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刖也受了傷。不過不重。一路輕功的朝林子那邊掠去。叢林之大。他根本不知去哪尋重華。就邊找邊喊「重華……重華。」
唯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響算是對他的回應。
密林中的古樹鱗次櫛比。腳下雜草叢生。琉刖摸索著前行。四下搜尋著重華的蹤跡。可半個時辰過去。他依然一無所獲。重華和那個流砂彷彿憑空消失在了這個世上。黑夜死氣沉沉。冷風偶爾會帶來一抹血腥味。
「重華……琴重華……」他將雙手豎在嘴邊大聲的呼喚著那人的名字。
就在這時。在腳下的草葉上。一縷血跡映入他的眼簾。
琉刖心裡頓時咯登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間。
如此看來。重華必是跟人出手了。卻不知這血是誰的。
於是。他加快腳步。沿著點點血跡一路朝深處走去。
頃刻後。他就愣在了原地。四肢百骸仿若瞬間被擊碎了般無力。忽隱忽現的月光下。橫豎躺著兩個人。
琉刖下意識的摀住嘴。差點沒失聲叫出來。
下一秒。他衝了上去。踏過流砂的屍體。扶起地上的人。拚命的晃他。「重華。重華。」
可手臂間那妖嬈的人卻像是丟了魂魄的玩偶般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青絲縷縷滑過他的衣袖。髮梢在風中輕輕搖曳。
琉刖連忙伸出手指到重華的鼻尖下面。卻感受不到他的半點呼吸。
霎時。他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完了。一切都結束了。
爭吧。奪吧。縱然得了天下又如何。
琉刖抱著琴重華尚存溫熱的身體頹然的跌坐在地上。
似乎。此時此刻。什麼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了。都沒有意義了。
這許多年南征北戰。叱吒疆場。攻城略地。權傾朝野。一切的一切皆在此時此刻化作了一場虛無。
蟠龍玉璽。
江山如畫。
命逝如風。
漸漸的。他由大悲大痛變得麻木茫然。
將那人摟在懷裡。讓他靠在自己的胸前。也好。也罷。若非如此。恐怕他是永遠也不肯這般依戀自己的吧。想著。琉刖竟然笑了。苦澀而又釋然。
此去經年。所有的愛與恨。所有的念念不忘。妄念癡嗔。最後都將化為嘴角一抹釋然心酸的笑意。
「重華。對不起。對不起……」幾滴清澈的水珠落在懷中人蒼白纖細的手背上。「若不是我非要這江山。這權勢。這君臨天下。你也不會死。」
他輕聲的囈語。只是那人卻已聽不到了。
「如果我從一開始就放棄了。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為何我沒有。」是啊。為何你沒有。「如果那時我與你縱橫江湖。快意人生。結局會不會不同。」
如果。可惜世間之事沒有如果。
「重華。日後我會將你的陵墓與本王的合葬。重華。你說葬在哪裡好呢。」琉刖提出了個根本沒有答案的問題。隨即又自問自答道「就葬在崑崙山下。你說好麼。」說著。他低頭看向重華。撫了撫他的臉。「我想你會喜歡那裡的。是麼。」
那人的睫毛微微輕顫了下。仿若在冥冥之中聽到了他的話。
「重華。到了陰曹地府。你一定不要喝那孟婆湯。你要在奈何橋上等我。知道麼。無論等多少年。都要等我。」琉刖有點精神崩潰。「我想也不會太久了。」
「重華。我不會讓你白死的。我還記得你對我說的。你並沒那麼恨我。你也希望有一日我能夠君臨天下。我會的。你就看著我吧。看著我是如何一路所向披靡。最終坐穩江山。」說到這。他的語氣忽然堅定了起來。「老婆。你就拭目以待吧。」
「咳咳……誰。誰是你老婆。」這時。懷裡的人忽然咳出一口血道…………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人生何處不神奇呀。
大喜大悲的。差點沒把琉刖整成神經病。他大張著嘴。張了好半天。硬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重。重華……你沒死。你他媽的竟然沒死。」
琴重華虛弱的睜開眼睛冷颼颼的瞄了他一眼。「琉刖。你是讓本宮連死都死不消停。」
「哈哈。」琉刖當即歇斯底里半瘋狀的大笑起來。「來人……」說完才發現不對。激動過度。就容易神經錯亂。不過他馬上從這種不知道咋地好了的興奮狀中冷靜下來。當務之急。是要趕緊給重華輸入真氣。以保住他的元神。
好在他一場大雨沒咋地。當即運轉內蘊。一掌擊在重華的胸口。可一個怪異的現象粗線了。那就是。真氣竟然輸不進去。仿若被什麼東西阻攔住了。
「重華。流砂是不是給你下毒了。」琉刖急急地道。「我怎麼沒法運氣給你。」
「沒有。」琴重華也搞不清楚。更何況他現在虛弱的很。思維根本無法運轉。「是你力蘊不夠。」
「不是。絕不是那麼回事。」琉刖再度運氣。仍是未果。遂他連忙捏了一下重華微弱的脈搏。卻發現。幾乎是倒流的。怎麼會這樣。然他沒有告訴琴重華。為了穩定住病人的情緒。這個很重要。
「咳咳……那你說。是怎麼一回事。」重華將手按在他的手上摀住胸口咳嗽了兩聲。頓時又有鮮血從嘴角流淌出來。「我說是。就是。」
「是是是。老婆你說的對。」琉刖也不敢再爭執。「待我再試一次。」
這次要比前兩次好些。只是到了一半又被一股微弱的力道給截住了。「重華。你不要運氣。」
「我沒有。」琴重華都快被他氣死了。「我都這般了。哪還有氣力。」
「哦。」琉刖轉了轉眼睛。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在抵制他的力道。
事已至此。事不宜遲。他須趕緊把重華抱回去。至少血淵和那個蘇什麼還在。
「重華。你別亂動。我帶你走。」說罷。琉刖小心翼翼的將他橫著抱起來。原路往回掠去。
「放下本宮。」琴重華沉聲道。「快點。」
「你就別擰了。」琉刖無可奈何。急死了。「又沒人看到。」
「怎麼沒人。咳咳。血淵不是人麼。」此番若是被他看了去。日後可有的談資了。
「不還沒到麼。」琉刖也明白他好面子。男人嘛。總是這樣。他又何嘗不是。「等到了我就放你下來。」
而令琉刖最意想不到的事。還在片刻之後。
經過一番惡鬥。無塵終於氣蘊殆盡。樹木也失去了感召的靈力。不再群魔亂舞。
由於場面比較混亂。沒人注意到秦宣是幾時衝進無塵的房間的。更沒有人前去給他增援。每個人都跟自己眼前的植物糾纏。眼見著那些樹籐偃旗息鼓。這場爭鬥才算暫時落下了帷幕。
這邊琉刖已經越來越近。可琴重華卻因為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六王爺就想。是放下他呢還是繼續抱著走。
其實。他蠻想在眾人面前秀一秀恩愛的。
是的。在他猥瑣的世界觀裡。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沒那點破事。
然。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為時已晚。因為遠遠的就看到七八個人影朝這邊飛掠了過來。首當其衝的就是血淵。旁邊是琴重華的徒弟們。
「老相好。你怎麼了。」血淵看著已經軟綿綿的像一團棉花樣暈倒在琉刖懷裡的人。忙試了下他的鼻息。神情算是淡定下來。「怎麼搞的。」
「我還想問你呢。」琉刖一想到這就氣不打一處來。將琴重華直接塞給了凌玄。揪住血淵的衣襟咬牙切齒的「你把我老婆一個人扔在那。自己跑回來干甚。」
「什麼。……」血淵此刻也顧不上他的態度了。「你說……你老婆……」
全場嘩然。琉刖咳嗽了下。神情閃閃爍爍。隨即把心一橫。一瞪眼道「對。我老婆怎麼的。你有意見吶。」
連北耀堂的人都有點傻眼。堂主這是要逆天了……
「你還看個甚。」琉刖對血淵道。「還不趕緊想想辦法救他。」
「你幹嘛吃的。」血淵也怒了。「這麼長時間。你不想轍救人。往回跑什麼。」
「我要是能救得了。還用跟你廢話麼。」
兩個人狗咬狗一嘴毛。那邊凌玄等人將師父抬到一塊空地上。蘇裴拿出隨身帶的丹藥。塞了一粒在重華嘴裡。遂看向凌玄道「大師兄。咱幾個裡面你的內力最強。你先給師父輸些真氣進去。」
「不用輸了。」這時琉刖的聲音傳來。「我已經試過了。根本輸不進去。」
「那是你。」凌玄冷冷的瞅了他一眼。讓嵐風扶住師父的肩。自己運了下氣。雙手擊在他的後背上。可果不其然。正如琉刖所言。他的氣蘊一點進不到師父的身體裡。不應該的。他也不是第一次給人療傷。怎麼會這樣。「嵐風。你來。」
「你們就不要在這浪費時間了。」琉刖氣急敗壞。
可幾個徒弟們當然是不信邪。紛紛試了試。結果都是一樣。就好像有什麼東西隱藏在師父的體內。正在奮力抵擋外界的干擾與入侵。
「都閃開。」血淵撥開圍在一邊的人。「事不宜遲。我趕緊帶重華回血浮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