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平安侯酆允文,酆府能擺得上檯面的男丁便是二爺酆允浩、三爺酆允祥和四房的酆允之。其他全是旁枝中的旁枝,身份極其上不得檯面不說又是各成一系,酆老太君自是對他們無心也無意。
酆允文幾次死裡逃生,後對老太君講道:「待我死了之後,爵位必然留給四弟,不說其他,至少老四能夠善待年邁的祖母。這一輩子若說其他,我已經早看淡了,可是唯有疼我一世的祖母,孫兒如何能放心的下,放心的下啊……」
當時酆老太君不忍他往心裡去,求天求地求著天上神明一定保佑她的允文好好的。酆允文又不忍她為自己過度悲傷,才把此話罷了。可他的病情確實越來越嚴重,另擇侯位繼續人的事也是遲早而已。
老太君對唐氏說酆允之不必考慮,唐氏知道原於小姨夫人難產而死的因果。
她按老太君的吩咐又去了二房兩天,這才輾轉有了名頭回了老太君屋裡,不禁問道:「二房的終也是個不成的,現下唯剩下的就是三房……可是姨夫人掌家,倒是個有能力的人物,但那畢竟是酆氏的旁枝,怕就怕以後不是個能掌握得了的……老太君你可要三思而後行啊?」
老太君知所以對長寧與酆允祥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一半原因還在姨夫人身上,眼看酆允文身體越來越不行,而她年紀是大了,府裡的事物再不能一肩平挑。而最有可能的二房卻只顧謀私,在府裡暗設賭局也就罷了,竟然連挨著府後開了當鋪,就差明著挑唆府裡上下做些偷摸見不得光的事,想及這些被唐氏剛剛證實的事,老太君差點怒火攻心。
反是姨夫人越來成了酆府最為頂力的當家人,若說當家管事眼下看四房的也不錯……老太君前前後後一陣細想,最好還是歎了聲可惜,「斷是個不能選的,也不能給了老四。你莫不是忘記了他娘死時,這渾小子那時是怎麼鬧騰過的?後來因為一個卉蘭,連離家出走的舉動也做得出來,他心裡哪還有平安侯府?哼,若不是念在他還姓酆,是老太爺傳承下來的血脈,看我如何忍得了他!」
唐氏怎麼能忘記那兩年的事,想起四爺年少時對老太君聲聲的怨恨,她現今可都是膽戰心驚的。後來若不是與卉蘭衝動出走,連累他的乳娘也是卉蘭的母親被家法活活打死,這四房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亂子。原以為酆允之回頭是岸承了所有錯,可是幾年前卻無聲無息的進了翰林院……
這確實不由得她們去想,莫不是四房的真要開始報復?
唐氏驚心於這些恩恩怨怨,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插了另一話問道:「那允芷小姐的親事你又怎麼看?那些畫像我倒是全給了四奶奶,怕是這兩天應該有回信才是……」若是早知老太君有這麼個想法,她絕不會私自以此拿捏佟雨筠的。
「應該嫁就嫁出去,慶幸當年沒有真送進宮去,不然我後半輩子,還當真要看他一個毛頭小子過日子不成?」
唐氏送來的世家公子畫相,同時附上他們的身份和背景。佟雨筠粗粗看了一遍,沒有見到實際的人,她的確不能擅自定論。於是與酆允之講了此事,想聽聽他的意思。
這十來天他都宿在西廂房,每天早出晚歸,晚上總要回來與佟雨筠共進晚膳。佟雨筠忙碌著修建鋪子的事,手下得力的人有限,因為唐氏離開了,她又有了出府辦事的各種說法,一時間兩夫妻除了晚上相遇之外,似再沒有可以細談的時候。
只是這樣,竹居裡倒是很安靜,日子過得平淡又平靜。
酆允之是在乎親妹妹的,淡淡看了一遍之後,就道:「即已由上頭提起,這事兒你就多上一些心。」似乎又要說讓她自己拿注意的話,可是口內突然驀得一轉,卻道:「這些世家公子我也有些熟識的,不是敗落已無根基的世家大族,就是不學無術的東西,然再有體面一點的……」他盯著一張畫相冷笑了一聲,「也是通房丫頭一大堆,就是妹妹這樣的過去了,可還有一點立足之地?」
佟雨筠徑直看了他一眼,「通房丫頭本就是常例,到哪家不是這個情況?」不冷不熱的話,說得酆允之無話可駁。可是因為在意妹妹的親事,所以更加與她有些犯急。
只看他瞪眼過來,佟雨筠抿嘴立刻支了個意見,「要麼,你也許有知根知底兒的合適人?不如咱私自看過,若是都能合意,再上稟老太君,相信成事在人,謀事在天,只要不遜色、又不高過這類的,老太君也沒必要與一個庶女過不去?」
酆允之其實早就為妹妹察看過了,可是他周圍難有一個打得上眼的,於是硬著雙眼僵聲回道:「沒有,我這裡沒有合適的人選,你身為嫂嫂應該為此更加盡心盡力一些。」妹妹的婚事現在還未定,他不免心慌責怪佟雨筠,眼看老太君給了這麼些人,看來經過入宮一事之後,這是要把妹妹隨便打發了出去……
「那是,我確實應該為她盡做嫂嫂的心意。要不這樣,今天我接到了三堂姐送來的金貼,說是今年春天國舅府的桃花開得明媚,讓我和您後個兒一道過去賞花兒應宴,舉時還有二堂姐和姐夫,四堂妹和她夫婿一道兒過去,同時京城侯公府的小姐少爺都會湊這份熱鬧,我們就把允芷帶上,也許能看個她自己中意的,豈不是更好?」
上次佟雨瑩和佟雨薇同時回國公府,大伯娘為她二人一起懷孕而舉行的家宴,她以為他當時只是掃不下來臉才說有時間就過去,豈知當真到了日子時,他全用院裡事務煩忙而拒絕了。佟雨筠又分心於鋪子與三里莊的事宜,一時無暇分心,又不想再獨自回娘家受那份閒氣,所以只差凝露回去告了個假。
豈知今個兒得到佟雨薇送來的「四月中旬賞花貼」,她明知道佟雨薇不安好心,可若總這麼不出現,倒以為她佟雨筠真怕了誰。於是藉機激酆允之同往,以酆允芷的婚事作理,他就算再怎麼看不慣國公府的人事,怕是也不得不先為酆允芷考慮。
「全由你作主。」酆允之連敬語也不說了,硬聲兒講完話,起身就要去廂房。
青蓉和西寧見四爺又要去陪姨娘,不免全為佟雨筠著急,雙雙以眼詢問佟雨筠。佟雨筠低低含笑,卻什麼話也沒有說,這段時間她週身清淡的很,對於那些事,全因一些莫名的氣憤,而越來越提不起興趣,所以才不會張嘴留下酆允之。
盼香正巧送來凝露的信,與酆允之開門就一個罩面,眼見這種情形,立即婉轉笑道:「我過來的時候蘭姨娘身上正鬧不是,聽她叫珠兒和珍兒要早些歇息著。爺今晚若再過去,怕是姨娘不太能伺候著您,不若再與奶奶坐一坐,這剛剛是凝露送上來的信,您也一起聽聽三里莊的情況,雖一直是奶奶兼顧著,但有事情還要男主子給個看法最妥不是?」
她擋在門口,一席話說得貼貼切切,全讓酆允之不好拒絕。
佟雨筠看盼香這麼好心為自己,不為其他,方是不能拂了她這片心意,於是也道:「就算是允芷的事,我們也要好好計劃計劃,我不想衝動的為她終身拿主意,也怕她單純不知事世,若真看準個不爭氣的,日後過得不如意了,您心裡又怎麼過得去,不就是這麼一個妹妹嗎?」
他折了回來,一時二人又坐於小几兩邊。佟雨筠看丫頭們要上茶,她立即笑著跟盼香要酒,比了比酆允之,有了這借口,盼香豈好再規勸著她不給酒,歎口氣便讓人又弄了幾個小菜,一壺清酒送了上來。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杯杯見底。酆允之知道她能喝,卻也沒有勸的意思。又是自己心情鬱悶已久,所以手上更沒有次數,一壺酒很快見了底。
後又叫青蓉上了一壺,盼香看他們兩人又不吭氣的樣子實是著急,心神一動便勸下了大小丫頭,隨後也閉了門,又讓西寧去了廂房傳話,四爺今日是要歇在奶奶屋裡了。
「酆允之我們談一談怎麼樣,你告訴我,為什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冷冷的?」她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問這並不關心的話題。
可是卻沒有發現,她一直等著酆允的回答,目光打在他的嘴唇上,一時半會兒動也不動的。
他眼未抬起,只道:「不是一直都這樣子,有什麼不同,我怎麼沒有感覺到?」若說改變,那是她先。也許有些因為曼芸被突然送出去,後來又從她和丫頭們的對話中知道,她早對曼芸有了安排,王婆子進府來買人不過是個過場……
這一切倒都不是他所計較的,他只是突然會想,佟雨筠到底對這種安排有了多久?是不是真如她所說的,只是因為同是女人,就算是不忍,或者是為了她安心……?當時聽她的話時,真的觸動很大。
可看他對卉蘭和曼芸,又不像?
只會忙她自己的營生,好像四房的其他事與她本沒有多大關係,更好像他這個存在對她來說……想起她對自己可有可無的情形,酆允之便心生無力,為何有的女人能把心,甚至把命都給他,唯有她卻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