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和婆婆下午過來,沒有留下吃晚飯便離去。
鄭宗城有應酬,到很晚才回家。一進屋,見向來早睡的戚世恩穿著可愛的熊寶寶睡衣蜷縮在沙發裡,就把外套扔在沙發上,將她抱進懷裡。
「依依和雙雙呢,睡了?」
「嗯,早就睡了。」
戚世恩在他懷裡調整了舒適的位置,懶懶地打個呵欠,仰起頭撅撅嘴,向他索吻。
鄭宗城捧住她的頭,奉上一如既往,霸道卻纏綿的深吻。
吻罷,戚世恩平穩呼吸,迷濛著水漾美眸,雙手抵著他胸口,用略微低啞而誘人的嗓音問道:「餓不餓?我讓珍姐煲了湯,給你熱一盅?」
得到丈夫的同意,戚世恩離開這讓她貪戀依賴的溫暖懷抱,向廚房走去。
暖湯很快送到了鄭宗城手中。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聊了會兒,戚世恩陪著丈夫喝完湯,又伺候他換了寬鬆舒適的睡衣,兩人偎依著坐在電視機前。
「無事獻慇勤,說吧,有什麼事?」鄭宗城突然開口打破了平靜。
戚世恩向他挑挑眉,扁嘴,晶瑩的眸子裡滿是委屈。
「少跟我裝。」鄭宗城沒好氣刮了她鼻子一下,「平時我回來你有幾回不是用後腦勺對著我的?」
戚世恩瞪他:「我哪有!」
「沒有?」鄭宗城壞笑,一把掐住她的腰,「沒有,那**苦短,陪你老公鴛鴦浴去!」
戚世恩尖叫著躲開,在他身下掙扎得眼花繚亂,馬尾都掉了一半,最後不得不一迭聲地哀喚討饒,分腿坐在他膝上,緩了口氣,沒好氣笑道:「好啦,真的有事跟你商量。」
「說吧。」
戚世恩抿了抿唇,狀似不經心道:
「依依馬上就要念小學了。」
「嗯?」
「現在戶口上的名字還是鄭依依,你看,讀了小學後再改名字挺麻煩的。」
鄭家是傳統的大家族,族裡嫡子的名字都是按照輩分來排的,慶國宗奉德,到依依和雙雙,應該是奉字輩,可兩個小孩到現在都還沒有取正式的名字,入族譜的事情也一直因為沒有大名而拖著。
但是戚世恩知道這不過是借口。
最關鍵得是她沒有給鄭家生出嫡子來,沒有嫡子,她正妻的身份都不見得能坐實,她坐實不了正妻的身份,她和鄭宗城的兩個女兒又怎能登堂入室,被載入族譜呢?
這種事情是環環相扣的,若她能馬上生個兒子出來,興許鄭家的長輩一高興,依依和雙雙的名字和嫡女身份就有著落了。
鄭宗城聞言,俊逸的面龐微微一緊,沒讓戚世恩察覺。
戚世恩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雖然後來是鄭宗城堅決要娶她,也一昧把她往死裡寵,但當初,卻是她不要臉不要皮地主動倒追鄭宗城,更何況,她也知道自己的家世配不上鄭宗城,高攀了他們鄭家,自己與他比,更是無甚優點可言。
表面的她,萬千寵愛於一身,內心卻無比自卑。因此,這些年不管在鄭家她受了什麼委屈,都一直默默承受,未置一詞。可自卑不代表她懦弱,事關兩個女兒,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忍氣吞聲。
她抬頭回望鄭宗城,目光堅定,不容置疑。
她知道,她若有求,即便是笑戲烽火,他必竭力縱容。
鄭宗城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打量著她,就在戚世恩即將不確定地動搖時,他終於開了尊口:
「好,這事我會處理的。」
戚世恩還有件事情擱在心口中,不吐不快,但她知道循序漸進,畢竟還是兩個女兒重要。鄭宗城是個金口玉言的主,既然答應了,再難再麻煩也輪不到她來操心,她沒必要因為別的事惹得他不高興,把女兒入譜的正事耽擱掉。
於是她露出舒心放鬆的笑容,起身道:「要洗澡嗎?我去給你放水。」
鄭宗城點點頭,等戚世恩回後院了,才叫來珍姐:「下午家裡來過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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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姐是鄭家的家生傭人,給鄭宗城當過奶媽,鄭宗城成家後,被鄭夫人派過來照顧他起居,不肖說,她心裡對鄭夫人和鄭宗城,巴心巴肺,可對鄭家現在這個少奶奶,那就不見得了。
先生和夫人這回過來找媳婦,是刻意瞞著少爺的。
少爺這話問得,也不知是從哪兒察覺出端倪想來套話,還是早就知道事情來龍去脈故意試探自己?
珍姐雖然是夫人的人,但現在畢竟專門服侍少爺,所謂一臣不侍二主。少爺不問便也算了,此刻問起,她若幫著先生夫人欺騙少爺,一旦實情揭發,莫說在鄭宗城這裡無法立足,夫人那邊為了給少爺交代,也是肯定不能再容她。
珍姐在鄭家活了大半輩子,孰輕孰重為人處事很拎得清楚。下午先生和夫人一來,她就料到遲早可能得應付這茬,是以此刻鄭宗城問起,早有腹稿應對,當即恭敬道:
「先生和夫人下午來過,坐了會兒便離開了,說晚上還有應酬,也沒留下晚餐。」
鄭宗城瞥了瞥樓上,英挺的濃眉不著痕跡地蹙了下:「他們和少奶奶說了什麼?」
珍姐回道:「閒話家常吧,他們也就坐了十幾分鐘,就讓少奶奶陪著,我沒在跟前。」
鄭宗城見珍姐打太極,也沒打算逼問,示意珍姐早點兒休息,便上了樓。
樓上,戚世恩正抱著浴巾和換洗內衣往浴室去,聽見響動,笑道:「水放好了,快來洗澡吧。」
鄭宗城走進浴室,看著妻子忙碌的身影,不禁暗中歎了口氣。
他知道,當年的事情,在她和鄭家人心裡始終深深紮了根刺,誰都無法輕易放下。她願意為了他維持這表面的平靜,已實屬不易,可心底,怕是絕難融入這個家族中。
而老天像是要故意為難他們一樣,偏偏在子嗣一事上吝嗇之極。
老一輩人的想法,他無力左右,只能護得了她多少算多少。
何況,都什麼社會了?生男生女,哪裡是她一個女人的責任?!
這道理他和父親、二伯都談過,二伯的意思,卻是叫他多納幾房,廣播種,多收穫。
鄭宗城無法反駁,更無法嚴詞拒絕。
早在民國時期,鄭家祖上便是亞洲首屈一指的軍火商,全世界沒有哪個政府敢不賣鄭氏的面子。
鄭宗城的大爺爺是黃埔軍校正統出生,很早期做過國民黨軍官,抗日戰爭中功勳無數,一直是國民黨中的親共分子,三大戰役末期帶兵倒戈,建國前不幸過世,子女要麼在抗日戰爭中為國捐軀,要麼在內戰中成為政治鬥爭犧牲品,連妻室都賠了進去。這一脈就此斷截。
鄭宗城的親爺爺則一直居□黨委要職,八十年代到了no1的位置,退居二線後便離開京城在老家靜養,十年前過世。
他們這脈也是厄運纏身,命途坎坷。要麼生一個死一個,尚未成年便夭折,要麼就是在那個特殊的政治時期慘遭迫害。老首長四任妻子,六房姨太,最後剩下的也就鄭國權和鄭國策兩兄弟。而□時期,鄭國策為了救鄭國權,還落下個終身殘疾,不能生育的毛病,便主動讓出繼承權,全身心撲進老祖宗留下的軍火生意上,為鄭家籌謀退路。
鄭國權對弟弟心中有愧,便承諾鄭國策,以後鄭宗城的次子就過繼到鄭國策名下。
而鄭國權也只有鄭宗城一個獨子——這獨子還來自不易。
他老子當年多有魄力,同時交往了幾家名門千金,先生再取,生下是女兒,便只能做姨太太,生下來是兒子,立即風光大辦——鄭宗城的母親,便是這麼進門的。只可惜當年鄭宗城的母親懷孕時鬱結於心,生完兒子後一場大病,再不能生育,因此,鄭國權也只得了鄭宗城一個兒子。
要做鄭家媳婦不容易,生兩個兒子是保底的。
可惜鄭宗城不是他老子,學不了他老子那樣,為了家族責任能把家庭和名聲當玩似地。而當年鄭國權娶妻的手段過於陰損,也得罪了不少權貴名門,更是愧對髮妻。這些年好生經營,勉強修補關係,也經不起再折騰,便絕了再納房的心思,安安心心教育獨子,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獨子身上。
同樣也是因為當年鄭家娶媳婦的事情幹得太損人,是以,這回對於戚世恩生不出兒子的事情,鄭家長輩雖有微詞,但始終壓抑著不敢有大動靜。
戚世恩進了門,才發現跳了坑,而且還是個坑爹的弗裡德堡隕石坑。
如今,戚世恩一連生兩個女兒,身體折損得厲害,好幾年沒信,鄭國策著急,力勸鄭宗城另尋良田撒種,鄭宗城自然無法反駁,更無法嚴詞拒絕。
畢竟,那是他們這脈欠了他二伯的。
鄭宗城對二伯愧疚,對戚世恩也虧欠,不會開口逼迫戚世恩,卻也無法開口反對家里長輩,能拖一天算一天,能拖一步算一步,明明猜到家裡人可能為難她,卻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不知道,只能平時對她多寵些,多讓著些。
有的時候,他真的覺得好累,甚至想,或許當年他和她能一起死去,反倒是件好事。
今兒這事,戚世恩自己不提,鄭宗城也只好裝不知道,卻多留了個心眼,讓小孟跟緊少奶奶,尤其是她和鄭家的人相處時。
作者有話要說:懷孕生孩子的時候聽了好多八卦,很多都是真人真事呀……女人真心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