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宗城畢竟是練家子,反應迅捷,竟然側身避開。
戚世恩是要他們出醜,不是要把自己賠進去不得好死,潑的時候她拿捏過距離和角度,他身邊的大人物自然有倖免災,曹青墨可沒那麼走運,半個胸脯都沾上了酒汁。
也虧曹青墨忍功一流,沒當場撕破臉尖叫,那精緻絕美的面龐緊了緊,終是熄下怒火,默默接過一旁侍應生遞來的毛巾擦拭。
落水的鳳凰也是鳳凰,不是雞。
戚世恩非但沒讓曹青墨出醜,反而讓人更加讚許她的教養。
一擊不成,沒能看到曹青墨失控,戚世恩感到遺憾。但如果她那麼容易失控,曹青墨就不是曹青墨了。戚世恩明白不能操之過急,她的餘光掃到附近幾個國內一線娛樂雜誌的名主編靠過來,便知道此行目的已經達成。
婚前,出於保護她的目的,鄭宗城對待他們的戀情一向低調得不能再低調,她現在如此高調地跳出來,不僅在大人物面前掃他顏面,讓大人物對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還扯出一副三角戀的狗血八卦勢頭,憑著媒體挖墳造謠的功夫,不出今晚,鄭宗城就要顏面掃地,忙得狗血淋頭了。
這樣還不能讓鄭宗城對她失望,她這幾年老婆也算全白當。
至於曹青墨,哼,老家是她的地盤,就算鄭王董裴老四大,在那兒也得給盧林聞熊新四大幾分薄面,只要這對狗男女敢來,她有的是機會報復。
躲過水災的鄭宗城轉眼對上肇事者,赫然發現是戚世恩時,他在外慣有的斯文儒雅微微皸裂。
那位大人物帶著的保鏢已經迅速趕到,差一步就能扣住戚世恩,鄭宗城見狀,立即叱喝:「來人,把她趕出去!」
見主辦方發話,那大人物示意幾名保鏢不可插手。
很快,在眾人驚詫的圍觀中,兩名保安上前,將戚世恩架了出去。
孰料保安並沒有將她棒打落水狗地轟出去,反是從後門繞了圈,又客客氣氣將她帶上一部電梯,不多時,她抵達酒店高層的一間總統套房,而鄭宗城早已經侯在裡面。
西裝脫下來扔在沙發上,他的白色襯衫扣子也解開了三顆紐扣,領帶掛在脖子上,寬厚結實的胸膛上方,鎖骨若隱若現。
保安禮貌地關上門,給兩人留下足夠寬闊的吵架空間。
「你今天怎麼回事?」鄭宗城摁掉抽到一半的煙,見戚世恩還抵在門口,不悅道,「杵在哪裡做什麼?過來。」
戚世恩原本低頭抿著唇,聞言微微揚起,昂首挺胸地坐到沙發上。
「你不知道這是公眾場合嗎?」鄭宗城慍怒地坐到她身邊,慣性伸手去攬她肩膀,孰料戚世恩忽然反手一爪,鄭宗城愕然不及反應,胸口立即出現五條森森血痕。
戚世恩瞥過那幾條血痕,這才低頭察看了一下自己手指甲。
鄭宗城覺得女人留長指甲顯得淑女,而自幼和男生打打鬧鬧的戚世恩其實一點兒也不喜歡留指甲,容易傷著別人不說還容易傷著自己。
「你!」鄭宗城雙眼幾乎噴出火來,對戚世恩今晚無理取鬧的各種行徑的百般忍耐瀕臨爆發極限。
戚世恩抿著唇,覺得再跟他呆下去,明天搞不好就真沒法回家了,還是自己去他辦公室偷身份證乾脆!
想到這兒,她豁然起身就往門口走,孰料雙肩被猛然捏住,一個重心不穩便被男人狠狠推到門旁的單人椅上。
「戚世恩,你犯什麼毛病!」鄭宗城提高嗓音,恰好這時他手機鈴聲響起,他接過電話後,把戚世恩半抱半拽起來推進浴室,口中不耐煩道:「你洗完澡先在這裡睡,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後再說。」
戚世恩用倒肘狠狠戳了他幾下,力道威猛無比,絕非嬌小姐撒潑。但這回鄭宗城有準備,悶虧沒吃到,卻也明白這女人此番絕非小打小鬧。
實際上,這幾年,戚世恩就幾乎沒有忤逆過他,更別提撒潑發氣。
這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麼!
「你到底想怎樣!」鄭宗城氣極,這幾日手上麻煩不斷,而一向老實乖巧的女人偏偏選這個節骨眼和自己鬧。
這兩天,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二伯可能專門為了法國酒莊的事情出現,他還想趁這個機會帶她見見二伯,現在真要質疑自己的這個決定是不是過於倉促!
他幾近失控,可他自己也明白,按他從小接受的各種近身格鬥功夫,要真怒極對她動粗,恐怕將來追悔莫及的會是自己。
「我們分手吧。」戚世恩淡淡說出這句話。
與此同時,鄭宗城的手機再度響起,他冷冷瞥她一眼,轉頭走到大廳裡,對著手機用法語應付。
等他講完電話,卻見戚世恩雙手抱胸倚在門口,漫不經心地看著自己。
那眼神令他心驚,可這些年的經驗讓他忽視了自己的直覺。
他就篤定她飛不出他的五指山。
「我們分手吧。」戚世恩一字一句地重複。
鄭宗城根本不把她說的話當回事,只陰沉著臉皺了皺眉:「小孟在樓下,你讓他開車送你回家。」
戚世恩面無表情地轉身,擰開了手把,卻聽他冷冷道:
「戚世恩,你今天太讓我失望了。」
戚世恩條件反射想反唇相譏幾句,卻發現再有效的反駁和再精準的打擊其實都沒有太大意義,還浪費她寶貴的時間,遂聳聳肩,深深吐了口氣,邁出腳步。
其實在很早前,星星之火已經在她心頭燃起,此刻以燎原之勢,徹底燒燬了這些年的故作無謂和屈辱隱忍。
積火愈燒愈旺,終在此夜爆發。雖然是她為了分手故意找茬,卻也是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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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權國際大樓幾乎都是電子化管理,有卡萬事易。戚世恩拿著卡一路刷進總裁辦公室,在辦公桌右手邊的小抽屜裡找到自己的身份證和護照,十分順利地離開大樓,直奔機場。
現在是長假高峰期,各大航班的頭等艙均已售出,戚世恩買到張回老家的經濟艙機票,換登機牌時換到的也是飛機尾巴上的位置。
但她無所謂,能回家就好,雖然家裡……
上一世這個時候她對家裡過去的故事一無所知。爸爸媽媽,在她心中還是最後的避風港灣。
可是現在。
她無法原諒爸爸,也無法理解媽媽。
戚世恩不是傻子,剛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反應不過來,不代表她事後不懂分析。周圍的人瞞她瞞了這麼久,諸阿姨更不是沒有眼色的八婆,若非得到她最親近家人的授意,絕對不會向她吐露那樣的真相。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對母親張紅,她怒其不爭,被人如此對待還死皮耐臉地跟渣男復婚;她感同身受,如果為了孩子,她或許也會沒有原則地接受那樣一個男人的哀求;她莫名怨恨,既然要瞞,為何不能瞞她一輩子,讓她繼續活在父慈母愛的幻想中呢?!
父母變態,丈夫出軌,親身骨肉再也見不著。
她現在唯一擁有的,便是上輩子被她輕易放棄的友誼……
一想到家裡的事,戚世恩莫名心煩,乾脆不想。明天是盧鵬結婚,是好事,大喜事,她應該多想想這個才對,他還不知道她能出席呢!
上回打電話告訴他回不來時,盧鵬口裡說「沒關係」,卻根本掩飾不住失望,後來黑熊也打電話來把她一頓狗血淋頭地罵,還撂下「要是這次不回來,一輩子都別聯繫」的狠話。
上一世,她終究沒有回去。
如果沒記錯,就是這一兩天,鄭宗城會趕去法國。到底是酒莊的事情還是巴黎那個項目,她記不太清楚了,反正他是風風火火地去,風風火火地回,拜訪鄭國策的事情也被打亂,她則一直被押在京城,隨時等待傳喚。
至少是國慶結束起碼一周後,她才受召飛到法國正式和鄭國策見了一面。
就為了這不知何時能見到的鄭家長輩,她百無聊賴地坐在京城家中,錯過了最好的朋友的婚禮。
錯過以後,盧鵬沒有責怪她,黑熊卻跟她打了一年冷戰,最後黑熊結婚的時候恰逢她生雙雙,他的婚禮也不了了之。
上一世,他們之間的友情雖然從未褪去,但戚世恩內心對這兩個朋友是萬分愧疚的。
以鄭宗城那大男人主義的個性,怎能容忍她有如此親密的男性友人?與盧鵬和黑熊的聯繫都是背著他偷偷進行的,到後來,因為家裡孩子一個兩個出生,就越來越少聯絡了。
盧鵬……
黑熊……
……鄭宗城……
戚世恩的記憶不知不覺飛回遙遠的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