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與師父便都深深的靜默著。大地萬物安靜如斯。唯有夜風掠過車窗,發出靈淼曠遠的輕微聲響。不知過了多久,師父忽然幽聲道:「骨兒可還願一直留在為師身邊。」
素骨一驚,師父不會改變主意了吧,不過那樣也好,「徒兒願意,可師父若是想用素骨去換赤血龍珠,徒兒也絕無怨言,更絕不會記恨師父。」說著,他抬起頭,望著師父的側影道:「徒兒希望師父一直安好,渀若從前。」
「從前,骨兒告訴為師,要多久才算從前。」
「徒兒也不清楚師父的從前,可在骨兒,從前是很遠很遠的一段時光,是那段雖然沒有光亮卻依舊溫暖安寧的時光。」素骨頓了頓,一抹釋然的微笑浮上嘴角,甜蜜的卻帶著幾分酸澀,「徒兒還不曾告訴為師呢,我有好長一段時間都看不見東西,瞎了。」
師父的面色忽然怔怵,就渀佛被寒澈的空氣凝固,目色悠遠的道:「是麼。」
「嗯。」素骨繼續道:「我現在還時常會做起有關那時的夢,可始終不知道是誰陪在徒兒身邊,等我的眼睛好了,那個人就不見了。」
「這樣。」師父笑了笑,然眼中的神情卻依舊冷固,「骨兒還記得什麼。」
「什麼也不記得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好像有人將我的那段記憶生生抹去,我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只記得,那時候那個人總是將手覆在我的眼皮上,他的手很涼,卻很舒服。」
師父久久沒有說話,半晌忽然問:「那骨兒可有想過有一天見到那個人。」
「沒有。」素骨搖了搖頭,頗為遺憾,「我覺得,他是故意不想讓我知道他是誰的,要不然他可以再等一天,等我能看見了再走。」頓了頓,「我猜他是個男人,不過也不一定,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呵呵。」師父笑了笑,說:「為師有點累了,想瞇一會兒。」
「師父你趕緊休息吧。」素骨連忙道,又看了看那些糕點,咬了下嘴唇,捏起一小塊小聲道:「師父,徒兒,喂,餵你吃一點吧。」
師父細長的眼睛倏忽睜大了些,一抹幾分驚詫的笑意在涼薄的唇角漫散開來,頓時月華星輝都失去了顏色,輕聲的道:「好。」
素骨半低著眼睛也不敢看師父,覺得手都不聽使喚,真沒出息,不過是喂師父吃點桂花糕,緊張個什麼!他顫顫巍巍的捏著桂花糕舉到師父下頜的位置,頭埋得更低了,「師父請。」
一秒,兩秒,怎麼不見師父吃。這時但聽師父幽幽的道:「為師夠不到。」
「哦。」素骨飛速的抬眼瞄了下,是有點遠,於是趕緊湊近了些,手也不自覺的向上揚了下,倏忽師父就笑了,輕柔的道:「為師的武功還沒高到能用鼻子吃東西。」
……素骨眼神閃閃爍爍的,總算是把糕點遞到了師父嘴邊,弄得他臉頰一陣發燒,感覺這個舉動說不出的曖昧,師父抿著嘴角笑了下,微微張口一下就叼走了……素骨剛要縮回手,指尖卻驀然一縷輕微的酥痛,師父他老人家竟然咬住了他的手指尖,牙齒白白的,齊齊的,神情極度的妖嬈魅惑。
素骨愣在那,望著師父風情萬種的樣子,一陣頭暈目眩,「師,師父,你幹什麼……」
師父一笑,鬆開了他,然後道:「味道果然不錯。」
……素骨飛速的低下頭,心想師父怎麼跟小孩兒一樣調皮得很,這種咬手指的事兒就是自己也做不出來……
吃完那一小塊糕點,師父心滿意足的歇息了,安詳的闔著雙目,睫毛輕輕的眨動,嘴邊似乎還沁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素骨長長的舒了口氣,也靠在車廂裡睡著了。
時光靜靜的流淌而過,月落日昇,晨光籠罩大地時,他們終於回到了夜梵宮境內。
素骨揉揉眼角,從車廂的側壁上直起腰,發現師父早已醒著了。
「師父早。」素骨道,「師父是何時醒的。」
師父轉過頭,笑容溫和,「為師醒來有一會兒了,骨兒睡得可好。」
「還好,師父你呢。」素骨說著伸了個懶腰,望向車窗外湛藍的蒼穹,陽光明媚,朵朵白雲飄逸的浮在天際,那般與世無爭。或許,這就是師父所追尋的境界吧,與世無爭,閒雲野鶴。不遠處,夜梵宮華麗的宮闕在清冽的旭陽中淡入視線,如夢如織般的瑰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