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東要凝露送行,佟雨筠笑笑的沒有吭聲,凝露看出來奶奶是向著自己,自然全安了心,瞅了他一眼,「不是要我送你麼,還不快走,警告你,不能耽擱了奶奶的正事,不然,哼!」聽人家罵他,福東還笑得沒鼻子沒眼的,笑瞇瞇的尾隨凝露先離了去。()
佟雨筠看向陳霖。
早就自信滿滿的陳霖,再見佟雨筠把福東用到了外莊,此時更覺自己才是主子真正的親信,不免這時渾身都充滿了活氣似的,給人一種坦然又有擔當的形象。
「旭陽街口的兩家鋪子,原是三爺用來開布行的,可是現下因公主殿下散盡了三爺請的那些繡娘,所以一時氣惱之下,就在鋪子的門口貼上了轉賣的條款。我請知底的朋友問了價錢,若只接一家鋪子的話八百兩紋銀,若是兩家通要只要一千五百兩就能拿下,聽那話裡的意思還能寬和一些,若是奶奶覺得可行,我看得趁早,那離昌平街最近,以後的發展不可限量。」
盼香聽著也點頭,對佟雨筠道:「我知道您想要那兩間鋪子,有一多半是因為表少爺的鋪子也在跟前,以後若有個什麼不僅能彼此照應,就是與夫人見面也多了一條渠道。所以咱們可都得趕先,現下還是春節時間,要打下鋪面的生意人恐是還未發現這裡,若是早讓別人奪了去,我們可就真的後悔莫及了。」
佟雨筠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但是這事必需她去與酆允祥談商才行,想著府裡這複雜的人事,又有酆允之先前的警告,不許她與酆允祥太頻繁的交際……雖然那人多是為他自己設想,但是肯定也有提醒她這些的原因,佟雨筠其實很清楚,酆允之不是那種意氣用事的男人。
想了想這方面的關係,佟雨筠對陳霖道:「先讓您的朋友穩住三爺,談商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成,我呢,想辦法和他見上一面,這事兒不能背著他做,還是實打實的談清楚,將來做的是綢緞這一行,指不定還需要三爺從中周旋著什麼……」
陳霖知道酆府各房都有自己的私財,佟雨筠買鋪子營商,這全是她自己的體已,以侯爵府這樣的家族絕不會侵入兒媳婦的產業,所以這項生意若成了,應該非常保險。不過以後定是要用到酆府的名聲,和祥瑞坊的一些關係,買下酆允祥做不成的生意,倒是一條與對方建立利益關係的最佳途徑。
「那,那我就叫我朋友拖著對方,先等奶奶這裡的消息。」陳霖知道了自己應該做什麼,便踏實起來,他其實很希望佟雨筠做綢緞生意,他從小隨阮東臨走南闖北,還真的想驗證一下自己的能力,不禁生出一展抱負的想法。
整個人都煥發了精神似的,盼香笑得很溫柔,這裡事談妥了,便叫陳霖先下去忙,便對佟雨筠道:「他倒是信心百倍,可是我總是擔心他實際運作的經驗太少,往年都是看表少爺在做,就怕他眼高了些,手上又低了些個,不若再找個可靠的熟手協助著一起幹,這樣以來也能減少一些風險。」
「我就聽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句話,他有恆心,我也有信心,我們便往前個兒試試再說,若真有些個欠失,我也早就想好了,送封信給我表哥去,讓他幫我在平洲請一個知根底的熟手來教教他,僅憑他這份上進的心啊,我看以後有的是前途。」
「奶奶倒是看好他,還不是因為我的原因,反正咱們正事重要,不要因個別的什麼對他就寬容了些,後頭若有了差錯,應該怎麼來辦還是怎麼來,可不能讓奶奶的期望落空了就是,呵呵……」
佟雨筠也一陣笑,又拿來勾了一半的毛衣,原來是要給酆允之的,可是想到昨夜那人如此可惡,心思悠的晃過一個念頭,這衣裳的大小倒與酆允祥差不多,不如送給了人,先和他混個熟臉,以後也好辦事。
瞧她勾著手中毛衣,盼香輕輕的提醒了一下,「後日就是十五元宵,您可不能忘記了要回國公府一趟?」
手上微一頓,佟雨筠不由得歎了口氣,「凝露說祖父還是不回府,大伯父一直在玉佛寺盡著孝,我們這些個倒也不讓見,就這樣回了去又怎麼樣,還不是吃吃喝喝罷了,還要看那些個不想看的人。」
盼香看了她一眼,終於是提到昨晚的事,「看些不想見的人,大不了咱不理理睬她就是,可是四爺昨晚的那些話,莫不是,莫不是,他連陪您回娘家也不願意了麼?」那時聽說要各過各的似的,那話可真的無情又狠心著,盼香實不敢相信佟雨筠是怎麼承受下來的?
「娘家?」佟雨筠哼了一聲,「我從來沒當那兒是娘家,不若說他不想去,我自個兒都不想去……」又平靜的道:「下來你還是去請示一下他,回不回去是小事,但是問他一聲卻是應該的。」
「那好,我這就去問問。」盼香正出了房,迎面而來的是卉蘭主僕,「盼香姑姑,奶奶她可在房裡?」卉蘭先問道,清秀的有些平凡的卉蘭,本就普通的五官,再加上那不愛作笑的沉靜臉色,總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此時問盼香時,她的眼睛直直看在盼香的嘴唇上,似乎只是在等待對方回答出她想要的答案。
盼香微愣了一下,平日很少見卉蘭來主屋,不禁有些疑惑她有什麼事,然後才笑著應道:「奶奶正在屋裡勾毛衣,您親自過來一趟,莫不是爺有什麼事?」四爺昨夜歇在她的屋裡,不用人打聽,自有下頭人喳喳的當談資的天天傳來傳去。
「是有那麼點事,」卉蘭抬腿往裡走,一副不想與她多說的意思,盼香瞧著她的後背,冷笑了一聲,也問,「爺可在您的屋裡,我們奶奶倒是找他有些個事。」成功的留下卉蘭的腳步,好似盼香做了什麼過分的事似的,卉蘭猛得一下轉過身來,張嘴似要怒斥何人,卻瞧著盼香片刻也不作聲。
屋裡的佟雨筠早聽到人聲,便問門口伺候著的西寧,「……誰來了,快請人進來?」西寧是了一聲,便笑笑的對卉蘭問道:「奶奶正宣您進去了,快請吧卉蘭夫人?」卉蘭看未看小丫頭一眼,恨瞪了眼盼香,一副氣憤難平的樣子走進了內室,若冬和青蓉端站在後面,彼此傻愣愣的看了對方一眼,方是不明白,盼香姑姑哪裡得罪了她?
盼香笑了一聲,對她們幾個道:「還不快進屋裡伺候著,都擠在我跟前做什麼?」青蓉等一下子就散了去,有了客人來,紛紛各自忙碌著上點心茶果去了。
卉蘭不坐,站在佟雨筠面前開口就道:「……是難產死的,死的時候小妹妹也沒有離胎,所以最怕看到懷孕的婦人,那會讓他想到那一場惡夢,希望奶奶以後不要在他跟前提什麼孩子。」她頓了一下,是看佟雨筠蹙眉,完全不明所以的盯著自己,她也不做些解釋,直說她心裡念了一晚上的話。
「奶奶應該替爺多想一想,他不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其實是全為你設想周全才會提醒的。我們都是他的女人,誰和誰又有什麼不一樣,在我眼裡,女人全是要依附男人而生的,只有他好了,我們才會好,希望您往後再不要讓他心煩氣悶,這樣子很傷身的知不知道?」
佟雨筠盯著她,淡淡的問了一句,「你來我這裡倒底是想要做什麼?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手中的物件一放,方是挺正了身子,沉著臉色嚴肅的看著面前這個女人,一個二十五六的成熟女人,卻完全沒有理性可言,在她面前就像只護著小雞的雞媽媽,張著兩只可笑的雞翅膀,像要為誰扛起個大天來似的。
看上座的人嚴厲個臉色,卉蘭口內話立即一收,而她身後的丫頭珠兒,下意識的立在了卉蘭的身後,好似要為誰壯膽識的,主僕二人看著佟雨筠時很防備,又忍不住透出一些些莫名其妙的緊張和恐慌,在她們眼裡,好像她是個作惡多端的女人似的。
僵持了一會兒,佟雨筠難受的揉了把眉心,頭痛。這時才聽卉蘭回道:「爺是讓我來稟示一下祖母,後日十五,妾要去平洲接回允芷小姐……」
「行,你去吧,要帶些什麼人,什麼東西你看著辦就成,這事兒去找凝露給你安排。沒有其他的事了,你就趕快退下去。」
本來準備了許久的說教,此時完全無用武之地,卉蘭怔了怔,才繃著臉轉身離開了這裡,按照往常,她是絕無可能與誰太多交際的,不要說男人,就算同性的女人,她也少有接觸,她的人生中只有酆允之最重要,影響到酆允之的人事或者物,這才會引起她的一點注意。
今天第一次接觸到佟雨筠,才發現她是這麼個不易相處的人,她的一片好心,對方不接受不說,竟然還露出厭惡的神色,卉蘭心裡亂哼了幾哼,暗暗難過她在比自己還小的女人面前丟了臉面,可更憤恨著,佟雨筠真的太不識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