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天空中迴響起一陣劃破蒼穹的怪異叫聲,素骨抬頭,是接二連三的骨隼,它們若大雁一般排成一列,從半空呼嘯而過。
琉刖。他終是來了。
素骨的心深深的湧動了下,一抹莫名的滋味。悲傷。酸澀。唯獨缺了那縷該有的釋然。
他就像他少年時的一個夢。夢醒了,一地傷痕。
隨即,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朝一個方向望去。
攢動的人群閃開一條路,一名身著銀白錦緞華袍的男子款款而入。他依舊那般丰神俊朗,玉樹臨風,歲月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在見到那人的一瞬間,素骨的靈魂仿若被一把彎刀捅了一下,又緩緩的抽出,鮮血漫流。
他下意識的低下頭,雖然現在他並認不出他來。
有人跟琉刖打招呼,可琉刖連眼睛都沒斜一下,逕直朝師父這邊走來。
「琴宮主。」人未到聲先至。
隨後,師父和血淵從馬車上下來,師父望著一身錦緞的琉刖,微微勾了勾嘴角,那抹笑意淡淡的,卻冷的徹骨,「琉堂主。」
琉刖身後跟著十幾號人,都是官府打扮,看起來倒像是御前侍衛的模樣。琉刖自己腰間也挎了一柄劍。頭髮用金冠束起,剩下的散在肩頭。
「好久不見。」琉刖也對師父一笑,可笑容沒有半點抵達眼底。
師父沒有說話,轉而道:「上次琉堂主送來的株花本宮很是喜歡,謝了。」
「喜歡就好。」琉刖微微頷首,「就怕琴宮主不喜歡。」
素骨一邊聽著,怎麼覺得他與師父的對話好生奇怪。
然後,琉刖的目光就落到了素骨身上,他輕輕的一蹙眉,搖了搖頭道:「琴宮主,你真該多喝些菊花茶明明目了。」
……素骨抿了下嘴角,可能換作是別人如此說,他多半會回上兩句,可琉刖,他卻像是瞬間失去了言語一般。
「本宮的眼睛好得很,菊花茶還是留給琉堂主自己敗火吧。」師父的詞兒也硬得很,素骨頓覺身心一陣痛快。
琉刖呵呵一笑,掃了師父身側的血淵一眼,沒說什麼,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道:「本堂此番前來,就是專程為看琴宮主而來的。」
「真是有勞琉堂主如此掛念本宮,愧不敢當。」
「琴宮主客氣,縱觀這武林上下,能讓我琉刖正眼瞧上一眼的也就只有重華你了。」
師父一笑,「還是請王爺喚本宮大名。」
琉刖挑了挑眉梢笑了笑,含義不明,然後他將目光落在圓台上道:「此次武林盟主,琴宮主可有意思?」
「本宮向來對此沒興趣。」
「我也沒有,重華,我們還真是投緣。」
「六王爺注意稱呼。」師父的臉色陰沉下來,「難道你沒聽到本宮方才說的話麼。」
琉刖竟然沒作聲,只是抿唇一笑,幾分寒冷,想必換做別人如此對他出言不遜,早就死在他的劍下了,可對於琴重華,他是真的不能怎樣,若出手,其局必是兩敗俱傷。這武林大會瞬間就成了師父跟琉刖的專場,所有人都朝他們看,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這江湖之上也就琴宮主你,敢與本王這麼說話。」琉刖道了句,然後看向師父道:「不過我願意聽,呵呵。」
師父的面色很冰冷,隨即一笑道:「不管王爺願意不願意,事,本宮是絕不會答應。」
「話不要說得太早,也不要說得太滿,你說呢,重華。」琉刖果然還是幾年前的做派,絲毫未曾改變,給人一種邪邪的,壞壞的感覺,可素骨知道,即使是假的,他也有溫存的一面,對,即便是虛情假意。
師父不再理他,轉身要上馬車,卻被琉刖一把抓住手腕,「琴宮主請留步。」
妖嬈的宮主側過頭,半垂著眼簾,盯著握著自己腕間的那隻手,然後緩緩的抬起眼睛,四目相對,琉刖也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他,隨即,風氣,雲動,四周的山林嘩嘩作響。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江湖中最鼎級的兩個人開始暗中內力的較量。
世界那麼安靜,素骨用手遮住眉毛,變幻的視線中師父青長的髮絲隨風漫卷,洋洋灑灑。他的衣袍也隨著飄飛起來。琉刖的眼睛始終瞬也不瞬的盯著師父,目光如出鞘的利刃般肅殺。
在他們二人之間,樹葉紛紛落下。
然後,琉刖鬆開了他。
一笑,道:「琴宮主還是那麼不可一世,不過……」說話間,他壓低了聲音,湊近師父道:「得仔細身體了。」
師父冷冷一笑,「管好你自己。」
「噯,別著急嘛,我還有話沒說完。」琉刖神秘兮兮的,「我知道,琴宮主對我沒興趣,可我有一件東西,想必琴宮主一定有興致。」
師父幽幽的轉了轉細長的眼睛,「哦?是什麼。」
「這裡人多,不大方便吧。」琉刖進一步道:「不如你我借一步說話。」
師父猶豫了下道:「那就上我的車上來說。」
「我不習慣,你知道的,我琉刖從來不上別人的馬車。」說罷,他朝來的方向一揮手,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而來,琉刖做了個請的手勢,師父不動聲色的邁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