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紫筱一瞬間眼睛瞇起,與此同時她的手腕似乎隨時都會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翻轉,一支銀色髮簪夾在她的指尖,這一刻,她動了殺心。
不會武功,單憑借輕功,她也有把握不費吹灰之力殺了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不是她顧紫筱心狠手辣,妒心甚重。而是,她不能,也不敢拿慕泠涯的身家安危做賭注來對他人仁慈。這個女子,知道她是顧紫筱,那麼,定是知道莫遠之便是慕泠涯。
所以……
「小姐,我們可算找到你了!」一大群人突然跑過來,帶頭的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眼睛卻異常的犀利。
顧紫筱瞬間把手中準備偷襲的簪子藏在袖子裡,不動聲色看著他們。
夢依采顯然十分不高興:「你們怎麼又跟來了!本小姐不是說了不要跟來嘛!」
「小姐,快回去吧,老夫人病了!」
「奶奶怎麼了?」
「我們也不知道啊!小姐快回去看看吧!」
「快去請大夫!我這就回去!」
隨即她又對顧紫筱道:「蕭兒姐姐,後會有期。」
顧紫筱輕笑,並未接話。
「葉姐姐,紫筱是不是被公子甩了?」
此時此刻,粟崢拄著下巴,看著門後面模模糊糊的影子,剛剛顧紫筱和夢依采的對話,粟箏就在門後偷聽到了。也恰巧這個房間就在走廊的最後一間。
「噗…小孩子亂說什麼,你家公子甩了你都不會甩顧姑娘。」葉寒萱很淡定的說道,順便打擊了一下小粟崢。
粟崢聽罷不但不生氣,反而有些沮喪,只聽他道:「公子為什麼不甩了紫筱呢,為什麼呢……」
葉寒萱一陣沉默,這話要是被慕泠涯聽見……想到這裡,她當即又打了個冷顫。
「行了行了,你一天到晚竟琢磨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書背完了麼?」
粟崢可伶巴巴的瞅著葉寒萱。
葉寒萱裝作視而不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粟崢怒而翻書,讀道:「匈奴未滅,何以為家!」
葉寒萱:「……」
正午十分,慕泠涯還是沒有回來。顧紫筱草草瘋吃了一點點心,一直站在窗邊看北方。
葉寒萱拍了拍她的肩,道:「別擔心。」
顧紫筱輕歎:「我只怕這場戰鬥沒那麼簡單。泠涯他又心腸軟,他啊,救起人來不要命的。」
葉寒萱卻道:「慕公子活的比誰都清醒,該做的和不該做的,他心裡都有數。」
顧紫筱沒在說話。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顧姑娘,出大事了!」
顧紫筱和葉寒萱對視一眼,是唐恆之。
打開門,唐恆之看見是葉寒萱,微微一愣。然後道:「顧姑娘呢,我來轉告顧姑娘一件事。」
葉寒萱讓開身子,讓唐恆之看見顧紫筱,唐恆之便兩步並做一步快速走了過去,語氣很快道:「顧姑娘,城北驚現上古陣法,千轉輪迴陣!公子叫我速來轉告你帶著其他人快走!」
顧紫筱驚呼:「千轉輪迴陣?!我的天……泠涯現在在做什麼?」顧紫筱說著便要出門,唐恆之連忙攔住她道:「公子說,他只能為大家爭取三天時間!顧姑娘,這裡就交給你了!莫讓公子失望!我要去幫公子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到門口時,見葉寒萱一直盯著他,於是停下來,抓住葉寒萱的手道:「萬事小心,保重。」
「嗯」葉寒萱點頭。
唐恆之離去,臨走前那一眼,是看向顧紫筱的,眼眸裡有著淡淡的擔憂。葉寒萱看的分明,眼神一黯。
我終於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果然……
可我未必比不上顧姑娘,恆之,就算她絕代風華我平庸至此,就算她六藝俱擅我唯通醫理,可,那又怎麼樣呢?恆之,我只一點比的過她,就是我愛你。
這便足夠了。
葉寒萱笑的溫婉。
顧紫筱在一邊道:「葉姑娘,你快帶著粟崢去殊途世家,還有,幫我傳一封信給大公子。然後便待在殊途家不要出來了。」
葉寒萱知道情勢如此容不得半點猶豫,於是她點頭應允。
顧紫筱提起毛筆奮筆疾書,書罷交給葉寒萱。
「快走。」
「嗯。你也多加小心。」
「我會的。」
房間裡,如今只剩她一個人。她目光深邃的看著城北的方向,苦笑一聲。
「徽州城啊,也因此而滅……這一路走來,滿是荊棘。」
門在這時又開了,傳來清麗的甜美嗓音。「顧姐姐。」
顧紫筱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期冀,「淺淺,你來了?」
「嗯,我來了。徽州城,是必亡的,何種因,種下何種果。這是徽州的宿命。」殷淺淺站在門前,也不進來,只是淡淡的陳述著。
顧紫筱笑容越苦:「因果輪迴,因果輪迴……」
殷淺淺輕歎。
「顧姐姐,不怕,我們也不能怕……姐姐,此後的你,是注定……注定不會怕的人啊……」殷淺淺又在洩露著所謂的命運,她也不怕天機的存在,因為在她這裡都不會成為天機。即使藐視天機的代價是她自己的命!
既然一切都是命運作祟,那我洩露的這些所謂的天機,也可以用命裡該然來解釋。我此生的種種雲水姻緣扶風過往也可以用命裡該然來解釋,而我每做的一件事情也可以用命理安排來解釋。那我又有何懼?!
殷淺淺不禁想到了這些話,這些,是曾經一位西域祭司說過的話,那一日烏雲滿天,那位白袍祭司傲然站在祭祀台上,以孤身迎戰神靈,與天地為敵!
他最後,葬身在族人為他升起的三魘之火中。
那是他的師傅。
唯一的師傅。
「姐姐,你要去哪裡呢。」
「哪都不去。我在這裡,等泠涯。」顧紫筱眼神清澈而幻滅,語氣嚴肅。
殷淺淺輕聲道:「嗯。」
之後靜默好久,顧紫筱回頭,門前,以無淺淺身影。
「傻丫頭……」
然後,她來到桌前,筆墨紙硯盡在。臨桌一筆,毫不停歇,雲水天成。
她輕輕吹了一個口哨,一直紫色的瘦小鳥兒飛到顧紫筱身邊,她把信折起來放到信筒裡。
「去吧。」
鳥兒飛上天空,漸漸看不見了。顧紫筱則是有些心神不寧,慘笑一聲,然後坐在木椅上。靜靜地坐著。
天空上的那隻鳥越飛越遠,突然,一隻羽箭急射而出,射在鳥兒的翅膀之上,鳥兒一聲哀鳴,墜落下來。
「小姐,射到了。」
「拿來。」
「是。」
夢依采站在客棧南方的一片空地上,看著家丁呈上來的那隻鳥兒,輕輕道:「是紫鳶,白瞎了。」然後她取出信,展開。
竟然是無字,一張空白的紙。
夢依采反覆看了幾遍也沒看出什麼來,便道:「是不是用了特殊顏料?」
那家丁道:「不會的,老劉眼睛尖著呢,這點距離不在話下。那女人用的絕對是普通的黑墨。」
「那怎麼看不到字?這肯定不對,我要去讓張叔看看。」
顧紫筱,一個無父無母的青樓妓女,你到底想給誰傳信呢……信鳥向南飛……呵。
殊途家。
殊途晏坐在檀木桌邊,看著桌上那把紫竹傘。頗有些無奈。
「如今世道亂的很,丫頭,你若在我身邊,我當然二話不說就帶著你去歸隱山林。如果你不走,我即便是綁也要綁你走的。」他的手極輕的撫摸著煩白的傘葉,傘柄的檀木發出油滑的光澤,一看就是有人總是拿在手中才造成這樣的痕跡。
他是愛極了著傘。
「可是現在呢,你不在我身邊,我也不能離開。這殊途家,不能都叫大哥擔著,大哥也有自己的夢,入朝為官封侯拜相,小時候啊,大哥就對我說,他要造福一方百姓。哈哈∼那個時候父親就說,大哥一定會有出息,一定。現在確實,整個殊途家,都是大哥在運轉,他屋子裡的燈,就從來沒有四更前滅的時候!他累,累的受不了了也受著,為了什麼啊?為了什麼呢……」屋子裡有些暗,殊途晏,這個不羈桀傲的男子,在他人眼裡放蕩不羈的晏郎。在對著一把傘說話。
「丫頭,還記得殊途沚那個瘋女人嗎?當年啊,你跟她可是姐妹啊,一唱一和的。還說什麼將來一起做女將軍,最崇拜的人居然是花木蘭……呵呵,小妹現在啊,也成了女俠,殊途沚三小姐,混世魔女。」
他以手背撐額,喃喃自語:「可是如今的殊途晏呢,他變了,丫頭,殊途晏變了。從前的殊途晏,乖巧懂事走到哪裡都有人喜歡,長輩們都說,就算他將來什麼成就都沒有,也永遠是殊途家的二小子,大家都會永遠寵著他。可現在呢,他流連風月行為放蕩,大多數時間都醉在了溫柔鄉里。呵……」說到最後,實在自嘲。
「丫頭,殊途晏已經死了。」
在你離開我的那一瞬間。
與你一起死了。
「罷了罷了,還有許多事沒做呢,大哥,大哥也快撐不住了吧……」
門開了,復又關上。
屋子裡,只有那把傘,靜靜地躺著。
給讀者的話:
新的一年,祝大家紅紅火火!咳咳,也希望溯世,可以越來越火。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