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吉利海峽戰火重燃。
半個世紀前的戰爭,海上霸主荷蘭與西班牙交戰在英吉利中立港口唐斯特。當時的英王嚴詞抗議無人理睬。後來發狠組建自己的艦隊,大力鼓勵海軍甚至海盜。
半個世紀後,西班牙指揮官安東尼奧將軍率領四十五艘戰艦,三十艘運兵船,超過一萬五千名士兵,浩浩蕩蕩衝擊樸茨茅斯的英吉利「旗艦號」。這是西班牙最後的榮光。戰鬥從深海打到近海到海岸,最後,只有七艘船倖存,其餘大多毀滅在熊熊烈火之中。
「女王號」返航時,恰見得烈火燒紅半邊天。
…………
「乘桴浮於海!」
大船即將靠岸,胤褆望著人流突然感慨。
這句話的前半句,本來是「道不行」。頗有幾分隱士味道。可是自古以來說這話的,都是從山東上船「浮」到遼東去了。可真沒有沒事兒跑到絲綢之路另一邊兒的!
沈如是望著外面的喧鬧的港口,也有點心情複雜了。好奇興奮都有些,還有幾分不確定與畏懼。轉念一想,自己就是個大夫,來這兒也是為了學醫。便重新笑了起來。
就聽道林庭回首茫茫大海,掃視著身下的大船,輕聲接一句道:「風正一帆懸」。
眾人想起後句,想如今已是新一年。某名,都有點感慨。
沈如是伸出手去左右各拽了一把:「別磨蹭了,該我們下船了!」就率先走了下去。
…………
鄧肯早已下了船。正在一側安排海員卸貨物。見到沈如是笑瞇瞇的招呼道:「沈大夫稍等一下?說好了大家先到我家裡安置的!」
約翰在旁邊幫口:「還有我,沈大夫先隨我到威爾士好了。我們可以沿途欣賞最美麗的鄉間風光!」
亨利十分滑稽的行了個禮:「先生們,女士們,相信我,本次航程中,名醫沈如是的發現一定會載入史冊!請允許我,先借用沈大夫一點時間。」
沈如是三人互相看看,對於接下來去哪裡並無異議——所有的地方都是沒聽說過的。就默認了這些人的安排。等鄧肯交託了船,安排了海員,一起回到他在港口的城市落腳。然後跟著威爾士的兩位一路向北而行。
沈如是在一邊和亨利嘀咕了一會兒。她對於在番邦揚名立萬毫無興趣。對於什麼科學學會也只是聽聽而已。於是有些理解不了亨利寫報告且署名「沈如是」,這件事情是多麼大的光輝和榮譽。就連什麼「勳章」之類,也都是強忍著哈欠再聽。不過是看見亨利興奮不好意思打斷而已。
然而,沈如是倒是頗有興趣的提問道:「如果我想學習醫術,你們能幫我介紹一個老師麼?」
亨利愣了一下:「老師?」接著他恍然大悟:「哦!你是想學習醫學?我們會在行程中路過幾所大學的,到時可以去參觀!按照您的名聲,我敢肯定一定是本年度最……」
沈如是禮貌的笑笑。心中納悶:大學?類似國子監那種?亨利倒是好心,可是真不想跟當官的人打交道呀!
…………
鄧肯太太是個十分瘦弱而美麗的少女。
她穿著淡色的長裙,腰肢極為纖細。下擺撐做一個飽滿的半圓球。看上去十分堅硬。她站立在井井有條的廳堂的一角,從頭上的珍珠項鏈到腳上的高跟鞋子,無一處不完美。好像使得整個屋子熠熠生輝。
她微垂著頭頸,好像一段優美的天鵝長頸。又好像,從天邊劃過的一聲歎息。
「她好美!」鄧肯帶到家裡的海員兄弟們,有人感歎道。不少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胤褆眨了眨眼睛,然後控制不住的把注意力放在了對方微露的前胸。
林庭捂了下眼睛。
鄧肯太太微微驚訝的看著自己家中湧進這麼多陌生人來。然後,她在看清領頭的那一個是自己丈夫的下一個瞬間,乾脆利落的,昏了過去。
鄧肯輕巧的向前越了幾步,熟練的接住了自己的妻子。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一盒嗅鹽。
鄧肯太太在自己丈夫的懷裡悠悠醒來。此時鄧肯帶來的手下坐滿了廳堂裡的每一個沙發或椅子,還有大副薩爾馬站在窗前。她的眼神茫然了一下,定格在自己丈夫臉上明顯而猙獰的傷疤上面,然後流下了一滴優美的淚水,再次暈了。
鄧肯掂了掂手中的嗅鹽盒子,習慣性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這一路的醫生沈如是。還沒說話,外面突然有慌慌張張的聲音傳來:「老爺您回來了!啊!太太!太太她又暈了,我去找揚深大夫……」
薩爾馬看到一個戴著花帽的老婦人在門口匆匆整了整頭上帽沿,然後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沈如是正好在這時候起身走過來,鄧肯的臉上就露出了幾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真抱歉……我太太的老毛病了。」
…………
沈如是有點好奇的探到脈口,然後深深地皺了眉。
氣血兩虛!這個,大清的太太小姐們也有。林庭原本的身子也不好……多半是缺乏運動。
聽到旁邊有人小聲議論:「鄧肯太太,那是真正的貴族小姐。」
沈如是挑眉。繼續看下去——肺氣失宣。這個,有點嚴重了!
大清的小姐們有這個毛病的真不多。這肺氣弱的……難道她平日呼吸都困難。沈如是看著身旁的病人無疑是抽搐了一下,忍不住也盯住了對方的胸部。這裡束縛的太緊了。五臟對應七情,難怪稍微一嚇唬,就暈過去了。
沈大夫正在心中思索,卻聽到旁人羨慕的回答:「你看她暈過去時那美麗的儀態,真是令人心動!」
沈如是抬頭看了一眼林庭,又見到鄧肯臉上焦急中的幾分得意地笑容。莫名有點悲哀。這幫人是在評論一個活人?或者還是花瓶裡一隻獻花?
她起身,換另一隻手診脈。
這一側是肝心兩臟器。這鄧肯太太看起來先天弱,後天也不足。許久沒吃飯麼?不,不是幾天,簡直好像幾十年沒吃飯!沈如是忍不住又抬頭掃了掃對方面部。把在大清給貴婦人看病時養成的低頭診脈不抬頭習慣改了去。果然先看到一臉淡白,幾乎沒有血色。
耳邊再聽到海員議論:「這一次如果大家能發財,我也想買個貴族妞兒做老婆!就那種臉色極白脖子特細的!」
沈如是猛然站起身來。屋子裡的人都嚇了一跳。不用診脈了。這難道還不清楚?這是活生生折騰出的毛病。卻不知,該怨她自己,還是這些奇葩審美的男人?
沈如是突然覺得有點悲哀。作了許久的「男人」,究竟,她還記著自己的性別。
屋裡眾人的目光追隨著沈如是。鄧肯偏頭,看著懷中女士的眼光很是柔和。他出聲問道:「沈大夫,我太太的病怎麼樣?」
沈如是端詳著手中的蕾絲花邊茶杯墊兒,語氣鄭重:「你太太是餓的,另外,她應該換一身衣服了。」這聲音裡聽不出一點開玩笑的意味。
一屋子的男人都愣住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嘟米薩拉姑娘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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