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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27昏君怎樣煉成 文 / 二月花

    沈如是何等背景,竟被走後門?

    這批當高官的,思路可比一般人活躍多了!

    難道沈如是與皇家有舊?二十年前單騎救主長阪坡七進七處——等等,沈如是還沒有二十歲呢!

    又或者沈如是乃天上神醫下凡,隨便瞪一眼就生死人肉白骨所以皇家也不能不捧著——等等,沈如是給我看過病啊,我怎麼沒感覺出來呢!

    還有那思維逆向的,一拍大腿。莫不是沈如是原本沒本事,然而從番邦習來了勾魂攝魄迷心**,皇室之人,統統被他迷惑!

    一群老男人森嚴肅穆的站在陛階外,內心奔馳著無數神獸向平原。

    …………

    玄燁扭頭跟專業秘書張廷玉商量了一會兒蒙古問題的措辭。科爾沁是咱大清的好盟友,語氣得和緩。可是送兩個女孩子還想出一個當皇后。這門兒也沒有!

    張廷玉是本朝出了名的話少人。此公少年進士。當時一筆好字也曾飛揚過的。結果年紀大了不僅人是鋸嘴葫蘆,連那筆字也磨得不見稜角。平時走在人群裡,一不注意就能忘了這人。玄燁偏偏很喜歡用他。覺得他老成持重。

    這老成持重的見皇上垂詢,下筆如飛。展眼草擬了一張奏折,旁邊有小太監跑過去遞給玄燁。

    玄燁挺滿意:「就照這個謄抄一遍。」便拍了板。那邊張廷玉低頭做事,這邊顧太監趁機湊過來。輕聲在玄燁面前說:「那沈如是,就在側門口了……」

    玄燁揉揉太陽穴。語氣裡三分賭氣五分無奈,偏還帶了兩份好奇。道:「宣。」

    貼牆站的宮女太監們看顧太監一個手勢,悄無聲息的溜縫兒退了出去。張廷玉是妥當人,雖不知道進來的是何許人,可是看這些宮人們的舉動——他輕手輕腳寫了最後幾筆,用鎮紙擺好。把筆放回筆架,他自己也跟著退下了。

    張廷玉臨去前正遇到沈如是進來,沒看見正面,只看見背面一襲淡色袍子,看身形是個少年。是誰呢?他突然有點想知道了。

    …………

    顧太監走路聽不見聲音,沈如是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玄燁一個人坐在御案上寫東西。生生把一間大屋子坐出了莊嚴鄭重之感。

    沈如是左右看看,心裡捉摸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撈個座兒。玄燁那邊抬頭了。目光刷刷上下一掃,語氣中頗有玩味:「沈如是?」

    沈如是道:「在!」

    玄燁感覺被噎了一下,這感覺來的很莫名。不過上下打量一番,這貨果然還是自己記憶中的模樣,只是長大了幾分——哪裡似乎有點怪?不知道,或者看錯了。

    玄燁想問問自己兩個兒子究竟和這貨什麼交情,想問問那西方女王何以這麼看重此人。又想問問他怎麼能見了自己還神色坦然毫無畏懼之情——這一點太不爽了。可惜千言萬語一時沒抓住頭緒,張嘴問了個最俗的:

    「你可知罪?」

    出聲了,就唾棄自己:今天怎麼了。朕難道是審案子的俗吏麼?左右看看,連宮女太監都沒有,顧太監遠遠的站在門口。玄燁心中又熨貼一下,不錯,顧太監很會辦事兒。方纔那句蠢話大概沒被人聽見。

    ——萬歲爺,你高興的太早了。

    沈如是一秒都沒停頓立刻點頭:「知道了。」

    玄燁望了下天花板。這什麼玩意兒!暗中覺得今天說話處處不對勁。還不能不彆扭的向下問:「錯在何處?」

    沈如是眨著一雙大眼,目光誠懇:「雖然作為臣子我做了大好事,可是大阿哥也是你的兒子,我沒打招呼就把人綁走,作為家屬你估計比較恐慌。」

    沈如是原先就對皇帝敬意有限。敢當著人家的面兒抹鬍子眉毛。後來出海被整個島國的上流社會捧著,說話那叫一個沖。

    玄燁的脾氣不錯,那也分人。沈如是是鰲拜麼?他本來登時就想發火的。聽完了沈如是的整句話,居然就恍惚了一下。心中想:這個是認錯還是嘲諷?

    這一猶豫,怒氣沒發出來。

    猶豫了一下依然沒相同。玄燁便冷笑三聲:「你還有理了!」

    沈如是也沒聽出來這不是誇獎。這貨居然謙虛了一下:「不是很有理,不用客氣。忠君而已……」

    玄燁揉了揉太陽穴。心說這個狀況不對。

    …………

    他兩個談話劍拔弩張。

    然而苦了的是門外的人。

    宮裡人,皇帝的心情得隨時揣測。他心情不錯,大家也不用太緊張。他心情不好,大家最好也把尾巴夾起來。宮外的大臣還有「國法」約束,皇上不會太根據心情辦事兒。宮裡的這幾百號人,大都是皇帝的家奴。死一個兩個的,根本沒人管閒事。

    可是平時大家能在屋裡聽還好。雖然後宮不參政。可是長耳朵就能聽出來他在笑在怒。最不好的就是現在這樣,大家都退出去的時候。皇帝心情怎麼樣,都得靠偶爾幾句話聲音高了,然後大家推斷。

    好在這個事情也經常發生,大家養成了習慣。旁邊的休息室裡。就有耳朵最好使的,一個靠近牆邊,一個貼近門口,一起負責接聽呢。

    張廷玉也混在這群人堆裡。他這也是暫時休息,如果皇上傳喚了,那就最好立刻就過去。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聽宮人們議論分析。好在他是個出名的鋸嘴葫蘆,宮裡的諸位也不防著他。

    就聽見負責接聽得兩個人說話了。

    甲說:「皇上說話了。聲音平穩。」

    乙說:「沈太醫說話了。皇上……皇上笑了!」

    大家都面面相覷,一同開始回想沈太醫那寥寥幾行的過往經歷。皇上高興得笑了?這種事情不多見啊!

    果然盛寵!

    張廷玉也猛然睜大了眼睛。這個情況得記住了!

    …………

    玄燁感覺這個情況不太對。

    皇上是什麼?皇上是天子。對讀書人來說,皇上是他們從小讀書中無數次暗中神交的那個「君」。對權貴來說,皇上是主宰他們生殺大權的親戚。對後宮諸人來說,皇上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影響他們的喜怒哀樂。就是普通老百姓,見了皇上,也知道立刻磕頭跪拜。皇上就是人們眼中的天!

    皇帝技能:震撼。

    等級:滿級。

    沈如是……免疫。

    沈如是頂著個假名字,已經犯下了砍幾次都富裕的罪。出過名,落過魄,走過京城,去過外邦,當過王前貴賓,下過青樓囚地。人生經歷很花哨。見過世面。不想陞官。生活很滿足,又不怕被牽連親屬。根本沒把皇帝頭上那層閃閃光環放在眼裡。她基本上想不出有什麼有求於玄燁的地方。當然,雖然不怕死,最好還是活著。

    於是沈如是後知後覺的,衝著玄燁——諂媚一笑。

    玄燁更嘔了。做戲能不能專業點!從來沒見過這麼不把他當回事兒的人。好勝心起。不能砍!絕對不能砍了!朕得讓他心,服,口,服!

    玄燁熱血沸騰了一下。面上還是喜怒不變。頭腦中飛快盤算。收服人——得恩威並加。

    「恩」?!這沈如是已經把兩個皇子拉攏過去了。玄燁稍一判斷,就知道這一位置怕不是個把高官厚祿放在眼裡的。不然不會在大理寺一住就是半個多月,再見到自己還一點都不誠惶誠恐!

    那就只能用「威」了!這等恃才放曠的傢伙,就得讓他知道天高地厚!玄燁獰笑了一下。這手段本來可以讓下面人去做,不過皇帝他今天心情不好,決定——自己來。

    「聽說你夫人文采不錯?」玄燁問。這問話暗示了林庭以及林庭搞出來的西洋小說之類亂七八糟的事情。把柄。嚇唬人得先弄到把柄。

    沈如是相當淡定:「那不是我夫人。」沈如是其實是有些好奇的。她的性別問題不是太子爺和大阿哥都知道了麼。當時剃光頭是為了不讓來抓「欽犯沈如是」的人為難。並沒有瞞著皇家的意思。怎麼皇上還問出來這麼個問題?她有點意外的看了玄燁一眼。

    在玄燁看來,沈如是的回答是:「老婆死了就死了,無所謂!爺不在乎!」玄燁倒吸一口涼氣。多少年沒見過當面這麼和朕嗆聲兒的人了。梟雄吶!還看朕一眼。示威麼?太膽大啦!

    玄燁感覺自己好不容易拾掇起來的威嚴,又快被眼前這滾刀肉弄沒有了。於是鄭重咳嗽一聲。又道:「聽說你和索額圖來往甚密?」

    這話問的一點錯沒有。沈如是當年到了京城,就是太子爺托給索額圖照顧的。不管沈如是當不當官,這樣的情分。沈如是如果敢說個「不」字,那是會被天下人唾棄他人品問題的!

    雖然用自家大臣威脅一個蟊賊,實在有點跌分子。不過玄燁現在已經成了爭上風的狀態,不管用什麼,先讓眼前這人,怕了才好!

    沈如是皺眉疑問道:「好久沒見了。聽大阿哥說,索額圖大人身體不錯。」

    這是實打實的大實話。沈如是自從回來就沒見索額圖。可是皇上問了不能不說。其實沈如是還納悶呢,皇上到底想說什麼,怎麼拉起家常來。一會兒我夫人,一會兒索額圖的。

    可是玄燁聽來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在反擊,表示索額圖死活與我無關,又毫不留情的暗示當年太子和大阿哥暗鬥的事情。表示你兩個兒子都管不好!這是反擊吶!

    玄燁很氣憤。

    他終於決定不兜圈子了,直插紅心問了一句:「你犯了這麼大的罪,可知道朕會怎麼判?」

    這話問的忒沒水準了。好像街頭混混勒索人,放話道:「咱記住你了,你等著啊!」

    可是沈如是真被這句話問住了。大理寺雖好,不能曬太陽,就不是久居之處啊!沈如是面色迷茫,正想回答。突然感覺腹部絞痛。不由自主地就躬了身子。

    玄燁的一臉氣氛全轉作神清氣爽了。心中那叫一個得以。再蔑視王法怎麼樣?還不是讓真龍天子的威望懾服了?抬頭看看時間!喲!都過去半個時辰多了?想一想,決定不回答,多嚇唬沈如是一陣子。就揚聲道:「來人,把沈如是送回去。」

    這個「送」字,用的糟了。

    …………

    玄燁和沈如是「鬥智鬥力」,說的話,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聲音就不太高。兩邊側著耳朵聽的,幾乎沒聽見什麼東西。

    大家正焦急呢,突然聽見這麼一聲。連忙有人進去。只看見喏大的乾清宮,中間的地毯上,沈太醫身形單薄,面色痛苦。

    一群宮人不好聲張,七手八腳的抬了出去。正各自心中詫異呢。方才才聽見皇上欣喜地大笑。怎麼一會兒沈太醫就這麼面色痛苦呢!有人乍著膽子抬頭,見皇上一臉心滿意足……

    這群人迎面遇上了張廷玉,又遇上好容易等到跑進來匯報事情的兵部官員。兵部官員停下腳步來看,十分稀奇,拉著旁邊人問:「這是誰啊?」

    沈如是這會兒緩過來了。感覺被人抬著不是個事兒。掙扎著下地,腦子還有點迷糊,隨口答道:「下官沈如是。」

    兵部官員正想說什麼,發現旁邊的張廷玉眼睛都直了。連忙跟著看過去——

    張廷玉眼尖。一眼看見沈如是褲子後面隱隱出現了血跡。

    前面說了,沈如是穿了一身顏色賊淺玉樹臨風的新袍子——

    前面又說,沈如是出來的時候是被抬出來的,面有痛苦之色,細一端詳,還能看到面貌姣好,十分清秀。

    張廷玉痛苦的閉了下眼睛。我家那樣英明神武的君王,原來居然——

    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張廷玉在心中苦念他的座右銘。念了三百來遍,才覺得心情稍微平靜。

    旁邊的兵部官員沒有這等涵養。這貨張嘴叫了出來:「皇上對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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