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鎮是九隴縣轄下另外的一個鎮,因著有風景秀麗的景山和出名的三昧禪林,景山鎮的規模可不比九隴這個縣城小,且逢二五八時趕集的人也很多。
定下去景山的日子後,老實的袁漠即使想和馮初晴搭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詞窮之餘只好站在另一邊拿了斧子使勁劈砍木料,一會兒竟然劈開了好幾架繅車需要的數量。
正當他絞盡腦汁想到可以問馮初晴這腳踏繅車是不是她看過的那種來搭話時,牆外面卻是傳來了一陣熱鬧的人聲,讓他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又消失地無影無蹤。
馮初晴也是聽到了人聲,放開手裡的針線看向了門口。
原來是去止馬壩周邊村子看地方蓋織造作坊的余德祿一行人回來了。
今日正好是萬年鎮私塾五日一次的休沐日,常守信也跟在常滿夏的身後來了止馬壩,一路走來都是聽三個大人討論什麼織機去哪買便宜?經線緯線如何變幻才能將織出漂亮的錦緞?餘下的次品多少生絲能做哪等絹紗?
……
聽得常守信是滿頭霧水,差點沒走路都打瞌睡。然而邁進繅絲作坊的第一步,當他看見牆邊上站起來神情帶著幾分急切的馮初晴時,他就像是被打了雞血似的一下子來了精神,三兩步就擋在了常滿夏身前,用一種戒備的眼神盯著馮初晴:「你是在這裡等我爹的嗎?」
「……」馮初晴是有意思在這裡等常滿夏,但絕對不是常守信語氣中的那種等,而且絕對不是等常滿夏一個人。皺了皺眉,沒理會常守信的責問,笑著招呼了余德祿三人到桌子邊上坐下。
「德祿哥的紅白茶、二哥的花茶,滿夏哥你喝什麼茶?」益州靠山生活的鄉戶人家都喜歡自家煮的紅白茶,馮正柏在益州城生活了幾年已經習慣了口感了稍微好一點的花茶,繅絲作坊以後也是要像今日這樣待客的,馮初晴上次去萬年鎮便特意選了一款口感香醇的茉莉花茶。
常滿夏看了神情爽朗的馮初晴一眼,不知怎的白皙的圓臉便有些泛紅,支吾著應了句隨便。
正好馮初晴在給余德祿倒紅白茶,便取了茶杯也給了常滿夏一杯:「那我就自作主張給滿夏哥倒紅白茶了,清火去燥。」
「我的呢?」這時候,一直拿防備眼神上下掃視馮初晴的常滿夏滿是火藥味地開了口。
「那我也給你倒紅白茶吧。」馮初晴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回事,上次走的時候他都還玩著禮物客客氣氣的像是解開了誤會,今兒怎麼又像是吃了**似的。不過鑒於人家爹爹在場,她也不好僭越,便也取了杯子給常守信上了一杯茶。
「守信,不得無禮。還不快叫人!在家我是怎麼教你的?」常滿夏瞪了兒子一眼,眼中警告之色頗濃。轉眼看向馮初晴時滿是歉意:「初晴妹子,真是不好意思,守信這孩子太失禮了,回頭我好好教教他。」
「沒事的。」馮初晴可沒指望常守信會那麼聽話,倒了茶便靜靜坐到了馮正柏身邊做她的繡活。
喝過了一盞茶,余德祿便說村裡有不少人對到作坊裡上工非常感興趣,這個時候大多都會聚在村中間那雜貨鋪門前閒聊。馮正柏和常滿夏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面試」的好時機,當即便要余德祿帶路去瞧瞧。
馮初晴懶得聽村裡人的閒言碎語便擺手說不去,常守信一路上聽煩了三個大男人的生意經,再說了也起了點小心思,更不會跟著前去自討苦吃了。
等三個大男人離開後,袁漠看似在刨木板,實際上耳朵豎得老高,就想聽那無理的小孩子是想說些什麼?
他這個粗線條的大男人都知道常守信是有話想和馮初晴說,馮初晴自然也猜了出來。不過她可沒興趣照顧小孩子心思還主動湊上前去討不快,便依然拿了他的衣裳縫補。
小孩子本就沒什麼耐性,常守信在凳子上扭來扭去,一口水都沒喝就忍不下去了,「喂!你怎麼都不問我吃不吃點心、要不要玩玩具的呀?」
「我為什麼要問你?」馮初晴是幼兒園教師出身喜歡小孩子不假,但她喜歡的三四歲最天真最好哄騙的小孩子,像常守信這樣都七八歲懂事的熊孩子她可沒耐性再去掰正。更何況這熊孩子看她的眼神完全沒善意。
「你不是該討好我嗎?」常守信高高昂著頭,一臉傲嬌地哼道:「要是我不喜歡你,就算我祖母找了媒人來提親你也別想做我娘!」
這話中味道有些不對!馮初晴嗅到了些微異樣,將針線活放了下來,抬頭正色回道:「我沒必要討好你,你別自作多情。而且上次我給你說過,你不該自私地霸著你爹。這樣不好。」
常守信才不會信她的話,眼神一轉,指著馮初晴補了一大半的短褂:「這衣裳是誰的?馮大伯還是馮二叔的?」
「都不是。」馮初晴隨手將衣裳收到了帶過來的針線簍子裡,與其和這熊孩子在這裡說些無意義的話題倒不如回家整理下上次從景彩虹那兒撿到的布頭,拼拼湊湊指不定還能做出點什麼東西來,去景山鎮可不能只支出不收入!
「你……!你不准給別的男人補衣裳!」常守信上前兩步伸手把馮初晴給攔住,霸道地宣佈道。
眼前的小男孩稚嫩的臉龐上寫滿了認真,馮初晴對天翻了翻白眼,伸出白皙的手指頭在他額頭上一戳:「我說,常守信小朋友,你這是自相矛盾。一會兒不讓我做你後娘,一會兒又要管東管西,你憑什麼管我?你不是對我一個人說這種話了吧?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爹其實並沒那麼優秀,他長得不夠帥氣、學識也不夠高、生意高不成低不就,可不是誰都會看上他的!」
常守信被她戳得一退再退,神色也是驚疑不
定,「你?你真的看不上我爹?」
「應該說,我現在看不上,以後看表現。」說得人孩子都失去了信心,馮初晴輕咳了兩聲幫常滿夏挽回了些顏面。
「其實你這個人還是不錯的,我祖父和我祖母也都說你好,就我爹說不用慌。」常守信微微有些沮喪,他現在是相信馮初晴真的和別的想要巴上常家的女人不一樣,至少,那些女人才不會說他半句不是。但私塾先生也教過他「愛之深、責之切」,馮初晴要是對他不理不睬才叫壞事呢。
不用慌?那就是常滿夏也沒看上她唄!馮初晴不無慶幸地想道。這個大背景下,要是常滿夏一點頭,估摸著今日來止馬壩的就會是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