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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十九章 :為師的骨兒師(完結) 文 / 兜裡有煙

    琉刖徹底完敗了,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嵐風他們去吧,告訴他們這個特大喜訊,他們的尊師已經完全忘了有他們幾個徒弟這一回事了。「在下先告辭,擇時再見。」

    他剛從桃林出去,迎面就撞上了嵐風和凌玄,嵐風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你勸好師父了麼。」

    「勸?他已經不記得我了,還有,他也不記得你們了。」

    「什麼?」凌玄一皺眉,「你個混賬跟師父說了什麼!」

    「你罵誰呢!」琉刖也刷下就火了,「自己去問他好了!」說罷,就要拂袖而去,嵐風拽住他,「琉刖,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且等等,我們去看看。」

    不出半個時辰,但見凌玄和嵐風灰頭土臉,滿目沮喪的回來了。

    琉刖冷冷一笑,「怎麼樣,是不是你們也成了二位公子?」

    「怎麼會這樣!」嵐風扼腕,「師父怎的突然之間就什麼都忘了。」

    「不要慌!」凌玄道,「師父可能是傷心過度,慢慢的回想起來的。」

    「我看未必,待他想起來之日,你們怕是早已作古。」琉刖有些幸災樂禍,「看來我等在重華心裡真的沒那麼重要。」

    「放……」凌玄後面的話沒出口,嵐風將他扯開,「行了行了,都這樣了,再爭下去也沒意義,孰輕孰重又有何關係,只是師父如此下去不是辦法,早知當初留下子畫好了,就不該讓他回去!」

    琉刖沉吟了下,「以我看,最好讓重華暫時離開夜梵宮,所謂睹物思人,換個環境或許會好些。」

    「你還不如直接說,讓師父去你那。」嵐風翻了一眼。

    「我還真就是這個意思,嵐少俠一直深諳朕意。」

    「你敢不敢在我們面前謙虛點,有意思麼。」

    「行了你們倆!」凌玄沒好氣的瞪了他們兩個一眼,「就按他說的辦。」

    「來硬的?」嵐風問凌玄道,在三人之間比劃了下,「我們仨群策群力把師父擄走?」

    「也只能如此。」凌玄無奈的歎了口氣。

    「大哥你果然凶殘,老弟高山仰止。」

    「廢話連篇!琉刖,你怎個意思。」

    「那就上唄,我沒意思。」

    三道暗沉的影子刷刷返回桃林,凌玄使了個眼色,他們三個便分開了,形成一個三角形的穩固陣勢。雖說他們武功皆不俗,可要想生擄了琴重華,無異於癡人說夢。所以只能玩陰的。當時是,但見嵐風噗通一聲跪撲在墳前,鬼哭狼嚎「賢弟,真的是你麼,我不信!你出來跟我說句話!」

    依樹而坐的琴重華一愣,「你不是方纔那人。」

    「是我,是我,還是我!」嵐風用力的一咬舌根,頓時眼淚汩汩冒出來,「尋了這麼久,我終於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弟弟,沒想到卻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賢弟,素骨,骨兒,你出來跟哥哥說句話啊!」

    一邊的凌玄都忍不住笑場了,上前一步扶住嵐風,「兄弟,你不要太悲傷。」

    「怎能不悲傷!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嵐風趁機噴了他一句,「想我賢弟這麼多年就沒過過啥好日子,今日又慘死於此,老天沒眼啊,說!是不是你個妖人加害了骨兒,看你眉清目秀,卻這般狠毒!」

    師父被不孝弟子說的一愣愣的,「怎會是我,我比你不知悲痛多少倍。」

    「就是你!除了你還能有誰!」嵐風示意了凌玄一眼,「別攔著我!」

    凌玄立馬佯裝扯住他,他捂了嚎風的就往師父身上撲,一副潑相,「你個挨千刀的,還我賢弟命來!」

    場面瞬時就亂了,琴重華面對痛失親人的嵐風又不忍下手,連連推開他想要說句什麼,就在這時,一劍柄狠狠的敲在了他的後腦上,琉刖重重的吐了口氣,「對不起了,重華。」

    人在悲痛之時往往注意力分散,嵐風和凌玄這出雙簧徹底的吸去了琴重華的全部注意力,他就這麼輕飄飄的被琉刖帶走了。

    然,琉刖那一劍柄貌似有點狠了,因為琴重華連著昏迷了兩天兩夜。按理說不應該啊!琉刖找來了所有的御醫,皆說並無大礙,可也無破解之法。

    「廢物!蠢材!」琉刖一腳踢翻花盆,「都給朕滾出去!」

    老御醫們噤若寒蟬的紛紛退下,琉刖甚為惆悵,坐在床邊望著那容顏如畫的人,默默道「重華,你不該這麼不經打的。」

    「重華,難道你的腦子真壞掉了?」

    「重華,你趕緊給我醒過來!」

    「重華,你再不醒來,我可要來強的了。」

    一念及此,他忽然就笑了,十分淫邪,簡直要把持不住心底的喜悅了。緩慢的伸出手去,解開了人家的腰帶,沒反應!輕輕的撩開衣袂,還是沒反應!琉刖兩眼直冒光,豺狼本性暴露無疑,「重華,你睡吧,你就是睡上一千年,我也養得起你,現在,呵呵,呵呵呵……」

    王爺人太猥瑣是會遭報應的,可琉刖此刻哪還顧得了許多,蹭蹭竄到門邊,吩咐道「沒有朕指令,任何人不許入內!」頓了下,「這一個時辰內,都不要來打擾朕!」反鎖上門扉,腳踩浮雲的又竄回床邊,神情卻瞬間凝固了。

    一雙漆黑的眼眸不解的望著他。

    「重華,你醒了。」琉刖好生失落,俯身摸了摸他的額頭,「你都昏睡了兩個晝夜了。餓了吧,渴了吧,我這命人去備餐。」

    「你是誰?」琴重華問,「這是哪。」

    「我是,你的好朋友,這裡是我家。」

    出乎意料的是,琴重華並沒表現出怎樣的反感與推拒,「哦,你是我朋友?」

    「是啊,我叫,小刖。」琉刖也迷糊了,順嘴胡謅。

    琴重華揉了揉太陽穴,「頭好暈,扶我起來。」

    天賜榮光,琉刖連忙扶他坐起來,完全不會了,這是怎麼個節奏啊。

    「小刖。」重華鄭重其事的看著他,「我叫,我叫什麼來著,想不起來了。」

    「咳……」琉刖只感覺他跟琴重華的智商瞬間倒退二十年,「你叫華華。」

    「花花?」

    「噗……不是。」琉刖低頭笑,然後嚴肅神情「你叫重華。」

    「哦。」重華點點頭,「小刖你家真漂亮,我們認識很久了麼。」

    「是啊,你前兩天從山上掉下來了,摔壞了腦袋瓜,所以可能不記得我了。」

    「這樣,我叫什麼來著又忘了。」

    「重華,琴重華。」

    「那你姓什麼。」

    「我姓琉,名刖。小刖是我的愛稱。」

    「琉刖,好名字。可小刖,我現在要回家了。」琴重華說著將雙腿從床上挪下去,低著頭看來看去,「鞋子呢。」

    「這,這。」琉刖趕緊蹲下去給他穿靴子,「可你現在還是別回去了,你家沒人。」

    「那我爹娘呢。」

    「啥!」琉刖猛地一抬頭,「重華你不是吧。」

    琴重華費解的眨了眨眼睛,「我有說錯什麼了麼。」

    「沒有。」琉刖心底倒吸一口涼氣,不會真的變傻了吧。「你爹娘上山採藥去了,要幾個月才能回來。」

    「這樣,我都不記得了。」琴重華俊美的臉頰上浮現起明顯的失落,「那我在你家住一段時日好麼。」

    「好啊!」琉刖差點沒笑出來,「你就住我這吧,有吃有喝。」

    「那會不會打擾到你,你的爹娘不會責罵你吧。」

    琉刖心道,他們早就到下面去了,「不會不會。」頓了下,「我們是好朋友嘛。」

    琴重華放心了,霎時開心了,涼薄的唇角微微彎起,「小刖,你家有什麼好玩的麼。」

    「各種啊。」琉刖站起來,「你想玩什麼有什麼。」

    「那我們去抓魚吃,好麼。」

    ……「呵呵,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琉刖一頭霧水,難道是那一下給重華敲傻了?!罪過。往後花園走時,琉刖忍不住問了句「重華,你今天多大了,我有點模糊。」

    「我?我也記不得了,那你呢。」

    「我……我四五六七**歲?」

    「我該跟你差不多。」琴重華很嚴肅的表示,然後指著不遠處的一池紅蓮道「好漂亮,我們去那玩。」

    琉刖眼看著重華一道風似的朝蓮池跑去,自己站在原地卡了卡眼睛,時光倒流了?隨後,他笑了。

    我願意付出我的所有,如果能時光倒流。

    那個秋天,皇宮內的所有臣屬看到皇上陪著一個妖嬈的男子四處遊玩。

    他們時而會在池邊捉魚,那個漂亮的男人會突然瞪大眼睛,指著池中的金魚道「在那!小刖,你給我捉來。」

    皇上就會毫不猶豫的跳進蓮花池,形象氣質全然不顧的給他去捉魚。

    時而月下他們會撫琴吟詩,然後兩個人哈哈大笑,一醉方休。

    不過也有好多時候,那個漂亮的人不知為何忽然就不高興了,皇上就跟在他腳後哄他,耐心十足。看得後宮的嬪妃嫉妒不已,可又無人敢言。

    琉刖是強橫的,在某些問題上,不會給任何人留情面。

    就像初冬時分的朝廷之上。

    當文武百官聽聞皇上要立那個男子為皇后,每個人的臉上都極為震驚,一副天都塌了的感覺。旋即眾人齊齊叩拜在地,異口同聲的諫言請聖上三思。更有老臣搬出了祖制,稱自古以來從沒男人為後統領後宮之說,未免離經叛道,荒謬之嫌。

    琉刖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冷冷的掃視著眾臣。「朕意已決。」

    立馬朝廷上唏噓之聲一片,眾臣交頭接耳,微詞陣陣。無外乎不把祖制家法放在眼裡,逆天而為,唯恐世人恥笑云云。

    當是時,只聽嘩啦啦一聲,琉刖將案上的奏折一揚擲在地上,霍下站起身冷沉的俯視著他們,那目光就仿若出鞘的刀鋒,「你們給我聽好,這是朕的江山,朕的天下,朕就是祖制,朕就是家法!此事沒有半分餘地,朕,做定了!誰不服?」

    誰敢不服,人頭落地。

    但也有位高權重的謀臣堅持已見,可剛要開口,但聽啪的一聲,琉刖將腰間佩劍拍在了桌面上,「講。」

    「聖上明見。」

    「聖上高瞻遠矚。」

    「聖上卓爾不凡。」

    ……

    自那以後,再沒人敢跟琉刖提及任何看法,任何諫言。這位永燁王朝的帝君,他的狠,他的六親不認那是有目共睹的,除非誰的腦袋不想要了。

    當皚皚白雪籠罩皇城,亦飄落崑崙山巔時,一次狩獵歸來,琉刖對琴重華道「重華,我要成親了。」

    「你不是已經有很多老婆了。」琴重華拎著一隻活蹦亂跳的野兔,不以為然,與其說他們去狩獵,倒不如說是去抓動物。

    「是有很多,可我不喜歡。」琉刖伸手提了提他肩頭的披風,「我這次要娶的人,是我最愛最愛的人。」

    「是麼。」琴重華淡淡一笑,黑曜石般的眸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那要恭喜小刖了,想要什麼賀禮。」

    「無須賀禮,只要你出席我的喜宴就可以了。」

    「這麼簡單?我人去了就行,也不用送禮的?」

    「不用,什麼也不用送。」琉刖含而不露的笑了笑,「走吧,我們快些回去,天氣越來越冷了,小心著涼。」

    如夢如花的白雪紛紛飄落,灑落在兩人的肩頭。青絲染上點點銀白。天地間唯剩下這種純粹的色彩。純粹到天真。兩抹高挑的影子漸行漸遠,雪花覆蓋住足跡,悄然無聲。

    半月後,琉刖在皇城舉辦了隆重的立後喜宴,大赦天下。八方諸侯紛紛來賀,就連遠在大周的封景也特意前來道賀。琴重華一襲紅衣坐在琉刖身側,他幾番推辭,琉刖卻非得讓他穿紅,說這是他人生的大事,身為知己好友,怎有不著紅衣之禮。琴重華應了他,只是道「你成完親,我就要回家了。」

    琉刖笑盈盈的道「回得回得,我跟你一起回。」

    絲竹管弦,樂聲裊裊,衣香鬢影,舞姿飄飄。卻唯獨不見琉刖說的那位深愛佳人。

    琴重華忍不住問道「怎麼還沒見新娘子。」

    琉刖一笑,在他的臉頰吻了一下,道「新娘子就是你。」說罷,牽起仍處於怔怵狀態的那人,十指相扣,走下紅毯,至此,一代叱吒風雲的武林至尊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嫁給了對他死纏爛打的六王爺。

    人非草木。精誠所至。窮追猛打終是抱得美人歸。

    紅燭輕搖,夜色無邊。

    如蟬翼般的紅紗雲裳輕然褪去,月下輕語,耳畔呢喃。

    **若夢,身下之人卻忽然喘息著道「明日,陪我回崑崙。」

    琉刖一怔,停下動作道「重華,你想起來了。」

    那雙深邃的鳳目半闔半睜,迷離瀲灩,輕喘低語「從不曾……忘。」

    短暫的錯失後,琉刖釋然而笑,「好,我陪你。」

    再多的歲月流轉,再深的愛恨情仇,最後都會化為唇角一絲釋然而曠遠的微笑。

    冬日崑崙,銀裝素裹。在這一片雪白之上,夜梵宮仿若盛開在雪中的曼珠沙華。弟子們早就張燈結綵,給師父道喜。

    桃林亦是剔透冰晶,樹下,那小小的墳墓已被雪花覆蓋。

    琴重華在墳前站了良久,靜靜的道「骨兒,為師來看你了。」

    天地一片沉寂。那人若是泉下有知,也該釋然了吧。

    琉刖沉吟了下道「不如將他安葬在皇宮中,就葬在後花園,這樣你與他朝朝暮暮都可以相見,你若想他了,就跟他說說話。」

    所有的怨恨,終將被時間抹平。

    「嗯。」琴重華微微點頭,清淺一笑。

    永燁元年春,桃花開遍皇宮後花園,花下一樽墳墓,不加修飾,只有一塊白玉石碑,上刻「琴重華愛徒素骨之墓。」下面還有一行小字「為師的骨兒。」

    那一年,琉刖與琴重華重遊了江南。

    一草一木,淺吟低唱著往事如煙。

    青磚黛瓦,煙雨濛濛,燕子輕喃,又是一年春歸時。

    (全文終)

    後記:永燁十五年,琉刖與琴重華之子登基稱帝。一代開國帝君琉刖放手天下權勢,只一心陪心上人遊遍三山五嶽。從此,二人逍遙江湖,天高海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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