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越見無禮,也不見去上茶……」酆允之自然生氣,有種迎芸曼芸失了禮數,方是失了他的面子似的,而此時,他卻非常期望在佟雨筠面前,保持應有的顏面和一些些大丈夫的尊嚴。
「奶奶請用茶。」迎芸奉來的茶,曼芸垂頭在跟前,頭也不改抬似的。佟雨筠笑著看了她們一眼,端著茶抿了口,不經意的道:「卉蘭也住在這裡吧,我以為她會在屋裡伺候著,不若讓她們請了人來,我們一起用膳?」
不明她問這做什麼,但是現在酆允之卻沒有一桌子親的意思,倒有些希望與她同桌共飲,繼續往日那種溫溫如默的相處情形,於是便道:「她到了冬日就犯咳嗽,平時很少出門來,此時點了燈,怕是早就睡了,就不用再去叨嘮她。」說及卉蘭時,他總帶著一股子雲淡風輕。
佟雨筠不禁想及福東曾稟的事,這個卉蘭原是酆允之奶娘的女兒,這二人能在一起,方是經過一些磨難的,可是現在卻生疏的緊,也不知是為哪樁?後又想,為什麼他跟前有三個女人,卻不見哪個有生養,不免奇怪?突然又思及,侯爵府中卻唯有二房酆允浩妻子白氏有生養過一個女兒……她常日不出院,先前沒有人說及,後整頓了院子,自有些人來添好說話,所以知曉的也比較多一點了。
只是除了酆允浩這個女兒,其他房就再無生養,不免更覺奇怪了……酆允之見她不說話,總是嘴角淡淡含著笑也不知在想什麼,卻吸引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不自覺得想,其實她的性子真的很溫順,和她相坐在一起,就是不說話也不覺得悶煩,反而有種舒適和溫馨。
恐是她不像其他女人那般沾他的緣故,總給他一些距離感,不免覺得新鮮亦或者是其他。
晚膳上了,盼香和凝露離開時,只吩咐了迎芸曼芸跟前伺候,佟雨筠也就沒有吭聲。
酆允之的書房裡,迎芸曼芸自不敢多有計較,怎麼說她們也只是通房丫頭,連個妾室也不是,就算是妾室也沒有平起平坐的由頭,就算平日感覺酆允之再寵自己又如何,佟雨筠以禮數束人,她們只能在此時認低伏軟的份兒。
佟雨筠見他不吃芹菜,只挑裡面的蝦段吃,不禁好笑了聲,「芹菜可是好東西,特別對男人而言,多吃芹菜有益身體健康。」說著就夾了給他,酆允之頓住筷子,瞅了瞅碗裡綠油油的物體,喉頭上咕嚕的滑了滑,他是從來不吃芹菜的……
佟雨筠只作沒有看到,當著他的面反是吃了幾大口,直說,「盼香的手藝越間精湛了,芹菜蝦段入味都剛剛好,哎,你快吃呀?」酆允之有苦難言,若換平常早就棄於一旁,可是兩人似剛剛有和好的意思,他又不想破壞,這尺度本不好拿捏,不禁頓了許久,才食下碗中之物。
迎芸瞅著擔心不已,生怕他若第一次吃時般吐了出來,趕快奉上了茶,「爺快漱漱?」
酆允之剛接過茶就著喝,佟雨筠就笑著站了起來,「我吃好了,允之您慢慢用吧。」他立即被嗆了一口,片刻才緩下氣來,這時佟雨筠已經整理好了披風,戴上了雪帽對他笑著說,「夜裡冷,您早點休息,我這就走了。」她轉過身,他卻起了身,張了嘴,卻沒有吐出話來,眼中卻滿是留人的意思,說來說去,這也是他的名正言順的媳婦兒,可是從何時起,他們兩人變得這麼生澀澀的客氣了?
佟雨筠卻有話對他說,「巧玉的事……」這話似一盆冷水澆上了頭,他眼裡的熱度立即落下了數分,只聽佟雨筠歎了口氣,「你府裡是什麼樣子,便能想得到我當時的處境,她們能跟我來,也是有那必要的,只是隨我來了你這裡,倒是我辜負了她。她……我打算送回去,打哪兒來就回哪裡去,我能保她一時,卻不能顧她一輩子,怎麼說,她還背叛過我不是?」
最後那深深的一眼,不是男女間為情愛的那種怨責,不過怨氣酆允之的意思卻也是有的,讓他覺得,這個若影子隨行的女子,現今是她的妻子,其實正在被他無情的傷害。
而酆允之並不想傷害她,這是真的。
佟雨筠走了後,似乎帶走了屋裡那縷讓他舒心的溫暖,滿屋子躥出了寒意,飯菜本來都涼了,可是他卻就著滿碗白飯,吃得一粒不剩。
後來迎芸要撤下菜盤,他狠了心般,把那盤芹菜卡嚓卡嚓咬得精光,迎芸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怔怔的站在跟前,曼芸卻極不理解他的動作,「爺可是越來越聽她的話了,不能吃的東西也能全嚥了下去,倒不見得為我們姐妹做出些什麼,哼!」
「砰。」筷子徒然一頓,執在了桌子上,驚得兩個丫頭一跳,「從明日開始,你們兩人都搬到前院廂房居住,這是我的意思,一日學不來本份規矩,一日就不要回書房!」
隔日正是大年三十,酆允之實現當日的承諾,攜佟雨筠一起去了老太君屋裡,候著去祠堂裡祭祖。而迎芸和曼芸無異義的搬進了竹居正屋的東廂房裡,兩人還是共住一室,其實也就比一般使用丫頭高了點份子,有通房的名聲在外面,自是眾人都讓著她們一點,其他按凝露吩咐下來要做的事,與眾人都是無異的。
老太君跟前的這兩個人,那通身的神秘感,自此消失殆盡。
眾人的目光全瞅了向了別處。
不想,沒到午時,妾室卉蘭也主動請示,要搬進前院裡的西廂住著,凝露不能拿主意,便問過了盼香,盼香心裡一合計,這些女人全在她們眼皮子底下也好,免得以後再生亂子。
竹居裡忙呼搬家,打掃,領來了新對聯貼得貼,有的佈置起院子裡的花花草草,福東在姨夫人那裡搶了兩盆黃澄澄的金桔一時不知喜了多少人的眼。
看著那可喜的顏色,大家都說擺放到奶奶房裡最好。這時裡裡外外都通通佈置了一場,盼香等就張羅著晚裡的團圓晚宴,佟雨筠走時就說府裡都時新各房獨自團年,她們竹居今夜也得樂呵樂呵。
這方忙得熱火朝天,祠堂裡也齊整的跪了不少酆氏子孫,祠堂外面全是女眷,久違不見的侯爺酆允文今日也精神的讓下人扶著出來,他臉色蒼白,身形乾瘦,可是還看得出沒有生病前,應該有一副姣好的五官,也許是因為身體不是的原因,他總是給人一種溫弱的感覺,不似老太君那麼時時嚴肅個臉。
前面仍有司儀在組持,長寧公主身為酆家長媳自也不落人後的站於其中,整個祭祖的儀式人人都得謹慎行事著,不要說吭一聲什麼,連大氣也不見有人松過。而佟雨筠的到來,不見老太君發話,眾人好似都當她不存在似的。
下午有戲劇,眾人全說著吉祥話,擁著老太君去了聽戲的園子裡。
這裡雖比不得公主府的戲樓寬闊奢華,卻也有別緻幽靜又不失侯爵府的氣派,因為都是自家人聽戲,園子裡都分各房而安坐的,正月裡親朋間互請春桌的時候,人多了,一般都是在公主府的戲樓裡待客,因為平安侯身有不是,酆老太君對每年的喜慶節日,方不是很上心就是。
正戲開鑼,唱得是京劇,什麼曲目沒聽個清楚,因為她本對京居一知半懂的,不在愛好之內。卻端坐在酆允之的身旁,目光筆直的看著戲台,裝出一副非常有興趣的樣子,其實好不辛苦。
除了戲台上的劇目正演得鑼鼓響天,四下裡便全是一副恭嚴的氣氛,少了節日裡的喜氣兒,多了些束縛之感。就在這時,他們四房的單間裡闖進來一個人,「老四,我來和你擠擠……」
酆允祥邊低聲著說,邊往後面看去,似在躲著什麼人。酆允之看未看他,只沉著臉說,「你又惹了什麼事,幾次下來還不安份?」其實他心裡早知酆允祥最能躲誰,又最怕誰。卻也因為這個人,是他憤憤難平過之人,所以言辭和神色上,都是些冷漠,不見兄弟間的親和。
以前還以為這兩兄弟感情不錯,嫁進酆府後,佟雨筠才能夠體晾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本就沒有相和的前提,又怎麼能養出相親相愛的兄弟感情不是?
瞧佟雨筠轉過來看他,酆允祥先嘴甜的喚了聲:「弟妹,嘿,好久不見。」端是挨著能對他笑的人跟前坐著,在他身上本就沒有什麼忌諱和俗禮。這才回了酆允之的話,「我不安份,你也不問問老子累得像條牛一樣,你倒是好,新婚就不見蹤影,布坊裡前前後後全是我一個人在打理,結果怎麼樣,她要的還是出不來,斷是把我累個半死,還被她一陣責罵不當回事,我倒是欠了她什麼不得了的了!」
他哼哼的難平,酆允之聽人聲先是在右手邊兒,此會兒怎麼到了他左手邊?就看他挨著妻子跟前,正對佟雨筠笑著。
眼裡騰得冒出股不如意,擰了他的胳膊就順到了右面來,「我心情不好,你少給我添亂,知道不如意,就閉了嘴,自己解決去,我能是你的誰?還能一輩子幫稱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