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天下妹子,總共分兩種:一種是咱碗裡的。一種是即將進入咱碗裡的。
大阿哥胤褆一向天之驕子。在大清時也確實有資格眼高於頂。全天下幾乎沒有不像做他老丈人的!何曾想到有朝一日流落到這番邦未開化不毛之地,迄今為止沒有一隻妹子主動他碗裡跳。這也就罷了。連他自己碗裡的妹子,都在向外跳!
這真是天下含悲之事,萬古難消之恨。當為此做一大哭啊!大阿哥只覺得淒慘落魄。人生了無生趣。難道我竟然是這般沒有魅力的人麼!知道真相的他,眼淚掉下來……
當然,胤褆是的確不知道沈如是女扮男裝這碼事兒的。然而想想三個東方人自從離了南疆,一路上簡直是相依為命。又遭遇了海盜異邦政變之類,那是真經歷過生死考驗的。這樣鐵的關係,大阿哥本能的在得知沈如是性別的第一秒就把沈如是劃分成了自己的妞。結果回頭一捉摸,這妞瞞著自己也就算了,居然還看上了別人!
暗生不爽啊!
縱然沈如是在胤褆心中還沒有激發出任何男女私情,甚至他看著偽蓬蓬裙的沈如是,心中還恍惚覺得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爺們兒,只不過人長得稍微秀氣些——然而,讓胤褆對於沈如是看上一個黃毛,像林庭一樣有著十分愉快的祝福態度——那也是萬不可能的!
西雅諾?哼!胤褆撇嘴做不屑狀。容長眉眼兒瞇了起來。
那黃毛西雅諾突然間覺得這人的樣子在哪裡見過。他的神色一肅。眼眸深邃起來。想到了!
…………
沈如是原本就是前一陣子轟動全國的風雲人物。「東方名醫誣陷案」,成了前一任國王被廢的導火索。這樣的人物,如今的名聲相當不小。就連等閒權貴,說到沈如是的時候,都有點戰戰兢兢的。
國王想搞掉他,結果國王被廢了!這貨太命硬了。簡直是掃把星。不少人從此之後對於「東方巫術」深信不疑了。
有這麼個名聲兒,有些事情就不好做了。
沈如是聊發少女狂,左塗粉,右想郎。拜問龍神:何日雁成雙?那是不假思索的就換回女裝了,林庭也沒攔著她。
等到一屋子的人從驚嚇裡回過神兒來。新來的西雅諾因為受到驚嚇最少,也就最先反應過來。他說:
「沈如是不能是個女人。」
他聲音斬釘截鐵。看著沈如是的目光中卻充滿了讚歎之色。沈如是頓時羞澀了。垂目不敢說話。簡直都不知道大家在講些什麼了。
林庭當然沒有這麼眩暈過去。她有些皺眉的頂了一句:「女人怎麼了?為什麼不能?」就以目光示意大阿哥胤褆,示意他反駁過去。
胤褆心中大憋缺。反駁?他真想反駁這個莫名其妙加入到他們中間的黃毛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標點!可是,對方提醒的一點沒錯,好吧……是提醒的極有道理。
「沈如是」為什麼不能是個女人?
因為女人不可能是個大夫,不可能取得科學院先生們的讚許,不可能被大家追捧寫進學會報告甚至未來的教科書裡,更不可能是個比幾乎所有男人都強的人物!
女人?
女人就應該穿著二十斤的蓬蓬裙坐在家裡,低垂下光滑的頸子,好像天際一道悠然的歎息。她們遇到危險只會嚶嚀一聲暈過去,然後等待勇士們屠龍後把她們救醒——當然,勇士也不可能是女人。
「沈如是」穿著長袍,帶來了人們聞所未聞的先進理念,救治了海洋上最可怕的病症,他在政治危機中毫無退縮之色,在成為女王的隨身醫生後也絲毫不喜形於色。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女人」?!
西雅諾與胤褆出身於不同的國家,有著不同的經歷。然而對於這一點,這兩個人達成了共識。
「沈如是」已經是一個奪了大部分西方醫生風頭的東方來客了。之前在政變爆發出的矛盾,其實並沒有被徹底解決。而是隨著信奉新教的新國王上台,被暫時的壓抑下去。日久天長,未必不會再次爆發。
「沈如是」如果再成為一個奪了大部分男人風頭的女人,挑動起性別平等,觸動不是一個階級,階層而是整個社會的秩序——那簡直不遜色於才落幕的光榮革命。
或者,會在幾百年後,被人作為先賢而讚歎。
也必定,會在當下,幾年之內,死個不清不楚。
作為飽讀史書的人,胤褆隨時能從歷史上捉出類似的場景來。商鞅變法時已是秦相,依然不得好死。王安石更被後世文人和曹操並稱,認為他禍國殃民。
西雅諾這話,說的有理。
…………
胤褆忍著內傷點了點頭。
林庭方才問的衝動,此時一回想,也知道了原委。暗自有點吃驚:如果是前輩子,不,哪怕就是在離開大清之前,她絕想不到自己會對著大阿哥質問!
沈如是倒沒有這些感慨。多大點事兒,她自小扮男裝,難道不是因為男裝更加方便麼?關鍵是自己想讓知道的那個人他知道了……這就好!
於是殊無牴觸。只是有點好奇的看著西雅諾問了一句:「也不告訴女王麼?」
西雅諾有點意外對方問的是自己。恕他眼拙。沈如是沈大夫表達感情的方法太轟轟烈烈特立獨行不走尋常路了!也算是閱人無數的某貴族子弟,居然根本沒看出來這是女性在表示好感——可見無論按照東方還是西方標準,沈姑娘都是一朵奇葩啊奇葩。
他以為這個小圈子的考驗和試探正式來了。他已經注意到了!沈如是這個小圈子的頭目消失了好幾天。難道是查到了自己的偽裝資料?這是在試探自己的政治立場麼?哼!你們焉能知道,島國的人就是死絕了跟我也沒有關係。如果是北方三國,說不定某些時候會被他們試探出端倪來……
西雅諾不敢放鬆。沈如是是個大夫的時候,他已經起了拉攏之類的念頭。等到知道這居然是個女人,心中的警報級別翻倍,根本不敢小看於她!
某大師說:「江湖上最可怕的是孤身一人行走的老人,女人,小孩。」
西雅諾顯然興起了類似的想法。
他心中暗自提醒了自己一番。對著沈如是撲閃撲閃的大眼,只覺得對方的迷惑性亦是極強。看!這麼可愛溫柔的女士,誰能想到她竟然闖下了這樣的名聲?誰能料到他身後還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使命!
西雅諾反覆思考。字斟句酌。口中緩緩地控制著臉上的肌肉,甚至每一個字的發音。力求做出一種輕描淡寫的感覺,不讓對方察覺自己已經察覺。
他回答道:「我覺得,就不用告訴那位陛下了。」
林庭的探測系統「buling」一下豎了起來。這個用詞……對方沒有把女王看在眼裡啊。難道他的身份?她沉思去了。
胤褆不爽的發現,沈如是竟然直接問的是西雅諾而不是自己這邊的兩個人。重色輕友太惡劣了!他在心中無聲的憤怒去了。
沈如是心中桃花開:啊!他說話好溫柔。真陶醉啊——等一等,我方才問得是什麼來著?記不起來了。管他呢!
…………
沈如是受到了對方的「溫柔回應」。若不是怕人家玨的自己不太矜持,幾乎就立逼著去問「你結婚沒有,沒結婚看我怎麼樣」了。
說來奇怪,這話她從前問的毫無障礙。只過了這麼幾天時間,卻覺得左思右想怎麼也開不了口。
不過,大約是受了這方面的鼓勵,沈如是的狀態從左思右想日夜傻笑,迅速調整成了動力十足到處找事情做。
在禍害過牧場田莊後,沈如是甚至心情愉快的忘記了之前政變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開始給附近的居民看起病來。
在外面的時候,她做紳士打扮。回到房間裡,帶著禮貌穿著裙子。進出與那人共一個屋簷。絲毫沒有覺察西雅諾已經被盯得日夜驚懼,幾乎想立刻離開了。
這日午後,有一隊陌生的客人路過農莊。當時胤褆恰好不在,林庭出門幫助沈如是,給某農家婦人接生。她恰好看見了停下來歇腳的那一隊人。然後,吃驚的摔了手裡的銅盆。
那人是太子爺,胤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