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聽師父幽然的道:「骨兒以為為師長年累月不食人間煙火,就連鐵觀音也嘗不出了麼。」
「不是,請師父恕罪。」
「到底是什麼,骨兒,為師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血……血。」
師父驀然重重的歎氣,「是誰的。」
「是,徒兒的……」素骨忽然很想哭,他抬起頭,膝蓋往前蹭了蹭,仰視著師父道:「師父,徒兒都已經這麼做了,無論怎樣,你先喝掉行麼。」
「誰的主意。」師父的臉色千尺冰封。
「我,我的。」
「骨兒——」師父沉聲道。
「血,血舵主的。」對不起了,血舵主,素骨這麼快就把你賣了……
師父刷下就站起身,二話沒說披上衣袍就往外走。素骨撲上去緊緊的抱住師父的腿道:「師父莫要去找血舵主,是我逼他的,他也是為了幫我才……」
師父停住腳步,冷冷的道:「這麼說是你們串通一氣的了。」
「不是,是……」素骨死命的抱著師父的腿不撒手,「若是師父想責罰,想出氣,就拿徒兒撒氣好了,求師父別去找血舵主。」
師父好久沒有說話,然後緩緩的道:「骨兒鬆開為師。」
「那師父你不去了麼。」素骨想,自己這真是作死啊。
「鬆開。」師父一字一頓。
素骨不敢再違背,只好慢慢的鬆開師父,跪在那,驚惶不堪。
師父背對著他站在窗邊,清輝滿地,灑落發間,許久幽幽的道:「骨兒與為師,也是因為這個麼。」
素骨沒有回答,因為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哪個更多一些。
師父寞然勾了下唇角,輕聲道:「骨兒你起來。」
素骨起身,覺得莫名的委屈,也不曉得委屈什麼,眼淚就落了下來。
「以後再不許做這樣的傻事知道了麼。」師父道。
「徒兒不覺得傻,一點也不。」素骨小聲的道。
師父轉過身來,月色從他的身後拓出一抹清俊的輪廓,他抬手擦了擦素骨的眼角,道:「骨兒莫要哭。」
「徒兒沒有。」素骨想自己真是沒用,哭什麼哭,師父都沒哭,他有什麼好哭的。可就是怎麼也忍不住,眼淚愈發氾濫起來。
「好了,方才為師言重了,骨兒莫要往心裡去。」
「師父說得對。」
這下師父真怔怵了,「為師哪句說的對?」
「師父句句都是對的。」素骨道,完全沒聽出師父話裡的玄機,「可徒兒懇請師父把血喝了,素骨真的不想欺騙師父,但又沒辦法。我只是想醫好師父,不想師父看不到顏色,不想師父以後活在灰色的世界裡。」
「為師沒事。」師父靜靜的望著他,眸底的神情淺淺落寞,「骨兒以後不要再如此了,若不然,為師真的生氣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素骨心想,總會有辦法的,道:「那今晚,師父先把這些喝了吧,徒兒求你。」
紅塵三千丈,總是有難解的風情。
說不透,猜不出。
「好,為師就應骨兒這次。」師父說著,將那濃烈的茶水倒進杯中,一飲而盡,然後放下茶盞,抿著唇不再言語。
素骨忙問:「師父,是不是很苦?徒兒放了好多草藥在裡面。」
師父岑寂的望著某個地方,緩聲道:「是,很苦。」
「那徒兒再去給師父倒杯清水來。」言落,素骨端起杯子匆匆的出去了。
出了房門,他長長的舒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師父是把血喝了,他也感覺像是一塊石頭落了地。倉促的打了杯清水回來,卻見師父仍然幽幽的坐在那,目色沉落。
想必是師父因為他跟血淵通氣,生自己的氣了吧,遂將水杯舉到師父面前道:「師父你快些喝點清水簌簌口。」
師父接過,卻沒有喝,道:「骨兒可還好?」
「嗯?徒兒挺好的。」素骨想了下道:「血舵主給了徒兒一小瓶藥,說是用蛇血煉製的,他說,相當於十年的功力,所以,徒兒沒事的。師父你千萬別多想,儘管放寬心,就是再來十次八次的也沒問題。」
師父驀然望向他,一抹冰冷的水色,「骨兒是將為師的話都當成耳旁風了麼。」
「徒兒不敢。」素骨忙低下頭,「師父喝些清水就早點休息吧,徒兒不打擾師父清靜了。」
寂靜中,師父悄然無聲,素骨輕步出了房間,緩緩的帶上門,最後一望的餘光中,師父仍舊淡淡的坐在那,深思縹緲。
躺到床上,素骨深刻的反思了自己,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師父待自己的情意不言而喻,可他竟然說與師父**是為了取血療傷,師父想必很失望吧。在這種暗淡的惆悵的心緒中,素骨漸漸睡去。清晨和煦的陽光灑在眼皮上,耳畔傳來些許嘈雜之音,素骨驀然從床上坐起來,匆忙的穿好衣服打開門,正好對上凌玄一百個不耐煩的眼神,「快點!就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