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誰也沒有看,閉了閉眼,大堂嫂在她跟前服侍這麼久,自然會意的接起話茬子,她笑道:「婆婆屋裡的凝露、凝霜和凝碧都是勤勉的人兒,又是愛極了五妹妹這手技藝,不若讓她們期中一個跟著去伺候得了,一面學了技藝,一面有您看準的人服侍著五妹妹,婆婆也可以放心了不是。()」
佟雨筠心一跳,大夫人已落了實,「嗯,這主意不錯,」慈和的臉上,那對極冷的眸子一閃凌光,掃了一眼伺在一旁的三個大丫頭,好似早就有過抉擇了,沒有猶豫的令道,「就凝露去吧,以後在五小姐身旁好生伺候著。」
三個大丫頭那身心全是一緊一放,得了實在的命令,凝露下意識的先看了眼佟雨筠,這才立即小心的應了聲是,隨即退下來的時候,就立在了盼香的身邊,兩人還廝裡見了禮。
佟雨筠全身都麻木了,感受到大夫人在她身上橫來橫去的目光,心中一陣兒的猛跳起來,送幾件小玩意而已,沒必要得到如此看重吧。
暗咬咬牙,俯身先謝了禮,「謝大伯娘愛護。」
「嗯,都講您乖巧,我看著也是極喜歡……」當眾誇了一陣兒,眾人都點頭說她好,這聲聲的讚美,卻讓她背心都冒起了冷汗,若是早知道為盼香出府,討好府裡這些人卻得了這麼個「好」的話,她就早去尋其他途徑與舅娘家聯繫才是。
大夫人又看向了佟雨瑩,似乎有決不冷落了其他的侄女兒,和笑著說,「你們二堂嫂從來就是個喜歡熱鬧的性子,下來後,你們姐妹也一道去玉佛寺吧,至於那倆個丫頭……」說及佟雨薇時,連佟雨倩也得了她不愉的重哼,又道:「她們愛去不去,不過雨瑩丫頭卻必需同行,伯娘出門可少不了您,呵呵……」說著,就又笑了起來。
那笑聲卻讓她的心跳一陣兒高,一陣兒低。往落芳軒回的時候,佟雨筠全陷在自己的思緒裡,這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喊她,「五妹妹,妹妹可等等我呀……」
佟雨瑩帶著貼身丫頭萍兒迎了上來,盼香立即會意的作禮,萍兒也給佟雨筠福了身,笑著說,「五小姐在想什麼了,我們小姐叫了你許久了,怎得小姐沒有聽到,連盼香妹妹也在走神了麼,呵呵……」
佟雨筠臉上有一陣兒的不好意思,盼香也給說得臉紅了紅,直說夜裡沒有休息好,一時有些躥神兒。佟雨瑩就攜著佟雨筠並行,還笑她,「以為妹妹聽我說要去屋裡,這就趕著趟兒跑了,倒是怕姐姐得了你的好東西不是?」
「二姐快莫再笑話我,妹妹可實在是羞死了……」主子小姐在前頭打趣,兩個丫頭就在她們後面小聲說話,一行人便往落芳軒而去。
給了她一件同樣的勾織荷包,又給了件石嬤嬤一樣的手套,兩件東西都是給下人們玩的,卻給佟雨瑩這些個,方是不夠禮數。於是又撿了一條絲絨勾織的圍脖,再把自己離去時,母親悄悄放在盼香包裡的一盒手飾拿了出來,挑了一件兒梅竹刻金絲的玉釵給裝在了荷包裡。
佟雨瑩笑著全接了,順手把手上的一隻雕金點玉鐲子給了佟雨筠,一看那精美的作工定是價值不菲,又聽她說是四叔在西方做生意時給捎回來的,值不值錢到是不知道,不過造型和雕花技藝與大周卻有所不同,她說要的就是這份兒新意。
佟雨筠知道從大周以外流入的飾物,在上其的有價兒的,這東西想來就更加貴重,絕不是她給的東西能夠比擬。
免不了一陣推拒,佟雨瑩淡笑著說,「您快收著吧,若再推來推去,定是介意二姐姐先前那麼對你。只是我也很無耐,又想五妹妹這麼聰明,定當會理解二姐姐就是了。」她拉著佟雨筠的手,一時臉上闇然了下來,「妹妹走得急了,恐是沒有聽到大伯娘的話吧,已經讓我告訴母親了,年前就要準備出閣事宜,婚事也能這麼趕的,嗤……恐是你還不知道,你二姐夫,他是我母親娘家裡的表哥。」
佟雨筠詫異的看著她,聽她說趕婚事,眼裡不自覺的閃了閃。
見她此時苦笑中又滲了絲冷色,「這麼些年下來,十七過了就是十八,都是老姑娘了,終於可以放了我麼?可是妹妹不知道,表哥她早就迎過了側房,聽說孩子都三四歲了,我見過一次,他們倆的在一起都是沒得說。我……我這會兒嫁過去,不知是正合時宜給人當娘,還是佟究太晚了,錯過了……」
後來她又說了許多話,似感慨,又似有些悲憤,卻只是暗暗的意會而已,並未說過一句什麼不是,佟雨筠一時不禁會想,離開這座佟國公府,不知是多少女子的夢想。她們這些有身份的小姐還算有點出路,今日去一次大夫人房裡,想著那些沒有落下子示的側室們……唉,她也不由得歎息,沒有自主的人生,怎麼做才會是她們真正的出路?
不過讓她詫異的是,佟雨瑩竟會對著她真情流露?聽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不知道她這終於擺脫困境的人,是不是也突發了良善,與她透出了些交心的意思。
佟雨瑩突然發現佟雨筠的目光淡淡的發柔,才覺一時不慎竟然說了這麼多。
端是對方那柔和中透著包容的目光,總是有讓人一吐為快的能力似得,不禁一陣笑起來,即已與她話到此處,想著將來……便也不差再近一步,想了想,先說應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於是兩人都站起來後,佟雨瑩似無意的提了句,「姐姐會在年前出閣,不知道三妹妹,四妹妹和五妹妹您什麼時候傳出好消息,論算起來,幾個姐妹年紀差不了多少的,原來大伯娘今日說那做準備的意思,全在這裡啊,呵呵……」
佟雨筠一怔,她的親事?可她已經……還能?
佟雨瑩已喚了萍兒說要離開了,踏出了暖閣的門時,又回了一次頭,目光有些閃爍,「五妹妹,先前是二姐對不住您,全是耐我一時糊塗了,可二姐姐絕不是個冷心腸的人兒,今日姐姐的話你全記在心裡就是,無論對你是否有些助益,那全看妹妹你的造化,只是將來若姐姐有難為的一天,求於你跟前,只莫要拒人千里之外就成。」
大夫人與佟雨薇從宮裡歸來,便再不見進宮,後來大房院裡就傳出佟雨薇無法進宮的事。而宮裡又流傳出長公主府與國舅府提親一說。雖現在都是密不傳外的消息,但若有那心,便細心查看和打聽,自能從府中人事上得出結論,佟雨瑩相信佟雨筠不是傻子,豈有看不出這兩府求親,最為合適的人選會是哪兩位小姐。
但她今日向大伯娘求請,讓盼香出府一事卻做得不妙,當時佟雨瑩不免有些糊塗,當日在公主府故意中了她們姐妹的小招數,今日怎會不明白這一提說,反是讓大伯娘有了送人進她屋裡的機會,若是凝露將來做了陪嫁出府,像盼香那樣的年紀,除非是配了小廝做媽子跟出去,不然,根本不可能再侍於佟雨筠身邊的。
一個可心的人都沒有,將來?唉……
但佟雨筠所計的卻是她這一場「病」,但經過佟雨瑩的這起感歎,她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進了誤區……她一時愣著神,跌坐下來。
是了,當日在公主府,大伯娘不讓公主宣傳出那事,甚至不惜以威脅的手法保住她的名譽。這樣做自然除不了顧及兩府的顏面,但更多的是對她還寄於其他安排吧。
對於歷史所知並不多,卻記得在漢朝的時候,便有一位皇后是改嫁再入的宮,最後還接回了她在民間與前夫的女兒,當時看到此處時,一時讓她不理解了許久,後來才知道是與當時的社會風氣相關的,女子和離再嫁全是有先例的,那時的貞節觀念還不是很重。
那麼經由公主府那些美婢們,那種開放式的迎來送往,就差與青樓無異了,這種情況看來,這個異世大周雖然重視貞節,卻還未到一個受了輕薄的大家小姐,便要從此棄去的地步。也就是說她當日計一場,若非不是鬧得人盡接知,丟盡國公府和公主府的顏面,方不會有大礙的?
計已算空,現今那兩門婚事與她大有關聯!!佟雨筠耳中轟的一聲震響,一時差點透不過氣。
「小姐,我立即就出府去,先讓表少爺來提親,再接合公主府的事,你死也應該求一回大夫人。」佟雨筠的事,盼香全部都知道的,也算是最為精明不過的人,豈有想不到這一層的道理,再想剛剛安排住下的凝露那年紀,絕是大夫人早有安排的才是,一時間她也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亂作了一團。
「不行……」難受的吐出一口氣,躊躇了會兒,才道:「大夫人把凝露給我,便已是召告全府對我會是什麼安排,若在此時表哥還來提親,豈不正撞在她國公府的刀口上,舉時還不知道要怎麼嘲諷哥哥一場,所以這事萬不能做,就是你出府的行程也得縮短,明日迅速離府見過你姐姐,只准帶給她好消息,實際情況絕不能讓母親知道了。」
「那小姐就這麼認了?」盼香想著凝露的到來,說不定就是自己離去的時候,不禁心緒不寧起來,又憂道:「這兩門親事,你便早想過了是不是,全是去不得的對不對,這會兒,怎麼能眼睜睜的步入火坑呢?」有施氏那順風耳在身前繞,府裡的事鮮少有不知道的。
盼香這會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這種無助,她與佟雨筠一樣深有體會。
一陣翻來想去,咬了咬牙,眼紅卻聲硬,「當日來上京我也是千般不願,但是現實迫人,我又有不得不接受它的理由。而今又到了這種時候,我能說不接受它嗎?雖然被迫,但是我努力過了,我便認了它。」
「小姐?」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無論將來如何,我們手邊必需多放些銀子,現在唯一的安慰是能不勞而獲,總有後路可退。你明天出府多取一點回來,指不定下次再離開國公府,就是那一生一世的時候,我們必需為將來多做打算……」
這夜她說了許多,打算了許多……
給讀者的話:
謝謝姐妹給的芳名喲,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