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雨筠讓盼香先把竹居裡的下人安置在東次間的偏廳裡,想來想去也是應該徹底整頓一下竹居才成。趁傳下人的這個時間,她先叫進陳霖談談賣田的情況,其實她最想知道佟雨薇能不能給她要的價,若不行,她可說過不賣!
因為佟雨薇說話大包大攬,要跟她換田或者買賣田地,不論什麼價格都可行,所以她也來了一回獅子大開口,不然真當她佟雨筠是塊軟柿子,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陳霖臉上有異,進廳就先朝上座一跪,酆允之狐疑的看著他,佟雨筠立即被驚得站了起來,「怎麼了……是發生了什麼狀況?」莫不是終雨薇又仗勢欺人,說過的話也能想反悔就反悔?她就不怕傳揚出去,這搶奪親姐妹的陪嫁田產,那臉上就不臊得慌!
「奶奶,是屬下辦事不利,我防得了這頭,卻防不了另一頭。」陳霖臉色作苦,自責萬分,才進門的盼香見此,走到他跟前,焦慮的就問,「你就說那良田怎麼樣了?該不會被人家硬生生的搶了去…你,你不會這麼不中用吧!」不僅佟雨筠緊張起來,連酆允之也蹙了眉,誰都知道佟雨筠是多麼看重那三百畝良田。
陳霖立即揮手,「不是,不是這樣,是……」他方向上座磕了一個頭,才自責的道:「奶奶要的一畝良田十五兩,三小姐是二話沒說就讓國舅府的管事提銀子……」眾人都聽著,酆允之不由得重看佟雨筠一眼,心中計算起來,市場中上等良田的價格也就七八兩銀子一畝,而佟雨筠卻張口就要雙倍的價格,這不明擺著坑人麼?
酆允之眉頭挑得高高的看她,佟雨筠故意繃著小臉,一本正徑的聽陳霖說話,「……可那國舅府的管事卻是吭人的渣子,怕知道咱要了高價,」話到這裡,陳霖險險的咬住嘴,他可沒有說五小姐耍詐的,那目光極無辜的探向佟雨筠,卻只見她滿面含笑著,盼香也在跟前笑了一聲,一腳踢了踢他。「笨蛋!」
盼香卻知道,佟雨筠所期望的好價便是在十兩一畝這個價位上,生生比市場中的最高價格還高上二三兩銀子,若說三百畝的良田,也能換回三千兩的進項銀子,這一大筆錢,足夠佟雨筠去做任何想做的買賣。
陳霖摸了摸頭,嘿嘿了兩聲,這才鬆口氣繼續,「他張嘴就要從中搏取三層利錢,不然就要把這事兒鬧到國舅跟前評理,我怕此事再生枝節,於是只能從了他,所以三百畝良田所得的銀子便只有現在的……」說著,從懷裡抽出一疊銀票,盼香立即接過奉給了佟雨筠,陳霖便道個明數,「只有三千兩,比之前小姐你要的可少了一千五百兩,全是小下辦事不利,請奶奶您罵我吧。」
說完,當真磕在了跟前,自責的樣子全不是裝的。
酆允之掃了眼他,便似笑非笑的看向佟雨筠,正偷偷作笑的主僕倆極快的抿著嘴,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樣子,佟雨筠把銀票給了盼香收進內室,就起身親自扶起了陳霖,和氣的笑道:「人家眼高手高,哪是你能對付的了的,經過這一次你也見識了什麼叫生意場了吧,以後我要用到你的地方還有不少,所以這方面的能力,你要不斷的自我提升著,千萬不能辜負了我和盼香對您的期望知道嗎?」
陳霖感慨萬千,差點掉下兩顆男兒淚,從原來阮東臨跟前的小廝,到如今頗受重視的大管事,又有他從小就喜歡的盼香做媳婦,這全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事了。這時再聽佟雨筠的話,不禁從中大受鼓舞,非常肯定的保證之後,便是看著走出內室的盼香,一直露出傻瓜似的笑容,活似正等著主人賞識的小狗狗,就差向盼香慇勤的搖搖尾巴了。
盼香笑著推了推他,小臉緋紅的道:「下來再跟你說,這時候奶奶還有事要做了。」
「哎……」不知道答應了什麼,反正得到了盼香肯定的答案,陳霖笑容燦爛的跑了出去,連給酆允之和佟雨筠的禮也忘了施。盼香氣得跺腳,嗔怪道:「這個愣頭青,越來越像個大傻瓜。」轉而福身在上座二人跟前,「爺,奶奶,你們可別介意了,他根本就是一根兒腸子的人,不是故意在你們面前失了禮數。」若換平常,盼香也不會這麼解釋,畢竟以她與佟雨筠的感情,根本就是不分彼此。
只是現在酆允之在這裡,另外佟雨筠正在準備徹底整頓竹居規矩的時候,自然她會為自己男人先擔心了。想到那是自己的男人,盼香的小臉又變得緋紅,佟雨筠笑瞇瞇的細瞧著她,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可是這傻瓜太可愛了,我的盼香也不得不對他動了真情對麼,呵呵……」
「奶奶,你別笑話我……」盼香跺腳不依,羞得小臉更紅了,都快滲出血來似的,佟雨筠拉過她背去的身子,面對面的道:「我知道你們隨我出來的急,你和他根本就是臨時做了夫妻,無論現在是什麼情形,但是我的想法是待大年一過,就給你們倆人重新正式的舉行婚禮……」
盼香有意要反駁,佟雨筠立即搶先就道:「我心意已決,你萬不能反駁,我希望視為親姐姐的您,不會對人生中最為重要的時刻,抱有任何一點點的遺憾。」
話到最尾,已生下感歎,盼香身有體會她對婚姻的無助,卻突然驚覺酆允之就在她們身後,此時,他正灼灼的盯著佟雨筠的後背。
已有所覺的佟雨筠,卻並未再小心的做什麼解釋,連對剛剛那句話回緩一些也未有過,無論他怎麼去想,只是拉著盼香出了門,「下人們都來了吧,這次我們必需來次徹底的,否則我們就什麼事也甭想辦得成……」
酆允之也起了身,走到門口看著佟雨筠在一隊婆子們簇擁當中,走進偏廳的大門。細想她最後一句……不知何因,卻久久的纏在他心頭不去。
而悅來香的那一幕……她與她表哥擁抱時的情影,不期然的跳入了他的腦海,他直覺佟雨筠心裡是有所愛的對象,而這一生只能對那人做一場空想,從此留下必生的遺憾……
想及這裡,他竟然也有些悵然若失,似乎在為她感歎和悲哀著,亦或者是別的什麼?胡思亂想多了,自覺更加煩惱,每當他煩不勝煩的時候,便會到卉蘭的屋裡歇息,這已是長久的習慣,似乎並未因何人何事而有所改變。
當佟雨筠重新安排妥當府裡的人事,又把福東親自送到了姨夫人恭氏那裡之後,已是下午黃昏時刻,用晚膳時,小丫頭青蓉才有時間稟了她,「爺去了後院裡,說是,今夜就不過來了,讓奶奶您先用著,早點休息著,竹居裡的事物不是一天兩天辦得妥得,千萬不要心急了,莫要累著了您的身子……」
這是酆允之的口吻,無論何事,總是講得、安排得非常周全,似乎全盡了心,可是你細細感受過來,其實他全然無心時,才能細想到這麼多……
用了晚膳,她就準備就寢,恰在這時,下頭有媳婦來稟事,「奶奶,剛剛姨夫人院裡的嫣菊來傳了話,說是福東才送去不久,人就昏死了過去,他們立即找了大夫過來看,怕懷疑是今日盼香姑姑那一腳傷及了人的性命,這時候二奶奶的人也過去了,就怕此事往老太君那裡去……」
佟雨筠聽聞,立即知道此事有了些牽聯,於是利索的整了衣襖,帶著盼香、凝露等一行出了房,那稟事的是竹居房門上的粗使媳婦,她男人叫汪貴生,兩夫妻都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現在是四房房門上做些迎來送往的事,今日卻奇了,竟然是外院的下人闖進了內院裡,金氏等怎麼就不知道?
一路出了內院,外院時正碰到金氏和佟雨筠的陪嫁何氏往回裡走,一瞧這陣式自知出了什麼狀況,佟雨筠一眼未看她們,兩人自知不好,全默聲隨行著,金氏暗裡就瞅見了不待她好的人,原是那外房門上的粗使媳婦子汪貴生家的,立即就在嘴中詛咒起人。
行在一旁的何氏聽聞,心下立即念出一串佛,她知道佟雨筠正整頓竹居,可有時候她們這些下人也有些身不由己,但又想五小姐待她和兒子虎兒一直不錯,心下計較了幾日,總覺得應該把一些事上稟給主子才成,但她總擔心的就是這個金氏,萬不是她這寡婦能夠沾染得了的,那又要怎麼才能讓五小姐知道竹居最真實情況了?
一行朝姨夫人院裡去,一路就聽汪貴生家的說道:「……若處置不妥,就怕咱奶奶落個主欺奴的名聲,所以姨夫人差跟前大丫頭傳了話,想說悄悄的傳了奶奶過去,最好能把此事就此解決個清楚了,也不會再牽牽連連惹來嫌言嫌語。」
佟雨筠有些意外姨夫人竟是這麼個替人著想的人,想她來府的第一天就不被老丈君待見,這些日子卻也是沒有常出院子,所以嫌言嫌語就當沒有聽見了,但是想也想得到其他房的人是怎麼看待她的,一路想著現在的處境,一路就來到了姨夫人的偏廳裡,那裡有人早看到了她們一行,遠遠的就傳了開,「四奶奶來了,四奶奶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