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過,澤瀉的外形,是個三四歲胖娃娃的樣子。又有程序設計,只有小孩子能看見。所以沈如是最初誤會他是鬼。
沈如是自從災後,就是自己一個人,平日裡也警覺地很。還好有澤瀉的陪伴,少了幾分害怕。只不過給人看病,這事情很大。沈如是的技藝沒大成,有時也仗著別人看不見澤瀉,讓他出來把脈。然後兩個人在頭腦中討論治療方法。
找她看病的,多半是成人。沒有幾個小孩,這兩個天長日久的,警惕心少了幾分。
沒想到今天討論的熱烈,竟這樣被人「人贓並獲」了!這真是自從沈如意開始行醫,頭一回發生的事情。
可不是這個理:胤禛他,也算是個小孩呢!
澤瀉和沈如是,這兩人當著胤禛說了半天話,而胤禛居然能忍著不出聲兒,等了很久才突然出擊。這份耐心,也算出眾了。
…………
沈如是被胤禛揪住了小辮子,氣勢頓時降了大半。先撿好回答的支吾著道:「他是我師父,也算,也算鬼的一種。只有小孩子能看見。我給你把脈拿不準和他商量一下,一時間忘了……」
胤禛的小臉板了一下。顯然對沈如是提出的「小孩子」幾個字有點不爽。不過沒有發作。僵著手把澤瀉放開,定定看著沈如是:「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麼……『輪迴酒』是什麼?」
澤瀉脫離了掌控,「嗖」得一下就躲回沈如是腦袋裡面了。沈如是顧不得埋怨那貨不講義氣,苦著臉道:「這個法子不太好,咱不提了……我另想個別的方子如何?」
胤禛一雙眼睛黑透透的:「我聽見你們說話了,另一個方子風險大。你先說說這『輪迴酒』是什麼,爺自有主張!」
沈如是心裡想:這麼點個小破孩一口一個「爺」的,難道他家家長就是這麼個風格?又想:他那個哥哥也拽得二五八萬的,什麼樣的人家能養出這樣的兄弟來,難道是個賈來發一樣,每天到妓院找樂子的大胖?
口中道:「你這個病雖然得趕緊治,可也不是那麼著急。我可以用按摩幫你緩解一下。撐到下了船,就可以找針灸的東西來治了。這才是最對症的!」
胤禛哪裡知道沈如是正在心中揣摩他汗阿瑪是個**的大胖呢,堅持道:「你們都說『輪迴酒』能治病,那就解釋一下給爺聽。對了」他突然冷不丁兒的問:「你師父生前是誰?」
沈如是很無奈。逃不過啊。緊張之下,心中吐槽:我師父生前是宇宙飛船。口裡胡扯:「華佗?扁鵲?張仲景?孫思邈?差不多就這些人裡的哪一個了!」
胤禛一眼看出來這是亂說呢。也沒追問。方纔那兩人談話他聽了不少,那個「鬼」只怕是個不錯的醫生。具體是誰不過是他一時興起問的,問不出來也無所謂。有所謂的是——又追問道:「那『輪迴酒』呢?你說用五斤牛肉煮了湯汁,喝下之後呢?」
沈如是被對方炯炯雙眸注視著,氣若游絲的開口了:
「那個,這是前朝朱震亨先生的方子……」
胤禛臉色亮了一點:「朱丹溪?我聽說過他。名醫啊!」
沈如是往後閃了閃身子:「這個方子,治好了很多人……」
胤禛點頭。廢話。能傳下來的方子必然是名醫手裡的驗方。不然誰有閒心關心多少年前一個混得不咋地的庸醫的小創造啊。
沈如是退無可退,扭頭看見蒼茫的江水,心說這是插翅難飛了。心一橫眼一閉把話都說了:「煮好牛肉湯以後把屋子密封起來,然後病人喝了牛肉湯不讓出門鎖在屋子裡,只能喝自己的尿。喝了之後再尿尿了之後再喝。這就是『輪迴』。連著喝三天,三天後就好得差不多了!」
胤禛呆愣了。
空氣靜默了。
沈如是墊著腳尖往後退,悄悄看他的臉色。
胤禛臉上白裡泛青。肉都抖動起來了。突兀之間一扭頭,板著臉扭身就出去了。喉嚨處動作幾次。
沈如是呆了一下,還以為他想打人呢。正準備把硯台悠過去!沒想到居然出去了。澤瀉看見沒事兒了又跑出來。對著胤禛的背影讚歎道:「真能忍!是個成大器的。」
被評價為「成大器」的胤禛,一出門就乾嘔開了。那法子「喝了再尿尿了再喝」,在頭腦中一遍一遍的重複,聽起來就讓人……嘔!嘔嘔!
胤禛折騰了一會兒,臉色變得鐵青了。氣鼓鼓的往回走。這是什麼破爛法子,居然想給爺用?爺就是一輩子面癱一輩子抽風一輩子不會眨兩隻眼睛也不能用這種東西來噁心爺!
伸腳把船上的竹嵩踢到水裡了。
某個李家人看見,嚇了一跳。奔走相告:不得了啦,那兩兄弟又開始踢東西了。
胤禛心裡想著沈如是,就怒火百丈了。恨恨琢磨著,如何把對方零碎收拾了的種種辦法,沒想到,一細想沈如是那張臉,不知怎麼,就先想到沈如是方才說的話了:這法子救回了很多人……
胤禛好不容易才站起來。一想起這句話,突然又是一陣酸氣上湧,跑到船幫邊緣爬下去吐了。嘔!嘔嘔!
出來看的李家人大驚。傳消息的那個都惶恐了,撲上去就去拉胤禛:「小哥兒呀,我誤會啦,你是好人!竹篙掉了就掉了,你可不能想不開呀!」
…………
沈如是和澤瀉在屋裡面面相覷。
沈如是:「怎麼辦?得罪了權貴了。你說咱從船上跳下去怎麼樣!」
澤瀉點頭:「以我的經驗,還是個小心眼的權貴。」
沈如是說:「你有個什麼經驗!」
澤瀉跑到窗子旁邊望了望。回頭很鄙視的看著沈如是:「你會游泳?我怎麼不知道!」
沈如是又發奇想:「爬到船頂上?說不定他們看不見我以為我跳了船!」
澤瀉打擊她:「我們到對面還有一天多。你的小爪子能堅持了一天?而且,人家手下有高手!」
沈如是嗚嗚了:「若不是這群混蛋弄丟了我的針。就是高手,說不定也能被我扎個半身不遂。現在因為沒有針不能給他們看病,居然還得跑路。這都是什麼世道!而且方子真的是好方子。能活命的啊……他好不好於我何干,我可是好心呢。」
澤瀉打了個哈欠遁了:「不是死到臨頭,人顧忌的東西太多。死到臨頭呢,一般就有點晚了。這就是人間了。醫生都得經過出世歷練這一遭。『救死扶傷』四個字,你以為是誰都敢往自己頭頂上掛的麼?純粹的一顆想做好事的心,固然可貴。可是經歷了各種磨難依然純粹,這才是我們需求的——你這就算好的了。還有大夫方子不讓人喜歡,被打出來的都有!怎麼能把病治好,還不招人怨,你好好體會去!組織很看好你哦。」
沈如是開始還連連點頭。後來想清楚這貨是跑路了,就目瞪口呆。真是,越發無恥了……不對,我為什麼說了「越」呢?
…………
太子爺胤礽聽自己侍衛轉述了胤禛跑出去吐的這件事。侍衛來之前,就從沈如是那裡,問來了更詳細的情況。
顯然,「輪迴酒」這仙方兒殺傷力太大。那侍衛在回話的時候,臉都有點發藍。心中對於四阿哥胤禛十二萬分的同情。
胤礽倒若有所思:「這方子聽來有些道理。體內邪盛正衰,不能補不能瀉。就用牛肉湯做引子,用『輪迴』之力來調整。有道理!」
又問侍衛:「沈大夫說了禁忌沒有,這方子什麼人適用?用了之後怎麼辦?」
侍衛臉色煞白:主子!您不是打算給四阿哥用這個?他雖然跟你不是一個娘生的,可是那是你親弟弟!
這侍衛不敢勸,僵硬著聲音複述了「沈大夫」的說法:「據說有兩點注意的。第一是三個月之內禁房事。」太子忍不住想笑。胤禛?房事?
侍衛又道:「第二是五年之內不能吃牛肉湯……」太子終於笑出來了。這方子太促狹了。誰用了之後,只怕一輩子都不想見牛肉湯。
胤礽笑了一會兒,見侍衛一臉欲言又止。終於道:
「我不一定會用的。看有沒有什麼別的法子。如果沒有……說不得他也得受趟罪了。一個傷了的皇子,汗阿瑪不會喜歡的。如果再添上任性,哼。兄弟一場,我不能看著老四倒霉。當然,最好是有別的法子,那麼這就算是個笑話了,留著以後來嚇唬一下胤禛。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他那張板著的小臉兒,就很想欺負……對了!回去說給汗阿瑪聽!」
侍衛聽得大汗。主子,這些就不用和咱說了……咱是草芥,真心不想牽扯進你家那些事兒!
胤礽正色道:「那麼,除了這個,沈如是那裡還有別的方法麼?我胤礽的弟弟,也不是誰都可以用破爛方子侮辱的!」
這人先前才讚好,一個轉折又罵上了。
那侍衛見慣了他主子這樣,倒不奇怪。點頭道:「我恰好問了。沈大夫說,還可以開刀——只是不知,這是個什麼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輪迴酒」這個方子確有其事。治病範圍也很廣。不過因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朱震亨先生之後,沒幾個人敢用這個方子的。
這裡再介紹一個情況,不知道姐妹們看了會不會覺得暗爽。這方子雖然適用範圍很大,不過當年朱先生用它治療,治療最多的一種病是陰精虧散自溢。據說治療了很多xxoo過多的大富商……更神奇的事情是,朱先生居然沒有被惱羞成怒的報復。我們不得不感歎一句:古人淳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