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允之跟前的小廝,多半是陪他上下翰林院罷了,平時打婦伺候的活計都有丫頭們在做,所以是個難得的清閒之職。福東乍聽他的差事要被人搶,立即搶聲上來說話,「你這死婆子怎麼還不改攀高踩低的本性,老子做的好好的,怎麼不遭你待見了……」
要介紹人的便是老金的婆娘金氏,方也不是個好沾惹的人物,當著佟雨筠的面就腰子一掐,斜勾著眼看福東,立即冷笑的罵道:「你也知道是來服侍主子爺們的麼?哼,這一不說道,我卻以為你是來當大爺的。平常手腳不利索也就罷了,就是咱四爺成親那天晚上,你小子拉了幫二房的一幫混帳東西就在後倒房裡賭錢不是。賭錢玩戲倒還罷了,你卻以生病為借口,三天兩頭的曠工,怎麼?你有那膽子去做,卻沒有那臉子去承認不成,人不說也是二十上下的大小伙子了,怎麼就生得這麼沒擔當,我老婆子都替你臊得慌!」
「你,死老婆子,老子抽你……」福東仗著人高馬大,揚起手就要捶人,金氏眼看要吃虧,早就往佟雨筠身後躲去,那拳頭卻收不住式,掠過佟雨筠的肩膀,直往金氏臉上招呼,「呀,要打人了,奴才打奶奶了,來人啊,救命啊……」金氏乍呼的叫起來,酆允之本已入了房裡歇息,聞聲時,不由得立即衝出了房。
眼看佟雨筠被兩個奴才擠在中間,怒意猛生,「阻手,快來人,拿下福東。」前院裡的老金等家僕聽聞了,立即上前拖住福東,可那拳頭卻生生的掠過了佟雨筠的肩膀,而且是擦著她的臉頰蹭過去,她躲避不及,臉頰頓時被擦得緋紅,身子不穩的向後摔倒,恰是盼香離她較近,稚住了人,回身一腳踢了回去,正中福東的胸口,盼香曾是個練家子,自生幾分猛烈的力道,由著拖他的三個家僕一起摔了出去。()
現場一片混亂,其他人一時全發了蒙,盼香急急穩住佟雨筠,「小姐,你有沒有事,傷得嚴重不?」便有另外一隻手臂伸了過來,攬起佟雨筠後背的同時,另一臂膀強勁有力的抱起了她的身子,「臉上傷著了嗎,快轉過來我看看……」邊憂心著,邊抱著佟雨筠進了房,身後凝露等緊跟著後面伺候,前面的人鋪了床掀了被子,立即把佟雨筠安置在上面。
一切忙呼完備了,只見床前高大男人緊張的直直盯著她瞧,「快讓我看看,臉上傷得重不重?」勾著她的小臉就側過來看,佟雨筠才有空隙呼了口氣,從沒想過他會緊張她,而且失了平日的冷靜,好似待她略略有些真心誠意……
不禁微微的笑了,「哪有傷著,您別大驚小怪的,大家看了還不笑話我們……」她摸著自己的臉頰卻不讓他瞧,有點不習慣他變得越來越親暱。
「誰說的,」他搶過她的小臉,臉上滿是霸道式的關心,「臉都紅了,還說沒有事,嘴硬。」嗔笑的怪了她一眼,便從盼香手上接過了平常擦抹外傷用的藥膏,涼絲絲的感覺立即佈滿了小臉,落皮的肌膚上立即有一層保護膜似的,感覺涼爽又舒服。
而他的手指便是那清爽中,唯一一點熱源之地,溫熱的觸感不禁讓身子也漸漸的回了暖,這是無法控制的改變,佟雨筠幽幽的看著他認真的眼睛,雖然覺得這一切太過夢幻,但是一個孤獨的靈魂有時候久了,也需要一個小小的避風港彎不是嗎?
盼香瞧著這樣的兩個人,含笑的先退出了房,凝露和巧玉也不是瞎子,都輕手輕腳步的離開了內室,把外面的房門也關閉妥當了。
盼香臉色立即就一肅,喚了那金婆子來,「把竹居裡所有下人都集在西廂廳裡,那福東用繩索捆了帶過去……」
金氏知道她是佟雨筠的心腹,現又身兼竹居管家娘子之職,自是在盼香跟前小心的行著事,不免提醒了一句,「府中長久就有了規矩,無論是哪一房的下人犯了事,均是要交給專管人事的二奶奶,或者是姨夫人也可以,而各房裡是,是不允許私下處罰下人的,這是老太君的命令,姑娘還是等等四奶奶作個決定為妥。()」
盼香想著四房的現狀方生一股子無力感,不由得朝正房門上掃去一眼,四爺確實是個溫和有禮的人,但是竹居裡的一切事物,只對小姐說一聲「由您打理。」之後就再不過問了,這卻又叫什麼事兒,若真關心緊張著小姐,適才就應該趁機教訓那福東一頓,事後又是主子爺在理,人也教訓了,就算上面有人問起又如何,直管為小姐出了氣不就成了。
佟雨筠心口上也滑過這股子念想,不過很快就掩了過去,連一絲波紋也不會留下。無論是酆允之是無能力保護她,還是有其他顧及,她都可以理解,原因很簡單,她從未想過要別人來保護自己,或者依靠著誰。所以剛剛上藥時那縹緲的奇妙感覺,已在淡淡的隱沒而去。
他上完了藥,笑了笑,說道:「今天就不要再沾水了,有什麼讓她們去做……」一回頭,卻不見任何人,他又轉過來,向她眨眨眼睛,這動作帥氣又迷人,「你讓她們離開的,想和為夫單獨相處?」說著,有些輕浮的勾住她的小臉,黑眸染了春意,俊臉漸漸壓近,似有一親芳澤的意思。
她淡淡的溢出笑容,沒有心跳加速,連一點閃躲的意思也沒有,因為她知道……果然,那溫潤的薄唇輕輕的落在她的鼻尖處,一個不算吻的吻印在上面,很快的就退了開去,「說過要等你的,為夫絕不能失言。」也許佟雨筠的笑臉過於明媚,他臉色微微一頓,便欺近了她,滿滿的抱住了佟雨筠。
「對不起,這福東早應該打出府才是,若是我早做決定,您今天也不會失了顏面又受了傷。」微微垂下的目光不偏不移的落在她的眼睛上,從上而下看著佟雨筠時,卻仍見她一臉淡淡然的笑意。並非他意料之中的委曲和闇然,卻不由得讓他生出一股子好奇之感,很想知道她淡淡含笑的容顏下,到底藏著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他知道她不得已回得國公府,在「悅來香」又知道,她其實早有可以相屬終身的表哥相伴。當時他就很好奇,那樣與親人、愛人間生生的分離,她到底是如何承受,又對未來如何規劃的?之後本是平安侯的側室之位,卻再一次不得已進入了酆府的庶出之門。
貴族上流之中,出生庶出的子弟,都是入不得流的地位,一個國公府的小姐,她又如何來承受外界的壓力。在回門時,他眼睜睜的看著她認為依仗的良田,卻被自己親姐姐輕易奪去時,她竟然還笑得出來,若換成是他酆允之,他想,他很難一再忍受外來的欺負,必然會反抗,甚至是報復……
而她的反抗和報復又是什麼?加上今日又受到下人的辱沒?
他故意拉她入房上藥,其實是想讓她冷靜冷靜……在酆府這座大染房裡,人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期望,自己當然也不例外,他不會輕易的把誰納入羽翼之下,因為他的雙翼早就被別人生生折斷……所以她只有靠自己,他們對於彼此來說都是一個即有則有,若無即無的存在,所以只希望,他們不會走到……那個不得不絕裂的地步。
同出於庶出之流,無法掌握自己命運,這種同病相聯的共存感,不由得引領著他對她總是很溫柔,有時候看著她,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影子,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是從玉佛寺她救了那個產婦和孩子時便隨即而來的,他不排除對她有些好感,但這種感覺卻極其複雜,連一向聰明的他,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什麼?
佟雨筠哪裡會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抱著她的感覺很好,她反正也累了,就靠著他的胸口暫時歇息一會兒,待把回門的經過,和福東打人的事略略想過一遍後,她想,要做大事謀發財之道,必需有一幫子可用之人,而對於她這種身份來說,只能就近取材,當然若是酆允之能助她一臂之力卻是不錯,可惜她還沒有到信任他,便把身家性命全交給他的地步,所以只有想其他辦法。
福東故然可惡,當時她恨不能叫了盼香收拾一頓這惡東西,可是後來在屋裡這段時間,她憤怒的火氣漸漸歇下,便也知道在酆府裡很多事都不能意氣用事,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她非要拿出十二分精神來小心的往前行著,最終走向她所期望的方向。
想著未來,她不禁全身都冒出歡悅的泡泡,只盼著陳霖和佟雨薇交涉回來,她就可以安心的計劃生財之道了。而就這樣各想各事的兩個人,卻緊緊的抱了許久,後來佟雨筠竟然疲得睡了過去,酆允之瞧著抓在胸口上的小手時,不禁失笑起來,有時候真覺得這丫頭又可愛的讓人心疼……
酆允之正欲把小妻子安置在床上休息,盼香就在此時進來了,聲音帶滿了喜悅,「小姐,陳霖回來了……」
給讀者的話:
感謝大家關心頤真,今天掛完液回家了,也提醒大家注意防寒,感冒發燒好難過,輸液好冷,醫院裡也好冷,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