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世恩無言,半晌之後,才輕歎一聲:「……我在你以前交往的女人裡頭,本來就不算長相特別出眾的,不就仗著幾分本色,以為你喜歡我的個性……然後你沒什麼女性友人,卻說和她關係不錯……還說她和我性格像,她模樣氣質又都比我好……還有……你父母和二伯不是特別喜歡我的家世吧,你也跟我說過你那二伯,神龍見首不見尾地,卻帶著她來給你認識,還要你多照顧她……你說我小心眼也好,發神經病也罷,反正我就是這麼想的。」
鄭宗城開始聽著好像有點兒道理,卻總覺得不對勁兒,忽地想起什麼,她話音一落,他便道:「這些都是我今天說的,先前你針對她那些事情,又是什麼原因?」
戚世恩緩緩抬起頭,覷著他,一字一句:「女人的直覺。」
「荒謬!」鄭宗城慍怒。
戚世恩覺得自己就事論事,已經盡量沒有把前世的負面情緒帶進來處理今天的情況,可畢竟不是聖人,好不容易平復的火氣再度浮上,哂道:「再荒謬,也沒有你把十幾年的陳醋翻出來折磨我荒謬!」
「戚世恩!」鄭宗城低喝,真的是毛了。
戚世恩自知自己失言,卻覺萬般委屈。憑什麼她怒不擇言,衝動行事後就該自我反省,跑來認錯道歉,而到他頭上,不是折磨她,就是折磨她,折磨完了逗寵物般逗幾下就完事,就因為她是女人他是男人嗎!?
兩人為這件事吵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以前彼此有隔閡,便算了,怎麼到現在,在她以為兩人歷經磨難,終於可以心意相通之後,情況與前幾回相比,絲毫沒有好轉呢?
曹青墨連面都不用出,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兩人之間攪得一片混亂,她又哪裡來的信心,此世不會再栽在同樣的坑裡?
所以說,俗話說得好,「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便是這麼幾秒時間,戚世恩的想法千轉萬回,眼看著,又要縮回烏龜殼裡去。
鄭宗城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浮現那種久違的神情——防備的,卻又是萬念俱灰,傷心欲絕的神情。
「你……」他胸口狠狠地一刺,猝不及防地握緊她胳膊,卻感覺到一片冰涼。
他立即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幫我約下曹青墨……就說……」他想了想,「談談廣告代言的事情。」
掛完電話,他有些惡狠狠地冷嗤:「你看,每回吵架,最後不都是我低頭。」
戚世恩卻沒有回嘴,情緒依舊十分低落,目光渙散,過了會兒,才輕輕道:「……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或許是覺得自己口氣有些冷硬,她又抬頭加了三個字,「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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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見裴然倒沒啥大事。是周品駿看到新聞,想起之前裴然的事,便趁著戚世恩這股風頭,想把裴然的事情往前推推。
基本上就是戚世恩去哭著喊著說裴總啊,為了周哥啊,我是拚命想幫你啊,但您這事兒實在太難啊,我想破腦袋也沒法子,然後各種闡述那些撐破她腦袋的法子,越是闡述越讓對方覺得——果然好難。
這邊結束後,她駕車前往盧鵬辦公室,在那裡找出幾瓶珍藏的茅台,和盧鵬哥倆好一人乾掉一瓶,眼見兩人都喝得比較到位時,鄭宗城打來電話:
「還沒結束?」他聲音很輕。
「……早結束了,我在盧鵬這兒,喝了酒,沒法開車,你來接我吧。()」戚世恩跟早上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似地,笑呵呵地道。
鄭宗城問了地址,四十幾分鐘後便趕到。
先送盧鵬回家,下車時,鄭宗城讓戚世恩在車裡等,意思是過會兒回酒店去住,戚世恩卻不肯,嚷著要上樓回自己家。
鄭宗城本來還有工作要忙,來得太急,電腦還在酒店,勸了戚世恩兩句,見勸不著,也沒法子,就一手抱拽著她上樓。
對於戚世恩的酒量而言,一瓶白酒還無法干翻她,但幾乎也可以讓她的神智徹底喪失,其結果,便是她很乾脆地發起了酒瘋。
人為什麼喝醉了就要發酒瘋?
這是一個很值得深究的問題。
譬如酒駕叫保險公司還揍人的朱總,譬如結婚時抓著戚世恩哭著說個沒玩的盧鵬,還譬如許多藉著酒膽和人一夜情的小清新。
這些人,真的是失去神智,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其實不然。
只要酒沒把人放倒,他的思想和意識都是存在的,不過,許多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渴望和想法,就會不受理智約束和壓制,心想我都喝醉了,沒理由不放縱放縱的理由啊!
於是有了這麼句話,叫——酒壯慫人膽,還有句話,叫——酒後吐真言!
喝醉,喝麻,只要不喝翻,許多埋藏內心深處的話語,便一股腦兒出來了。
於是乎現在,戚世恩醉醺醺地趴在鄭宗城身上,小手在他胸口腰肢亂掐亂摸,笑得特別玄幻,一邊笑還一邊喃喃自語:
「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鄭宗城的臉頓時如烏鴉一般黑。
「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好,你要這麼對我?」她的臉在他胸口蹭來蹭去,原本探進襯衫裡搓揉他胸口的手一巴掌拍過去,便聽見特別響亮的「啪」。
鄭宗城面無表情地環著她腰肢,只輕微挑了下眉毛。
「她肚子裡的是不是你的孩子……」她呢噥著,「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鄭宗城身軀一僵,難以置信地低下頭:「你說什麼?」
「是因為我生不出兒子……還是你根本就喜歡她……男人就是喜新厭舊的……」她說著說著,突然一臉一皺,哭了起來,「我也懷了你的寶寶啊,我們還有依依和雙雙……鄭宗城,我恨你,我恨你!」
鄭宗城徹底呆怔住,被戚世恩拳打腳踢,挨了好幾下後,才急切地攬住她肩膀:「戚小強,把話說清楚!!」
她卻只是語無倫次地邊哭便喊:「……我恨你,你別來招惹我了,你滾啊,滾啊……!」
戚世恩適才幾句醉話反覆迴響在鄭宗城腦海裡,他聽不明白,聽不懂,但他試圖用各種猜測去理解,越猜越是後怕,越推測越是頭皮發麻,背脊生生冒出冷汗。
他當然不會突發奇想認為戚世恩是重生或者穿越,但也不會將她的話完全當做醉後的胡言亂語。
那就還剩下唯一一個稍微符合邏輯和常理的推論:戚世恩,可能瞞著他,掉過兩個小孩,現在又懷孕了……而且,曹青墨似乎背著他找過戚世恩,說她也懷了他的孩子?
這他媽的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躺槍也不是他這麼遭殃法的!
鄭宗城心裡被冰火九重天煎熬著。冷酷,是對背著他侮辱他名聲,離間他與戚世恩關係的曹青墨無比的厭惡和痛恨;怒火,是對戚世恩居然把懷過孩子這麼大的事情瞞著他!
但更多的,是心痛,是難過。她到底經歷了怎樣可怕的痛苦,才會那麼抗拒懷孕,那麼懼怕與他結婚?
鄭宗城再往回想,甚至覺得一年多以前,她突如其來地離開,也終於尋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該死的曹青墨!
腦補的力量是強大的,此時鄭宗城懷裡已經昏昏欲睡的戚世恩和遠在異國他鄉拍戲的曹青墨,都突然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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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宗城是個喜歡追根究底的人。
以前幾次,他自認為和曹青墨一清二白,即使讓人查戚世恩和曹青墨的矛盾,也沒有說動過念頭要把曹青墨祖宗三代刨墳刨出來。
可這回不一樣,經戚世恩的胡攪蠻纏,他也覺得曹青墨和二伯之間的關係有些讓人覺得匪夷所思,難道這二人真的聯手在打他的主意?乾脆就讓人從曹青墨家世著手仔仔細細地調查。
鄭宗城安排這一切的時候,戚世恩正在呼呼大睡,早上醒來,房間裡沒人,她茫了會兒,忽然想起昨晚的片段,記憶有些模糊,卻總有不好的預感——自己似乎說了什麼絕對不能說的話!
她有些口渴,見床頭櫃上放著杯水,就拿起來喝,邊喝邊想自己到底干沒幹傻事,孰料嘴皮兒還沒碰著被子,就突然聽見男人的呵斥:
「都過夜的冷開水,不准喝!」
戚世恩嚇了一小跳,懵懵地看著臥室門口的鄭宗城。
他幾步走到床前,擰走她手裡的水杯,然後將一杯牛奶端在她眼底。
「估摸著你要醒了,原想燙點兒,冷一會兒再叫你起來喝。」他坐到她身邊,低頭嘗了口,「還是燙了點兒,你等下喝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