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飛快地行進了一段路到了長安大街,老夫人敲了敲車廂擋板,車伕連忙靠邊把馬車停了下來,莫嬤嬤進到車廂裡看老夫人有什麼事,老夫人拉著她的手說道:「我是怕你一把年紀了,坐前面受不了顛簸。」說完示意莫嬤嬤坐在舒服的靠椅上,莫嬤嬤連忙坐在車廂裡的小馬扎上,歉意地說道:「奴婢的衣服髒了,還是坐這邊吧,別再把靠墊弄髒了。」
老夫人無法,只好隨了莫嬤嬤的意思,讓她坐在車廂裡的馬扎上。一路上莫嬤嬤都想說陳棟的事,只是看著老夫人的樣子,像是在想事情,也就沒敢打擾。
快到侯府的時候,老夫人才開口說道:「等下你就回去家裡吧,今天不用過來了,這麼久沒見孫子了,好好回去聚聚吧。」莫媽媽哽咽地說道:「小姐……我。」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到了侯府,老夫人下了車,又吩咐車伕:「送了嬤嬤回家去吧。」說完示意莫嬤嬤趕快上車,莫嬤嬤本想自己走回去的,最後拗不過老夫人還是坐了馬車回去。
此時正是下工的時辰,威遠侯府後街這會兒正熱鬧的很。
看到莫嬤嬤從老夫人的馬車上下來,各種羨慕嫉妒的聲音傳來。
「呦,你看看人家,就是命好,當年跟對了主子,你看看這些年過的,家裡的大孫子讀了那麼多年書,以後求了老夫人,肯定是要脫了奴籍的。」另一個壓低聲音道:「你們聽說了嗎?早上我家那口子出去採買的時候,聽說大少爺出事了。這人呢有什麼造化可還說不好呢。」莫嬤嬤趕忙謝過車伕,快步進了自家小院,把那些閒話都一併關在了外面。
兒媳婦聽見聲音,出來看見婆母笑著招呼道:「婆婆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可巧了,鳴哥兒回來了,正在公公那屋,和公公還有他爹說話呢。」莫嬤嬤沒有表情地上前,扯了媳婦的手,就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媳婦杜鵑被莫嬤嬤扯著,一路小跑著,跟著到了東邊的上房門前。看著緊閉的門窗,莫嬤嬤一把推開門,鬆開了兒媳杜鵑,自己走了進去。兒媳杜鵑迷迷糊糊地跟了進去。
莫嬤嬤看著坐在桌邊的白滿堂、兒子還有孫子,莫嬤嬤第一次生氣地喊道:「你們幾個怎麼能這麼做,你們難道忘了,杜鵑生了三天,最後差點把命都搭上才生下了鳴哥兒,你們怎能……怎能這樣,就算我們不能也不可以反對,你們也不能背著媳婦說啊!」說完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哭了起來。此刻莫嬤嬤把她這一天的焦慮、委屈,還有擔憂,甚至不捨統統發洩了出來。
看著婆母哭成這樣,杜鵑愣在當場。白子鳴忙起身把門關好,轉身抱住了還在發愣的母親。杜鵑這才反應過來,拉著兒子的手一起蹲在婆母的跟前,說道:「婆婆,您這是怎麼了啊,您別嚇我啊,您這麼哭讓我怎麼辦呢。」莫嬤嬤這會兒根本聽不進去任何人說話。
白滿堂示意兒子帶了孫子和兒媳先回去。等到兒子一家離開後,他才站在莫嬤嬤邊上抱住了妻子。過了許久,莫嬤嬤的哭聲漸漸低了,他才說道:「萱草你這是怎麼了?以前你不是常對鳴哥兒說,就算捨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護好大少爺嗎?鳴哥兒做的對,我們白家能出了這麼個子孫,我自豪。
我們該高高興興地送鳴哥兒走,你這麼哭不是讓鳴哥兒傷心嗎?我們不是不想告訴杜鵑,是咱兒子說,杜鵑最近總是心絞痛,這才沒敢跟她說。準備送走了鳴哥兒,慢慢再跟她說的。」莫嬤嬤一聽,忙著急的抬頭看向自己的夫君。白滿堂忙安慰她說道:「你別急,沒事的,鳴哥和他爹會和杜鵑慢慢說的,不會出事的。」
莫嬤嬤把臉復又放到夫君的懷裡,問道:「你捨得嗎?」白滿堂心裡歎氣,但嘴上還是輕鬆的對莫嬤嬤說道:「捨得,怎麼捨不得。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鳴哥兒有情有義有擔當。」莫嬤嬤起身往門外走去,白玉堂忙叫住她:「萱草你這是去哪兒?」莫嬤嬤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去廚房炒幾個鳴哥兒愛吃的小菜。」白玉堂笑著說道:「我也一起去,幫你打個下手。」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往廚房走去。
白子鳴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和母親說了,杜鵑聽完兒子的話只是安靜的呆坐著,沒哭也沒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才平靜的說道:「鳴哥兒和你爹說說話,娘去廚房給你做好吃的。」說完起身往外走去。白子鳴在身後抱住了母親,叫道:「娘……」杜鵑拍了拍兒子的手說道:「嗯,乖,娘沒事。」說完拿下兒子的手,往外面走去。繞過西邊的佛堂,走到了後院的背陰處,靠在庫房的牆壁上,杜鵑摀住嘴,嗚嗚地哭了起來。這個在兒子和丈夫面前假裝堅強的女人,這一刻她的世界坍塌了。
杜鵑來到廚房的時候,婆母和公公正忙得熱火朝天,重新洗過臉的杜鵑,雖說眼睛有些紅,但是並不容易看出她大哭過,杜鵑上前笑著對婆母說道:「母親我來吧,您每天都那麼忙,好不容易放假,還是好好休息下吧。」莫嬤嬤也故意擠出纏爛的笑容對媳婦說:「你們針線房也不輕省,仔細熏壞了眼睛,動不了針線。」杜鵑不好意思地說道:「哪就那麼嬌氣了呢!」說完搶過莫嬤嬤炒菜的勺子,繼續翻炒臘肉豆角。
這個時間還沒有新鮮的豆角上市,他們家能在這個時候吃上豆角,也是因為振遠侯府在遠郊有個莊子,因為子君小姐的話,老夫人讓人在那邊扣了大棚。
就算這樣,整個侯府除了主子能吃上新鮮蔬菜、水果的恐怕也寥寥無幾。但是他們家這些卻總是不缺的,以前是鳴哥兒在家,老夫人有什麼水果,都賞了婆婆,讓她帶回來給鳴哥吃。後來鳴哥兒和大少爺一起去了白鹿洞書院,老夫人又每天把主子們吃的新鮮蔬菜賞了一份給他們家。也是因為這樣,一年四季他們家的伙食都很好。以前多少人羨慕她的,只是這一刻她卻覺得眼前翠綠的豆角讓她的心十分刺痛。
白家一家人一起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一共做了十六個菜,有紅燒魚、燉羊肉、臘肉炒豆角、酸菜白肉,地三鮮,醬香鴨、卷煎、尖椒雞蛋餅、扣肉、酸菜魚、疙瘩湯、人參醬肘子、香蒸大閘蟹、栗子雞、豆角土豆燉排骨、玉米胡蘿蔔排骨湯,還有一盤脆盈盈的水蘿蔔,旁邊放了碗雞蛋醬。
白子鳴看著滿桌子的好吃的,都不知道吃什麼好,祖父白滿堂忙推薦道:「鳴哥兒嘗嘗這個疙瘩湯,還有這個尖椒雞蛋餅,是祖父的手藝。」說完自己還笑了。莫嬤嬤忙說:「鳴哥兒吃這個酸菜魚,還有醬肘子,還有排骨湯是祖母做的。」鳴哥兒忙接口說道:「好好好,我都吃,我誰做的都嘗嘗。吃到肚皮撐起來為止!」說完一家人歡快地笑了。
吃完晚飯,莫嬤嬤還是和家人告辭,回到府裡當值。莫嬤嬤也想明白了既然做了決定,她也沒什麼不能面對莫老夫人的了,再說她心裡也一直擔心老夫人。一路快步進了老夫人的院子,上房的燈還昏暗的亮著,守在門口的含冬看見莫嬤嬤忙迎了上來:「嬤嬤怎麼來了?」莫嬤嬤笑著說道:「家裡也沒什麼事情,就回來陪陪老夫人,老夫人晚飯吃得如何?」
含冬忙輕聲說道:「只喝了半碗南瓜粥,別的什麼也沒吃。侯爺和侯夫人走的時候還吩咐說讓小廚房留火,好備著晚上給老夫人做吃食。」莫嬤嬤示意含冬留下守門,自己則進了內室,在門口回道:「老夫人您可休息了,奴婢萱草。」老夫人沒想到莫嬤嬤這會兒會來,忙叫了莫嬤嬤進來:「你怎麼不在家睡一晚?晚上涼吧,到炕上來陪我坐著吧。」莫嬤嬤沒有遲疑,直接脫了鞋,上了炕。
老夫人笑著打趣道:「這回不跟我見外了!」莫嬤嬤也笑著說道:「老夫人就知道欺負奴婢,奴婢幾時跟您見外了。」看著滿臉笑意的老夫人,莫嬤嬤認真地說道:「家裡都說好了,明天一早鳴哥就去順天府投案,您明天就能見到大少爺了。」老夫人感動的拉著莫嬤嬤的手,說道:「我幾時說過要用鳴哥兒的命去換回子瑞了?
從小到大,只要瑞哥兒有的,我都給鳴哥兒準備了一份,你真的不懂我的心意嗎?你出嫁時,我不顧自己那時懷著身子,親自為你張羅,差點流產,這些你都忘了?」老夫人哭著說道:「我把你、把鳴哥兒,當成我的親姐妹、親孫子一樣的。我承認在沒見到鳴哥兒前,我的確是想讓回來報信的小廝去順天府自守,好救了子瑞。但是看到鳴哥兒後我卻說不出口,最後沒辦法我才親自去了陳家。
若說這些年我沒和你說,瞞著你的,就只有當年寺廟門前的書生,就是如今翰林院的掌院,陳棟陳大人這一件事。就算你今天沒認出他,回來後我也會和你說的!」莫嬤嬤一下子抱住了老夫人說道:「小姐別說了,您真的別說了,您的心裡把我當成親姐妹,這些我都知道。就是知道,我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瑞哥兒出事。一定有辦法的,一定還有辦法的,今天在陳府陳大人怎麼說?」
老夫人漸漸收了哭聲,說道:「陳家那邊倒是不會有什麼事情,剛我也和老三兩口子說了,這件事想解決不那麼容易,接下來就要看我們能不能請動這位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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