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宗城已經做好準備聽她說出難聽的話,甚至已經絕望到想把她撕碎,拆卸入腹,熟料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這女人會直接撲進自己懷裡,頓時有些怔愣。
但他很快回過神來,扯住她胳膊硬把她拉開,黑著臉斥道:「別想矇混過關,戚世恩,今天把話說清楚!」
戚世恩扭捏半天,狀似難以啟齒,實則搜腸刮肚想著說辭,倒終於被她想出來了。
「……我,我討厭你對我耍心眼。」
「什麼意思?」鄭宗城皺著眉,呼吸幾乎撲到她臉上,「說清楚。」
戚世恩蹩腳地解釋:「……我,我第一反應,是你在耍手段,想逼我……所以很反感,我,我沒想過你是真的想……為了我融入我的家人和朋友。」她越說越小聲,最後整個人畏縮在他懷裡,頭都快垂到胸口,一副罪大莫深,萬般羞慚至死的模樣。
鄭宗城嘴角抽了抽,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你剛剛那樣……我才覺得……我,對不起……」她偷偷伸出手,抓住他衣角搖了搖,「……我錯了。」
綜合戚世恩兩世跟鄭宗城幾十年的經驗,賣萌裝傻,伏低做小,絕對是對付這男人的不二法寶。
熟料這回,等了半天,鄭宗城還沒反應,戚世恩惴惴不安地偷瞅他一眼,恰被他抓個正著。
他目光如電,神色如霜,戚世恩一縮,又撲了過去,死死摟著他脖子。
但這次他沒有拉開她,任由她吊著。
良久之後,他冷嗤:「你就吃準我吃這一套是吧?」
戚世恩緩緩抬起頭,再偷偷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便大著膽子,在他臉頰吧唧一口,又把頭死死埋進他頸窩裡。
鄭宗城深深吸了口氣,瞥眼敞開的秘書室大門,有些粗魯地扯開戚世恩:「去把門鎖上。」
「幹什麼?」
鄭宗城提起她,與她對換了位置,自己舒舒服服坐進躺椅裡,笑得邪肆非凡:「你說呢?」
戚世恩巴巴地看著他,乖乖起身去把門鎖好,把窗簾拉埋,然後跪到他兩腿間,埋頭服務。
不多時,室內傳來男人輕浮的低笑和女人努力的吞嚥聲。
「喜不喜歡吃?」
「……唔……喜……歡……」
「大不大?」
「唔,唔……好大……」
(鎖什麼的去死吧,老子一個**器官都木有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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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到家,鄭宗城去停車,戚世恩先進屋,推開門便見穿得騷酷無比的戚世佑對著廊道的大鏡子抓髮型,她直接撲過去整個人掛在他腰上,嬉笑道:「大帥哥,求交往!」
「姐。」戚世佑一手拎著她,一手繼續抓頭髮,邊抓邊問:「你說這劉海是往後梳一點好看,還是稍微留點兒好看?」
戚世佑踮起腳尖幫他打理,撥來撥去,撥一次讓戚世佑照照鏡子,再換一個。兩人商商量量倒騰著的時候,鄭宗城推開虛掩的大門,便見兩姐弟親熱成一團,笑得好不開懷。
她那般發自真心的笑容,已經許久未曾對他綻放過。
是戚世佑最先發現鄭宗城,立刻撇開老姐,叫了聲:「姐夫。」便飛奔著上樓去。
裡面聽到動靜的戚少軍夫婦迎出來,親熱地招呼鄭宗城入座,這時,戚世佑也抓著個禮盒從樓上咚咚咚跑下來。
鄭宗城並非空手而來,已經各自取了禮物送給戚少軍和張紅,正要把戚世佑的禮物給他,他卻先道:「姐夫,這是我給你買的新年禮物,一條皮帶,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鄭宗城高興地接過,把手裡的禮盒遞給戚世佑,戚世佑立刻抓出來看。
戚世恩站旁邊一瞥,亮晶晶的骷髏頭,好吧,masterman今年的限量版,完全擊中戚世佑的胃口。
「姐夫,你怎麼知道我一直想買這個,托了好多人都沒搞到啊!」戚世佑果然眉飛色舞,樂壞了。
一家人都歡喜非凡,唯獨戚世恩醋得一發不可收拾。
一群賣女求榮的傢伙,這麼輕易就被這老狐狸收買了!!!
趁戚少軍拉著鄭宗城聊天,戚世恩挪到戚世佑旁邊,咬牙切齒:「佑佑,你這叛徒,我養你幾十年,從來沒見你給我買過,新、年、禮、物!」
戚世佑笑得恬不知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要什麼自己找姐夫要去。」
戚世恩氣得對他一頓亂踩,戚世佑又蹦又跳地躲,兩人追打起來,鄭宗城在不遠處看著,嘴角浮現淡淡的笑。
即將用餐,戚世恩從洗手間洗手出來,便見鄭宗城在門外守著,把她從後圈進懷裡,貼著鬢髮耳垂笑道:「連你弟弟都知道送我禮物,你呢?」
戚世恩沒好氣:「你也沒送我。」
鄭宗城挑眉:「你身上什麼東西不是我買的?」
戚世恩懶得跟他辯,扭身推了他幾把,哼道:「送你幾拳你要不要。」
鄭宗城皮糙肉厚,根本不躲,反把她摟得更緊,哈哈一笑,又去咬她耳朵,在她耳邊小聲道:「今晚玩點什麼新花樣嘛,我想想看,我們還有什麼沒玩過?」
戚世恩微赧,又對著他亂捶亂擰,還作勢咬他。
兩人打情罵俏的模樣便落入恰好過來催他們吃飯的戚少軍眼中。
戚少軍也不出聲打斷他們,待戚世恩發現父親的存在時,剛被鄭宗城摟著吻了一通,氣息不穩地偎在他懷裡。
她一抬頭,便見戚少軍老有所慰,笑容可掬地看著他們,頓覺發慌,心如亂麻地從鄭宗城懷裡掙脫,順了順頭髮,緊張道:「爸。」
「吃飯了。」
相比戚世恩的懊惱,鄭宗城卻十分泰然置若,拉起她的小手,緊隨戚少軍向餐廳走去。
鄭宗城的喜好胃口,戚世恩瞭然於胸,上一世,從來都是她慇勤為他布菜舀湯,是以,當鄭宗城在戚家人欣慰的笑容中,把一隻隻他親手去皮的油爆蝦放進戚世恩碗裡時,她微微發怔。
蝦有很多做法,也有很多吃法,但對於戚世恩,不管什麼品種的蝦,什麼樣的做法,她都不吃皮。
這一點,上一世戚世恩懷疑鄭宗城連注意都沒注意過。
因為太麻煩,有時顯得不雅,她大多時候寧願選擇不吃,所以連天天伺候她用餐的珍姐在內,都以為她是不吃蝦,根本不知道是皮的原因。
而他一直都不是不知道,而他對她並不是她以為的那樣不在乎。
油爆蝦去皮,這是一件非常刁鑽,且非常沒有必要的活,見鄭宗城剝了兩三隻,張紅忍不住開口:「恩恩,你這小孩太怪了,人家吃油爆蝦就是要吃皮的。」
戚世恩還沒答腔,鄭宗城先道:「沒事的阿姨,隨她吧。」
「小鄭,你不能這麼寵她。」張紅嗔怪,實則內心大大地滿意和欣慰。
戚世恩埋著頭,一聲不吭。
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動搖了,無法遏制地動搖了。
明明知道未來的結果有多悲慘,她居然還是被他這微不足道的貼心給俘虜,撼動了。
整頓除夕晚餐,戚世恩都味同嚼蠟。
晚上,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戚世恩把自己關在臥室裡發呆。
情感與理智正在進行激烈的交戰。
情感說:他變了,他不一樣了,反正你那麼愛他,為什麼不再給彼此一次機會,或許這一世會不一樣!
理智說:兩人一直都不是不相愛,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情,上一世的苦你還沒吃夠麼,就為這麼些小小的恩惠便動搖,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這場鬥爭曠日持久,雙方廝殺難分難捨,最後結果是:兩敗俱傷。
戚世恩越想越覺得糾結,越想越是頭昏腦漲,最終還是沒有理出頭緒。
這時,門把被人扭了一下,沒扭開,見房門鎖著,對方敲門道:「開門。」
戚世恩趕緊深呼吸,跑去把門打開。
「一個人鎖在房間裡幹什麼?」鄭宗城斜靠著門,他不笑的時候總帶著一股冷漠的氣息,戚世恩心虛,便有些害怕這樣的他。
「嗯?」見她不答,他走進門,頗有些咄咄逼人。
戚世恩慌亂地抬頭,熟料甫對上他幽寒的雙眼,便覺心口撲撲亂跳。恰此時,窗外綻放了璀璨奪目的煙花,她側首望去,鬼使神差地拉起他的手,走進臥室外的陽台。
鄭宗城順著她走到陽台,任她溫順地靠在自己懷裡,低眼看著她發頂小小的漩渦,頭上五顏六色絢爛煙花,那種久違的滿足感漸漸充實他心房。
美麗燦爛的煙花,剎那一瞬,在黑色夜空留下七彩斑斕的色彩,人在欣賞煙花之盛時,又怎會想到燦爛之後的灰飛煙滅和墜落入地,化作爛泥的殘紙呢?
煙花易冷,人事易分。
人生亦如一場煙花,幸福和美好總是短暫易逝的,而對於常人來說,盛時不記敗時苦,即便是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