可是我到現在還沒睡著(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