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說來就來,好似就是一陣狂風的事情,一個夜晚的事情。
秋墨一大早推開門去打水,就被寒風給刮了回來。
昨晚實在太冷,秋墨便和百里芷擠著睡了,可是半夜被窩卻冷得出奇。
怎麼捂也捂不暖。
百里芷也是知道的,只是咬著牙不說。
而秋墨冷點兒是沒有關係,可是百里芷還在坐月子,要是凍著了,以後會留下後遺症的。
等天亮了就到集市去買些棉被棉衣回來,在買些火爐……
秋墨這樣想著,便聽到外面的風聲夾雜著敲門聲。
在仔細聽,不是幻覺。
儘管不願意,秋墨還是裹上衣服去開門。
寒風一下就從門外灌了進來……
「徐公公,這個時候你怎麼來了?」秋墨很是意外,徐貞手上抱著一個大的包裹,身上同樣裹著厚重的棉絮。
徐貞從門中擠進來,將懷中的大包裹給放到了桌子上。
秋墨立即就將門關了起來,這才感覺到暖和一點。
「這年冬天是來得太快,讓人猝不及防,我就知道你們現在一定很冷,到了明日連御寒的衣物都沒有,我呀就趕緊給你送過來了,尤其是百夫人,她身體可凍不得。」徐貞一邊說,一邊將包裹打開。
裡面就是一床厚重的棉被,和幾件過冬的衣裳。
秋墨正愁明日怎麼辦,沒有想到徐貞已經將這些過冬的東西給送過來了。
秋墨實在感激:「徐公公,奴婢都不知道怎麼謝您,這麼冷的天小姐身上冰涼冰涼的……」
「你就先拿去蓋吧,這些衣物也夠你們穿幾天,不夠的話,我在想辦法……」徐貞說完便又說:「這些衣服本都是下人穿的,一直放在庫房裡,我見放著也是放著,便拿來了,你到時候將衣服的料子改一改就可以了……」
秋墨雙手摩擦著,臉蛋被凍得紅紅,重重的點著頭。
眼神中充滿了感激……
也幸好徐公公昨晚送衣物過來,不然秋墨就是穿上所有夏季衣裳都抵不住這寒冷的。
秋墨哈了哈下手,又捂了捂被凍得通紅的耳朵,提著個桶就到廚房的水井去打水。
剛打了一桶水上來,管事的林嬤嬤就突然慌裡慌張的跑進廚房,險些被地上結冰的水給滑倒。
「你們剛剛都給王妃做了什麼?啊?王妃剛吃完你們做的早餐就突然喊肚子痛,衣裙上還流血了……」林嬤嬤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嚴厲,語氣中滿是惶恐。
在外邊的秋墨聽見了,唇角不經意間路出了一個微笑,隨後便拎著水,回了翠屏居。
做好早膳給百里芷吃,秋墨便坐到一旁將徐貞送過來的衣裳給簡單的改一下。
她倒是可以穿下人的衣服,可是小姐怎麼能穿呢。
百里芷經過半個月的修養,也好得差不多了,頭皮上的傷也好了,臉色雖然還是有些慘白,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血色的。
只是百里芷的面容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憔悴的摸樣,沒有一點兒精神。
像個棄世的哀婦一般,彷彿一夜之間慘老了十歲。
百里芷吃完,抬頭便看著窗外。
如果這是在現代,這個時候她多半在溫暖的空調房中,小腹貼著暖寶寶,手上抱著水捂子,腳上穿著暖和的雪地靴,然後看著電視,和好朋友有說有笑的吃著零食。
現在除了一間冰涼的屋子,淒涼的場景,她除了秋墨什麼都沒有。
在過半個月,等她身體好了,她就要離開這個王府。
但是她卻又擔心,在她們出逃的時候,會下場大雪,這樣雪地上有她們的腳印,她們怎麼逃也沒有用。
「秋墨,你教我做女紅吧!」百里芷說,離開王府就要備好足夠御寒的衣物。
光靠秋墨一個人怎麼能行。
秋墨搖搖頭:「小姐,你就歇著吧,這些我來……」
從秋墨口中吐出來的霧氣,一會兒便溶於空氣,秋墨將雙手摩擦了一下,便又開始做起針線活來。
「秋墨,你就教我吧,我決定了半個月後就離開王府,挖隧道也好,爬牆也好,總之一定要離開王府……」百里芷說著便從衣服堆中拿來了一件。
秋墨抬起頭看著百里芷,有些激動道:「小姐,你怎麼就那麼天真,這王府哪是那麼容易跑的?你忘記了?之前你不是試過跑一次嗎?但是結果怎麼樣?」
秋墨這麼一提醒,百里芷終於想起來了。
她上一次逃跑差點付出慘重的代價。
最重要的是平南王一直對她都虎視眈眈,她要是離開了南陵王府,那麼平南王的人肯定會找到她。
百里芷一下沉默了……
這個社會不像21世紀,女人不能隨意拋頭露面,出去還要帶面紗。
出去是死,留下來還是死。
那她到底該怎麼辦。
「可是這裡的日子,要怎麼過啊!」百里芷的語氣中滿是憂愁。
一想到以後,她都沒有勇氣去面對。
「小姐,你與其一直逃避,不如去面對……」秋墨放下針線,鄭重的說著。
徐公公說過,奴才跟了什麼樣的主子,自己以後就會有什麼樣的生活。
但是奴才和主子是不一樣的,只要奴才有上進心,自己的命運並不是掌握在主子身上的。
她相信命運都是握在自己手上的。
所以,想要讓自己過上好日子,就得要讓主子好過,所以她現在就要替主子將障礙掃除。
「面對?」百里芷說出這個詞十分的無力,怎麼面對?
用什麼去面對?她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去面對。
「對啊,小姐,你可比那個百里柔好看不知道多少倍,雖說王爺現在討厭你,但是你是王爺的解毒藥,所以王爺遲早是要來找你的,到時候你就抓住這個機會去討好王爺啊……」秋墨一邊說著,一邊湊到了百里芷的耳邊。
百里芷聽到這樣,眼眸都變得暗淡無光。
她都恨死他了,怎麼可能去討好他。
她可沒有那麼賤。
她現在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尊嚴……
門外傳來一陣雜亂聲,緊接著房門便被重重的推開,兩扇搖搖欲墜的門框被摔在門板上。
幾個身穿藍色衣裳的侍衛,便直接將百里芷和秋墨包圍住。
徐貞最後走進來,一臉的嚴肅。
百里芷站起身,眸中很冷:「幹什麼?」
秋墨立即站到百里芷的身後,一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摸樣。
「百夫人,王妃小產了……」徐貞慢慢的說著,語氣中帶著凌厲。
「她小產來我們這做什麼?」秋墨立即回到。
「經過太醫檢查,王妃是因為長期聞入麝香導致的滑胎,而那麝香的香味兒就是從身上的珍珠項鏈傳出的。」徐貞繼續說著。
百里芷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這又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那珍珠項鏈是從翠屏居找回來的,太醫說那串珍珠項鏈曾經經歷過很長時間的麝香浸泡,使之氣味滲入到了珍珠項鏈中。」徐哲繼續說,眼睛看著百里芷。
百里芷還是一臉的迷茫,轉頭看向秋墨,秋墨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那珍珠項鏈我撿到之後便一直放在那盒子裡,我什麼都沒做啊。」
徐貞也有些無奈:「可是那串珍珠項鏈一直都戴在王妃的身上,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摘下來,而王妃曾經將這串珍珠項鏈遺失在翠屏居,五天的時間,足夠將珍珠染上麝香了……」
「那憑什麼認為是我們做的?我們困在這內院,連食物都沒有,哪裡來的麝香。」百里芷反問道。
「百夫人可能忘了,在那段時間你吩咐秋墨到藥鋪買一些藥品……」徐貞說。
百里芷立即說:「只是一些滋補,養氣,靜神的藥而已……」
徐貞停頓了一下說:「奴才也沒看那都寫著什麼,反正那家藥鋪的小二和大夫馬上就要到王府了,至於秋墨那天到底買的什麼藥,到時候一問便知,自從去年開始,所有的藥鋪都要將當日所賣的藥記載在冊。」徐貞說道這份上。
百里芷不得不說:「好吧,我讓秋墨去買了紅花,但是那紅花現在還在我房內,一斤一兩都沒有動。」說道這裡秋墨便輕輕的拽了下百里芷的衣角。
「小姐,奴婢已經將那紅花給扔了。」秋墨小聲的說著,但是徐貞還是聽得到。
「扔了?你幹嘛要扔?」百里芷問。
「奴婢還不是怕被有心的人發現,誣陷我們殘害王妃什麼的,畢竟這紅花可不是一般的藥物……要是讓王妃看到,肯定會說我們居心叵測,所以奴婢便偷偷的拿去扔掉了。」秋墨說得有理有據。
的確紅花這種藥物,看到的人都會聯想,更何況是懷有身孕的王妃。
「那你扔哪裡了?」百里芷繼續問。
「小姐啊,那太醫也說了是麝香,又不是紅花……」秋墨急道。
徐貞忙說:「小姐,我今天來第一是問清楚,第二便是搜屋子,第三便將你帶到王爺那邊,有什麼話就跟王爺說。」
隨後徐貞一揮手,圍在他們身邊的侍衛便立即翻箱倒櫃的找了起來。
徐貞走到百里芷面前,語氣緩和的說:「小姐,王妃小產了,王爺十分的生氣,要是到了王爺面前,小姐你也忍忍,不能憑著自己的脾氣亂來,這樣自己受的罪也少些。」
徐貞是真心實意的為百里芷好。
但是百里芷卻不這麼認為,她什麼都沒做,沒有證據,就不能證明這是她做的。
容墨玉想怎麼樣都不行。
百里柔沒了孩子,他著急。
那她沒了孩子,他只是淡淡的說一句讓大夫過來。
哈……現在弄成這樣子,也全是他自己造得孽。
很快侍衛便將整個翠屏居搜查了個遍,但是什麼都沒有搜到。
徐貞點點頭,看著百里芷說:「小姐你好自為之吧。」
丁香閣內王妃的哭嚎聲一聲比一聲的慘烈,看著穩婆端走一盆血水,哭得是面無血色。
容墨玉坐在一旁只得默默的安慰著。
「柔兒,本王一定會找出兇手的。」容墨玉向百里柔保證著。
但是百里柔卻哭得十分的傷心,淚水從未在眼眶中斷過:「王爺,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我一定要讓百里芷血債血償……」
這一句話正好讓走進來的百里芷聽見。
血債血償?什麼叫血債血償?明明是她先害死她的孩子……
百里芷的雙手握得生緊。
雖然這個孩子她沒有想過要要,但是她也沒有想過要傷害自己的孩子。
「王爺,百夫人來了……」徐貞低沉的聲音傳來,帶著些小心翼翼。
百里柔立即支柱了哭腔。
容墨玉微微的點點頭。
百里柔卻露出了一臉的凶相,掙扎著要從床上下來。
還好被容墨玉按了回來。
「把人帶進來……」容墨玉說。
百里芷和秋墨便走進了屋內。
一走進來便感覺到了夏天一般,屋裡面放了好幾個火爐,暖洋洋的燒著。
被子蓋的更是最輕柔的羽絨被,窗戶上也披上了一層毛絨,就連桌椅板凳都蓋上了毛絨。
坐在上面好似坐在床上一般,一點兒也不覺得寒冷。
「本王只問你一個問題,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容墨玉的語氣冰冷的可怕,如萬隻箭朝百里芷同時射來一般。
百里芷對上容墨玉那空洞的眼眸:「不是我。」
「根本就是你,百里芷,一定是你做的……你這個毒婦。」百里柔在容墨玉的懷中大叫著,身上披著用貂皮做成的棉襖。
在看看百里芷呢,不過是一些棉花,布料還是陳年的。
百里芷抬起眼:「到底是誰毒?我的孩子可是死在你的手上。」
「百里芷,你……你這是在報復是嗎?是在為你的孩子報復嗎?」百里柔一愣,隨機便又嘶吼起來。
「反正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若是想報復,在那個時候你的孩子早就沒有了。」百里芷的語調還算平靜。
她問心無愧。
不過容墨玉若是想強加這個罪名給她,她也沒有辦法。
容墨玉哄著百里柔,問徐貞:「可搜出什麼來了?」
徐貞搖搖頭:「沒有,什麼都沒有……不過,小姐之前讓秋墨出去買過紅花。」
百里柔一聽紅花,眼眸忽的睜大,一下子就要跳出床一般:「你這個賤人還不是你,你買紅花一定是讓我喝下吧?」
容墨玉沿著聲音望向百里芷。
而百里芷早就想好了措辭:「當然不是,我買紅花的目的主要是想看看我之前吃的是不是紅花。按道理如果我吃了紅花,那麼我就不可能有孩子,所以我就是想確認一下。」
「撒謊,百里芷,你在撒謊,你連撒謊都不會撒,那個女人不盼望著給自己的丈夫生下孩子,而你卻反其道而行,難道說你知道那個孩子不是王爺的?{」百里柔越說越激動,將她的想像力發揮到了極致。
「當然是王爺的,事後我便讓王爺去藥鋪買紅花,至於我說的是不是真假,那家藥鋪上都有記載……不過我想那天王爺可能買的不是紅花吧?」百里芷的眼眸看著容墨玉。
容墨玉依舊一臉的淺淡,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百里芷,你真的夠了,本王自始至終都在王府,即便要買,也是讓徐貞去做,什麼時候輪到你使喚本王了?」容墨玉的聲音冷厲到了極致,彷彿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百里芷沒有想到容墨玉竟然連這件事情都要否認,連忙說:「明明就是你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在剛進城的那一家藥鋪買的,那天晚上我們還住在一處單身母女家……。」
「百里芷,本王眼睛瞎,不知道在哪裡,但是本王可以確定,那天在野外可是白天,哪裡來的黑夜?本王解了毒,便立即離開了,而且那個時候本王根本不知道是你,之後的事情本王便交給你徐貞去做了。」容墨玉說得輕巧,嚴肅,好似是真的一樣。
而徐貞也立即站過來說:「是,之後奴才便送百夫人回到太子身邊,那個時候百夫人還叫苑檸,剛開始奴才還以為認錯了人,但是見到太子,奴才便知道這苑檸便是百夫人,當時奴才還跟百夫人說,想要什麼儘管說,王爺會滿足她的,但是百夫人可能是因為害怕,什麼都沒說。」
「你胡說……那天你根本不在,只有我和王爺兩個人……」百里芷越聽越不敢相信。
容墨玉這是在做什麼?想要將她們的相遇都推翻嗎?
「百里芷,本王已經很容忍你了,你休要再跟本王提這些莫須有的東西,要不然你就將你口中所說的母女,藥店老闆交過來跟本王一一對峙。」容墨玉話語鋒利,銳利,毫無任何感情。
百里芷剛準備說,但是卻又一下想到了什麼。
容墨玉易容成池水墨的樣子,那對母女肯定是認不出他的。
百里芷一下傻了,許久都沒有說話,臉上唯一的血色迅速的退去……
「容墨玉,你為什麼要否認,那天你易了容,那對母女根本認不出是你,你易容成池水墨的樣子……」百里芷越說越說不下去,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的發疼,窒息。
「還有,你根本就沒有瞎,你看得見,而且你也沒有毀容……」百里芷一下將這些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
他說過要她保密額。
但是她到了如今絕望的地步,只得全部說出來。
容墨玉只在一旁冷冷的笑:「本王毀容,失明,這是宮裡所有御醫統一得出的結論,你憑什麼說本王看得見?即便本王毀容,失明,那又是為何?這對本王有什麼好處?你說?」
容墨玉的每一字都步步緊逼,一針一針的扎入百里芷的胸腔。
是啊,為何?
他為什麼要毀容,為什麼要失明?
「不管怎樣,你就是沒瞎!」百里芷很清楚,他就是裝的。
至於原因她也不知道。
「百里芷,你不要在轉移話題了,本王從始至終都和徐貞在一起,和你在一起的是池水墨,你著急賴在本王的身上,是不是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本王的?所以你自己買紅花要打掉,可是卻發現你買錯了……」容墨玉越說下去。
百里芷的心就好似被紮了一刀,然後血淋淋的抽出來。
她可以確定那個人不是池水墨,兩個人臉是一樣的,但是給她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他若是池水墨就根本不可能中毒。
「現在,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百里芷許久才憋出這麼一句話,這句話似乎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一般。
這個時候藥鋪的小二和大夫便被帶了過來。
徐貞說了一下日期,那店小二便立即說道:「當日的確賣出了麝香還有紅花……」
百里柔立即將狠毒的眼光盯著百里芷:「果然是你,你這個賤人。」
「當日賣出去了,又沒有說是我買的。」百里芷立即說。
「到底是誰買的?」容墨玉冷厲的聲音傳來。
店小二立即跪下身,匍匐在地的說:「是,是她,當時她給小的一張藥單,之後又偷偷撒給小的一張紙,還有些銀兩,小的見到了,便財迷心竅的同意了,小的也沒有將麝香計入在裡面……」
店小二指的正是秋墨,而秋墨的身子也早已瑟瑟發抖。
秋墨一下撲過去:「王爺,奴婢真的沒有買,沒有塞紙條給這個店小二,當時徐公公就在場,奴婢絕對沒有做過這件事情。」
秋墨求情似的看著徐公公。
而徐貞為難的低下頭:「王爺,當時奴才的確在場,沒見著秋墨給店小二塞紙條。」
那店小二臉立即就綠了:「王爺,真的是她給小的塞的紙條,奴才見那紙挺好的,便一直留著。」
說著那店小二便將紙條給拿了出來。
那紙光拿出來便知道只有王府皇室才用得起的南翔紙。
徐貞走過去將紙條打開,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的不是字,而是一個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