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發現的時間稍晚,耽誤了第一時間沒有關城門。再從各地搜索……大清那叫一個地大物博啊。
海捕圖形被快馬送到各地。民間各項輿論得到了緊急修改。
太醫院名醫沈如是?如今已經改名了!改成「罪大惡極用心險惡的凶頑之徒」沈如是。有人論述他在短暫的十一歲生命之中,沒有一天不是心懷叵測轉動著破壞我朝安定團結的小念頭的。所有的同僚都說「早就看出來這不是個好貨」。曾經因為早上生意太好沒有賣給沈如是一個燒餅的某燒餅攤主,被讚揚為「心中自有善惡標準」,成為「反沈」先鋒。如果不是沒趕上漢朝推舉制那樣的好年代,只怕當即能混個副部級當當。
傳說中的「沈氏方劑十八種」,也改名了,改成「敕造方劑十八種」。跟「沈」字一點關係都沒有!前陣子有一個治好了不少人病的大夫?你記錯了,沒這人!少年英才最容易受作女婿什麼的?咱一點都沒這麼想過。
海捕圖形畫得不怎麼像。大家除了能看出這是個沒有長鬍子的男人,看眉眼……也區分不出什麼特點啊。就有不明真相的群眾猜測了,莫非是宮中一個頗有權位的大太監?怎麼就走失了呢!
…………
玄燁看著沈如是發愣。倒不是起了什麼君子之思。而是突然發現,這貨我居然見過!
再一細想,可不見過麼。而且還不止一次。在南堂他稱呼朕「大兄弟」來著,還指使人。在乾清宮,當著人,他還在下面畫鬍子來的。
果然一個奸猾之徒啊!玄燁感慨。這時候報信的人回來了:「查不出沈太……沈如是的籍貫啊。只知道,只知道這一位是太子帶回來的。」
旁聽的人表示,我們知道的太多了。
…………
沈如是被六格格叫破身份。驚的當時站起身來。心中暗叫糟糕,面上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你想的真離奇。」就準備用點暴力手段。
六格格直覺不錯。當即嚥下了原本想說的反駁的話。連忙道:「那就是我看錯了好了,沈太醫是男是女隨你高興……我只想四處走走。你我也算熟識,若能結伴,豈不大好?我可以給你做個參謀,一切行動都聽你的。你不想回京城,我也躲人呢,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搭檔麼。」
沈如是被這話說得倒有點心動。她多年來都是一個人行走,多個伴兒們,倒也頗有吸引力。至少下次有人幫著自己一起抬大阿哥,不用拖在地上走了……
想起大阿哥,沈如是突然一笑——大約和澤瀉笑納蘭明珠差不多。她笑了一會兒,望著六格格,十分具有深意的提醒了一句:「你上船前可想好了?一時衝動,這上來容易,下去可就不容易了……」
六格格被笑得一頭霧水。只以為沈如是拿喬兒呢。張口隨意應承道:「我本來就想拜你為師的……自然求之不得。」
沈如是心想,收個小弟可以,不過怎麼也得收個聽話的。好在手上有底牌,最差的可能也就是六格格想跑,那就弄暈了和大阿哥作伴去。也不過是多拖一個人的事兒而已。所以倒起了興致。
沈如是突然爆起。不知道從哪裡摳出來一個丸子,抬手一捏六格格的下頜骨,就填了進去。六格格一時沒注意,中了暗招。蹭蹭蹭連退三步退到船另一邊,警醒道:「這是何意?」
沈如是慢吞吞道:「這是我獨門武器,『不聽話就死』丸藥。你若起了對我不好的心思,三天之後,全身上下長滿蛆蟲……」心裡想:當零食的保和丸,又酸又甜,這就浪費了一個。咂咂嘴。
六格格身體一抖。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見到沈如是一臉「陶醉回味」的樣子,終於嚇哭了……
她原本就想和沈如是結個伴,最多趁著看出來的內容,勒索一下,收服這醫生做自己人。沒想到這醫生真兇殘,居然心狠手辣用了毒藥。本想不信,可是究竟是自己的身體……
再想到沈如是乃是大名鼎鼎的「殺豬大夫」,忍不住大哭了。我好生生的招惹這種人做什麼,還威脅,還炫耀!我好不容易脫了那大宅院,竟是第一件事先給自己弄了個催命咒,這還不如嫁給那誰呢,何苦來哉!哭得聲音越來越高,一時淒慘。
船公船婆看一眼:這小哥桃花債追到船上來了?裡面一個外面又一個?忙啊!擠眼曖昧一笑。
沈如是一愣。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白天才欺負了人家老爹。晚上又欺負人家女兒。可是六格格既然已經看出了那麼多,還提出一起走。沈如是或者將她打暈,不打暈就至少得留點心眼。眼見得那姑娘哭了一會兒停了。沈如是決定以後不嚇唬人了。就和顏悅色道:「你猜猜我為什麼離京城?
六格格忍了抽泣開始猜。這位是正經的京城閨秀。經見的不多,聽說的可不少。她心說,太醫匆匆離京,這種事情每隔三兩年就好幾樁。那還能因為什麼啊。或者是幫著這個貴人陷害了那個貴人得手後害怕被報復被滅口。又或者是湊巧聽見了什麼大得不得了的隱秘。
若是沒有那神秘藥丸,只怕六格格張口就諷刺了。可是這會兒頓時覺得低人一頭,不敢冒險說沈如是太不愛聽的。於是整理了一下語言,道:「……為了人間正義?」
沈如是雙眼冒光,一拍大腿:「知己呀!」恨不得立刻把澤瀉叫出來,噴他一臉唾沫星子以顯擺。看看咱這名聲!全京城的人大概都知道咱是高風亮節的類型了!鎮定了一會兒,才帶著忍不住地笑著道:「沒想到你如此有眼光。你放心,我們一到了目的地,我就給你解毒。」
六格格沒以為這人如此臉皮厚,簡直張口結舌了。愣了半晌才回答道:「那敢情好——我們目的地在哪裡?」
…………
沈如是行船轉馬車,兜了個大圈子。
大阿哥一路沒醒來。六格格第一天見到這位的時候,恨不得剁了自己的兩隻腳。全天下的船那麼多。怎麼偏偏就跑到這賊船上了。
六格格是索額圖女兒,這和一隻昏迷的大阿哥在一起,真是多少事情說不清。六格格一咬牙倒振作起來了。立刻參與了了路程制定,補充飲水食物之類的事情——已經上了賊船了,就決不能讓人抓住!
沈如是樂得有人操心。她原本準備去西南的。聽說那地方天高皇帝遠。貓幾年再說。六格格嚴厲駁斥了。張嘴背出二十來個人名。某某是總督,某某是巡撫,某某是太子黨,某某是大阿哥黨。最後問沈如是:當年的吳三桂比你如何?人家貓著也不安全呀!
沈如是點頭稱是。又問:「你說去哪兒?」
六格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出海。下南洋。」終是忍不住狠狠的瞪了沈如是一眼,綁架皇子,這是什麼膽量!更不爽的是,老娘居然還和這麼個傢伙攪在一起,居然還是自己上桿子請求的。
沈如是突然想起跑南堂的歲月了。頗有些懷念。拍板道:「反正往遠跑——乾脆,去西洋好了。我還會說西洋話呢!」
幾人運氣不錯。半月之後,一行人,揚帆遠航了。
臨行前沈如是趴在船幫上寫了封奏折。
又數日,玄燁皇帝接到了船舶司日夜兼程好馬護送的來的這封奏折。
翻開,一手「樹枝體」印入眼簾:
大道才知是,濃情悔認真。
回頭皆幻影,對面是何人?
落款:愛新覺羅胤褆下西洋。
玄燁心頭先是一鬆。總算知道胤褆去向了。接著又是一怒。這奏折是以胤褆的名義寫的,可是寫的是什麼玩意兒?胤褆難道是看破紅塵自願下西洋的麼?還不是被你個小賊綁架的!居然還吟詩!吟你個頭。
最可氣的,這做假都不是全套。你敢不敢偽裝個字體,做得敬業點!
沈如是,沈如是。玄燁長這麼大,這世界上就沒出現過這麼讓人讀起來就覺得憋缺憤怒的名字。據說睡夢中都咬牙切齒的念了。後宮品階不太夠的妃子,沒有聽說最近的宮廷大案,還以為皇上這是迷上了什麼外面的狐狸精……
玄燁拿著那奏折手都在發抖。忍了許久,終於沒忍住把那折子拍到了桌子上。你以為你跑到西洋就沒事兒了?做夢!
喊了一嗓子讓小太監叫人去。不等太子學成歸來了。叫南書房的人商議,怎麼組船隊,打到西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