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是正月十五,
凝露備齊要帶回府的禮物,盼香不放心,一遍又一遍的叮囑過凝露,後又叫回了陳霖一路陪著,怕就怕佟雨筠一個人回去,恐不知又要落下什麼樣的話柄,端讓那些個沒心肝的又不待見了。
這怪只怪酆允之早不病晚不病,恰恰在這個時候入了病,原是醉酒才誤了身子,也不知道誰請了他,竟然喝起來也沒有個尺度,當那是涼開水吶?
盼香嘀嘀咕咕了一會兒,佟雨筠瞧了她一眼,「我沒事,早想過他不會陪我,現在不過找個名頭而已,又有什麼不同?」暗哼了一聲,她其實懷疑酆允之是在裝病,故意要與她各分各的疏離著。
還過她走之前,還是要去見他一面。
「奶奶,您來了啊……」迎芸剛走出內室,就瞧見了佟雨筠和凝露進門,幾天不見奶奶過問爺的情況,這突然出現,倒是嚇了她一跳。佟雨筠與酆允之之間總帶著客氣,自那夜吵了之後,酆允之一病不起已有兩天,除了時時讓盼香凝露過來看看之外,佟雨筠基本上瞅也不瞅他一眼。
他讓曼芸扶自己坐起來,今日凌晨的時候卉蘭動身去了平洲,所以才由迎芸和曼芸兩個服侍著,從頭到尾沒想過叨擾佟雨筠什麼,此時她來看他,他才記起今日她要回門。
原是因為這件事所以記起了他……
他心裡自嘲的冷笑了一聲,佟雨筠和身後的凝露就進了房,曼芸先給了禮,「給奶奶請安……您怎麼還沒有走啊,好像時辰都不早了吧。」
笑了兩聲,沒有人睬理她,佟雨筠當她空氣,筆直的看著酆允之,微微笑著坐進床沿,原也坐在沿上的曼芸,根深蒂固的守著規矩和禮數,活似有人紮了她一下似的,反射性的彈坐起來,仍是懼於佟雨筠的身份。
凝露瞅著她笑了一眼,沒有作聲,安靜的立在佟雨筠身後。
曼芸的臉上突的一下全紅了,眼生惱意的站在床尾的地方,就聽佟雨筠淡淡的道:「允之,身上好一點了麼?若是不成,不如出府去找大夫瞧瞧,我反正也有馬車出去,若是一道,倒不見得引了人注意。不管府上有什麼忌諱,可不能荒了自己的病情,入寒之症可大可小,一拖再拖就怕嚴重了起來,那可就太得不償失,您這不是也快去翰林院辦差了麼?可不能連正事也給耽擱了……」
多麼相似的情景和語氣,那次她入了病,他說的語氣幾乎與她的口氣如同一則,透著那股子溫柔關懷,好似他們兩個間根本沒有什麼暗湧?
佟雨筠笑得溫和無害,酆允之盯著她,口氣很漠然,「我無大礙……可是耽擱了您回娘家,是我對不住您,以後有機會,我會補償……」這話說得可真假,幾天前還道,再也不要與國公府有什麼交際,這時卻又虛情假意的說賠她一回,可笑!
佟雨筠站起來,看完了人應該告辭了,她沒有精力再與他假來假去,「我會記著你的承諾,有了機會,一定給你補償的機會,那麼,我就先走了,自己身子也上點心?」酆允之嗯了一聲,眼睛直直的瞅著她,佟雨筠含笑的轉身離開,剛出內室就聽到她對凝露道:「陳霖那裡還穩得住吧……不行,就算他穩得住三爺的人,也怕這事從中起了變,看來我得盡快與三爺親自談一談……」
盼香道:「今晚就有機會,公主府不是送來了請貼,讓您和爺一道參加宴會,這貼子肯定三爺也有……」外間的聲音越來越遠,酆允之臉色卻越來越黑,雖不知佟雨筠找酆允祥作什麼,但……他不明白,為什麼跟前的女人中間,單單就只有她最不規矩,無論是他的好意提醒,或者是嚴厲警告,她一致當成耳旁風罷了。
迎芸看他臉色有異,問的也就小心,「爺,今晚的宴會,您會不會參加啊?若是要去,可不可以讓我隨您去啊,其實我早想見識一下公主府那些美麗舞姬,是不是有傳聞中那麼色藝雙絕……」說著,她的目光變得冷冷的,其實她並非去見識什麼舞姬,而是去防備有那麼些個不要臉的趁機進了他們四房,這在之前就是有過的,那次若不是酆允之斷言拒絕,長寧公主跟前一個叫舞幽的就鑽了這空子。
迎芸從後院拿來書籍進房,剛剛聽到曼芸這聲聲的請求,往年時間凡是她二人期望中的,酆允之都會給予,而今府裡有了主子奶奶,她二人的處境似乎並沒有改變,可是事實是否如此?她也很想知道,所以曼芸問出話時,她就站在房門上打量著酆允之。
卻瞧他一時出神,露出從未見過的僵硬臉色……似乎是因為佟雨筠的到來,才變成了這樣?為,為什麼佟雨筠總是能引起爺的注意,這「注意」無論是帶著何種心情,至少說明了一點,爺其實一直在關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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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今日迎來送往,有許多的賓客登門,通過打聽,佟雨筠才知道,原來國公府打年前就有絡繹不絕的賓客拜年,後來老國公爺生了病,這才沒有人敢登門,現在老國公爺傳來了身體無恙的消息,這些人便又不約而同的來往於國公府上。
連連幾天下來,府裡是大宴小宴忙得不亦樂呼。佟雨筠知道酆府也有許多賓客來往,不過因為平安侯的身體不好,酆老太君為嫡孫的病情憂慮,一年下來不知推卻多少應酬,於是來交好的一些仕族富府,均是只送了禮物拜個年,無論主人如何挽留,都一並不做停留。
所以酆府原是安安靜靜的,有些必要的酒宴那也是酆老太君的事,與他們這些個偏旁是沒有一點關係的,佟雨筠過完這個年,倒也沒感覺到什麼喜慶的氣氛,所以來到國公府反是有些不習慣這種人來人往的情形。由著下人帶了半天路,她才到了招待女賓的宴席中
早有眼尖的下人朗朗喊道:「五小姐,五姑爺到了……」不由得驚了佟雨筠一跳,眼看許多人隨意的掃向她,又見她獨身一人,哪來的五姑爺?本要順回去的目光多在她身上做些個停留,一時弄得她非常的尷尬,早上見酆允之能說會笑,怎就不能陪她回來一趟,這人,哼!
「喳呼個什麼?」凝露瞪了眼那叫喚的小廝,率先反應過來,扶著佟雨筠往園子裡走,園子都坐滿了人,親近的客人都安坐在花廳裡,上了長廊繞過去,廳中只擺了三桌席,已圍滿了釵環玉繞的貴夫人和五顏六色的貴族小姐們。
大夫人坐於正桌上位,問了聲,「雨筠和允之回來了麼?快快帶過來我看看。」按照禮數,小姐姑爺回門,先要拜的就是母親大人,大夫人自是充當了佟雨筠的娘家人,可惜大夫人所望的五姑爺酆允之並沒有同行,原還讓凝露帶過話去,不想是這麼個情形,大夫人自然心下不舒服。
「雨筠給大伯娘請安。」佟雨筠硬著頭皮磕了個頭,掃了眼她跟前,坐滿了幾個堂姐,其中佟雨筠一身亮麗的坐在大夫人的右手邊,此時正直直的看著她笑,道:「五妹妹怎麼一個人,我們的五妹夫呢?回娘家看母親這麼大的事,他怎麼可能不來嘛,一定是有什麼事耽擱了是不是?」
眾人疑惑的眼睛也笑了笑,佟雨僵了下身子,抬頭看著大夫人,只見對方不冷不熱的斜看著她,已無先前那表面上裝上的親熱,周圍人也笑著瞧她,好似看什麼稀奇物件兒似的,沒有丈夫陪同的情形,對她們來說就好像是百年難見。
「允之他病了,所以……」才張嘴解釋,大伯娘就笑了起來,卻是對同桌的兩位貴族姑娘說道:「錢小姐,陸小姐你們是雨薇的好姐妹,那來我這裡也就莫要客氣了,只當是自己家裡便成,隨意一點,隨意一點……」她看著佟雨薇呵呵的笑起來,眼裡似乎只有這麼個女兒了。
佟雨薇漂亮的鳳眼裡立即染滿了自豪,周圍人一看便知那兩位小姐定是來厲不同,斷是朝廷上哪個紫袍大員家的小姐,於是也瞧著她倆笑開了眼。
「哎,大家莫要再等了,快開席了,不然飯菜可要涼了,」大夫人手端著酒盅站起來,臉色好看了很多,笑容滿面的道:「來來來,我先敬大家一杯,祝在座的所有親朋好友吉祥如意……」一串串的祝詞說得極漂亮,眾人都呵呵的一陣笑起來,便沒有人再關注佟雨筠。
她悄悄的站了起來,看旁邊一桌還有空位,極其忍耐的矮身坐於其中,這桌子夫人小姐都有,全是一些冷眼笑看她,她自當不在意,拿了酒壺自飲一回,嘴角咂了咂,完全是意猶未盡,怔得滿桌子人眼直,全是一副不可置信。
聽說下午還有戲看,別人都是興奮莫名,她心裡暗暗的嗤之以鼻,沒意思,她要馬上回府,心裡可還記著酆允祥的事,所以一點也不把大夫人的冷待放在心上。下人稟示五小姐要先離開了,震了大夫人一回,心下暗怒就沒有見過這麼不受教的丫頭,當初還看她好,原是走了眼不是。
佟雨筠笑盈盈的站起來,「娘,五妹夫沒有同來,她心裡肯定好難受了,她要走也在情理之內,你且莫覺得她是沒個禮數的,原就是不夠體面的出生,這也怪不了她。可是我們姐妹一場卻看不得她受委曲,您和幾位嬸嬸先坐一坐,便由我和二姐四妹送一送她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