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血淵處出來,素骨一路心事重重。也不知師父回去了麼,是不是還一個人沉在冰冷的湖水中。真不曉得該如何是好,暫且不說自己功力如何,就單是**之事,恐怕就做不來。雖然此前也跟師父有過些許曖昧,可很明顯師父不想把他怎麼樣,每次都是蜻蜓點水,戛然而止。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師父定是想的。若不想的話,那晚在客棧不會那般衝動。
左思右想的,就回到了住所門口。素骨抬頭望著朗月下的斗角飛簷,驀然瞇了下眼睛,隨後像是篤定了什麼似的,大步走了進去。他一定要想辦法幫師父,無論付出何等代價。
在經過師父房門跟前時,裡面漆黑一片,想必師父還未回來。素骨輕歎,一絲繞繞的剝繭抽絲般的糾葛纏上心間,原來不知何時,自己竟也這般掛念師父了。
他輕輕的推開自己的房門,猛然見到黑暗中佇立著一個人影,頓時嚇得他一跳,厲喝道:「哪來的大膽狂徒!」
隨即,聽到一抹幽幽的聲音,噙著一縷似笑非笑,輕聲重複著他的話,「大膽狂徒?」
「師父!」素骨這是接二連三的闖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最近這是怎麼了,「請師父恕罪,徒兒不知道是你。」
師父靜默了半晌,道:「骨兒去哪了。」
「呃……哪也沒去,就是半路走丟了。」素骨真心不想欺瞞師父,可也別無他法。
「走丟了?」師父在幽暗中靠著桌邊,一隻手支在上面,望著他道:「那骨兒走到哪裡去了,與為師說說。」
「徒兒也不知道是哪……」這一跟師父說起謊來,就委實不利索,「師父怎麼跑到我房裡來了,不是,我是說,師父你怎麼來了……」素骨咬了下嘴唇,一當著師父的面,就不會說話。
師父靜靜的在椅子上坐下,疊起雙腿,姿態優雅的凝望著他,卻沒言語。
素骨心裡起伏不定,魂不守舍,莫非師父知道自己在撒謊了?不行,得淡定,越是這種時刻越要裝作沒事一樣。
「骨兒還真是心大得很。」師父幽幽的道,「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初到蓬萊,就在人家的地盤上睡著了,這回又走丟了,一丟就是好幾個時辰,卻不慌不忙的。」
這下真完了,師父當真生氣了,若不然是不會這麼說自己的。
「徒兒知道錯了,請師父責罰。」素骨說著就跪在了地上。
師父沒有像每次那樣叫他起來,也沒有歎氣,更是什麼也沒說,就那麼任憑他跪在面前。
素骨深深的低著頭,想要不要跟師父主動承認錯誤,把實話告訴師父,可轉念一想,不成,若是跟師父說自己去見了血淵,師父定會問起他們都說了些什麼,那可如何講得。
時間若月光般在暗夜中緩緩流過,師父始終不言不語,素骨偷偷的抬起眼睛瞄了一眼師父,卻正好跟師父那雙細長瀲灩的眼眸撞在了一起,又連忙低下,小聲道:「師父,要不要徒兒將蠟燭點上?」
「不必。」師父道,隨即移開目光,看向窗欞外蒼茫的夜空。
素骨望著師父顛倒眾生的容顏,卻是覺得一抹孤寂。深深的,幽幽的。就像這許多年的往事都凝固在那翰海星空裡一般,他望著滿天星辰,就仿若看到了從前。
看得素骨一陣戳心,強忍住抱住師父大腿含淚認錯的衝動,低聲道:「師父,徒兒真的錯了,師父不要不理素骨。」
「骨兒哪裡錯了?不過是不小心在湖邊睡了一覺,又不小心走丟了。」
……「師父……」素骨雙膝往前蹭了蹭,可憐巴巴的拽了拽師父的衣袂,「徒兒錯了。」
「骨兒,不是為師有意為難你,可你自己想想,怎麼就能心那麼大!」
「素骨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這江湖之上不都是為師的朋友,不是每個人都是血淵,玉隱真人,為師的友人是不少,可想置為師於死地的也不佔少數。」
素骨的頭更低了,沒想到自己竟然讓師父這般生氣,都怪他神經太大條,凡事欠考慮,「嗯,徒兒謹記師父教誨,萬不敢有下次了。」
師父終是幽幽的一聲輕歎,道:「起來吧。」
素骨默默的站起身,心裡的愧疚更深了,而那個念頭也隨之愈發清晰。「師父回房休息麼。」
「嗯。」師父應了聲,「為師真的有點乏了。」
「那,那素骨也想,想去。」
「骨兒想去哪?」
「去,去師父房中。」
師父輕然的眨了眨細長的眼睛,「為何?」
「呃,方纔,方才徒兒在回來的路上,看到了古怪的東西,心裡怕得很。」
師父原諒你這個不成器的徒弟吧,素骨頓了頓,繼續道:「像是,鬼……」
師父驀然就笑了,「哪有什麼鬼,骨兒是自己嚇自己。」
「徒兒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反正輕飄飄的,浮在半空,一直跟著我好遠。」
師父輕蹙眉目,問:「真有此事?」
「真的,徒兒萬不敢欺瞞師父。」你這欺瞞的還少麼?也不差這一回了……
「或許是山間瘴氣,蓬萊山萬載千年,尤其到了夜晚,深山中的瘴氣總是很重的,骨兒不必害怕。」
「可,我還是害怕……」
師父再次輕笑出聲道:「說到底還是個小孩子,那就隨為師去房中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