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順妞躲在一棵大樹上。心跳得怦怦的。一邊忙著壓低呼吸長大嘴喘氣且期盼那幾人別抬頭看見她,一邊還忙著和澤瀉鬥嘴:
「你一直都說你多麼了不起?還說我跟你學了,以後就是什麼絕世名醫,百里挑一。可是我怎麼還是被人攆得跟兔子似的!若不是會爬樹,就是不被淹死,也被抓走了。」
澤瀉冷哼一聲:「那是你太遲鈍。那個男人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如果是我,第一眼就知道躲閃……」
楊順妞學他冷哼一聲:「你這是事後說嘴。之前你根本沒發現。別以我是小孩就可以哄我。」
澤瀉咳嗽兩聲:「我不是照顧你們野蠻人智力不開化麼……好了好了,既然你一心想學本領。我有真傳醫術九種,都可以傳給你。你學哪一個?」
楊順妞顧不得計較這傢伙又順口罵自己。她注意力全集中在後面半句了:「這麼多?都是醫術?快說來聽聽!」
澤瀉再開口,語中氣魄十足,顯然,對這一方面頗為自傲。就聽他開口道:
「第一種,食日月之精,化五穀之氣,導引長生。以人體之一小周天,合天地之一大周天。心平氣和,無喜怒哀樂,無顛倒夢想,或能壽數百歲。這是頭一等高明的醫術。」只以為這「野蠻人」的小丫頭,必然驚喜莫名,立刻同意了。
卻不料楊順妞搖頭道:「無喜怒哀樂,我做不到。李家小哥給我一把米,這是恩,得報。姓卜的想賣掉我,這是仇,也得報。這些事情,我必然日夜惦記,怎麼可能心平氣和,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不選不選。」
澤瀉稍有意外:「沒看出你竟是這麼個恩怨分明的性子?也好也好。你聽了——我這裡這第二種法子,恰是給這烈性兒人的。此法號稱「蠱術」,乃是與蟲獸結為盟友,合正邪,類陰陽,同生共長。能瞭解天下生靈的血氣狀況。做醫生雖是個偏鋒的醫生,可是用來報復人卻是再好不過的了!只有一點,壽數上恐怕有些妨礙。」
楊順妞搖頭笑:「你糊塗了。我雖想報仇。卻也沒想到寧願自己少活幾年,也得報仇的份兒上。我說你們日後的人想法都如此奇怪麼?不是活著冷冰冰像個木頭,就是和蟋蟀一樣,動不動想拚個你死我活……這幾百年發展的,難道還不如我們這些野蠻人?」
澤瀉被她一噎。心知這是在報他日夜叫她「野蠻人」的仇。可是一個經歷了幾次工業大發展的智能系統,看不上還沒有見過蒸汽機的土著,難道不是很正常麼?他頓時賭了口氣。抖擻精神,誓讓這小丫頭服了自己再說。
於是又開口道:「哼!那只是一部分而已。你不喜歡就拉倒,好好聽我介紹。第三種是五禽仿生之法。學動物延年之相,靜可養天年,動可增強筋骨之力,攻敵致勝。這下子你可沒話說了?」
楊順妞果然眼睛一亮。學小動物,對大部分小孩兒來說,都是相當有吸引力的一件事。然而她念頭一轉,又問道:「我可能把這法子教給父母?」
澤瀉失笑:「自古長生法,度己不度人。哪裡聽說能教給父母。而且不一樣的人根骨也不同,適合你的法子可能是學烏龜。適合別人的,大約就是學黑熊了。這怎麼能混教!不成不成。」
楊順妞猶豫了一下也搖了頭:「既然如此——不學也罷。」
澤瀉驚訝之外又生了點賭氣。也不去看楊順妞的反應,如擺攤一樣,一股子氣兒的念將下去:「第四種,請神上身巫醫術,奉一大乘為上。你日夜供他香火,他借你的身子享人間炊煙。可謂互利共贏。這樣的大能水準極高,能幫忙的地方,可不只是醫家事!」
楊順妞瞪大眼:「我自己的身子,讓一個外面不知道什麼樣的東西佔了?不學不學」
「第五種講究先道後我,求本真而不致。用談心的方法,消除患者胸中怨憎會,求不得之苦。論前因,將來世,患者的心胸既然闊達,大部分的病症也就好了。這法子可以度己,可以度世間。這回如何?」
楊順妞大驚:「和尚?不能啊!我還得嫁人的?不學。不學。」
「第六種陰陽和合天下理,去陰邪之精會陽正之氣,用兩身為爐鼎煉化金汞。龍虎交,抱虛懷柔。有術在房中。這可是專門為嫁人準備的,而且樂趣無窮喲!」澤瀉笑得猥瑣。
楊順妞一頭霧水,說話也有點猶豫了:「雖然沒聽懂是什麼……可是你笑得這麼醜,不像是什麼好東西。還是不學了好……」
「第七種是按摩術養生延年,能治小病。」
「你糊塗啦,男女授受不清……這東西我學了也用不了。」
澤瀉聽她接連否決了七種,正想開口,神色微微一動,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有些黯然。頓了一下,又道:「第八種動肌膚,開外體,修皮毛,換臟腑,由外而內,西家解剖之理。」
楊順妞點點頭:「聽著有趣?可是這就能治病,能讓那麼多人不死。能讓人不害人麼?」
澤瀉一遲疑,竟未回答。
半晌,他道:「你想的居然是這個?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這世間事,可比救活一個人,難得太多。」
楊順妞點頭:「我想讓太倉不發大水。想讓落單的小孩兒快點找到爹娘,想讓卜翼那樣的騙子改變想法不去做壞事……你這裡,可有教這個道理的?」
澤瀉苦笑:「我只是一個醫療學習系統……算了,你從這本書讀起好了,或者能有所感悟也未可知?」
楊順妞注視著他:「是什麼?」
「第九種,岐黃一本。治病治心。或能悟出這世上輪迴的道理。救人勸人向善。只可惜……你是看不懂的。」
楊順妞福至心靈。神色一正。恭敬道:「拜見師傅。」
澤瀉的聲音有幾分古怪:「徒兒免禮——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你還在樹上……啊!掉下去了。」他平平道。掩飾不住的幾分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