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
這是一座規模不小於唐城的城市,慕泠涯三人出了如夜山莊,慢悠悠的騎了兩日的馬才來到這裡。
三人走在大街上,看著繁華的街道,頗有三分逍遙於江湖的灑脫暢快感。
「公子,我有個問題。」魏青瀾問道。
慕泠涯轉頭,「青瀾但說無妨。」
「公子身上帶著墨箋,兩天來穿過的山谷樹林,卻為何無人上前爭奪?不應該啊。」魏青瀾皺了皺眉。
顧紫筱心下也是奇怪,為何會無人暗算?她心裡有一種不安感如影隨形。可嘴上卻開著玩笑:「難不成還天天打打殺殺?你們男人真血腥!」
慕泠涯無奈的笑笑,這笑容裡有著濃的化不開的寵溺:「青瀾的顧慮也不無道理,越是平靜,就代表著越危險,自當小心為上」
顧紫筱打岔道,「我們去找家客棧吧,累死了。」
三人牽著馬來到了附近的一家客棧。
「小二,來四間上房。」魏青瀾對忙的不亦樂乎的小二說道。
那小二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喲!四位客官來的真不巧,這店裡已經滿了。幾位去別家問問吧。」
「滿了?嗯,多謝了。」
慕泠涯到是不在意,只是道:「去別家問問吧。」
結果一連走了好幾家,全都滿員。
顧紫筱用帕子擦擦汗,這初冬的天氣,竟然冒了一身汗,可見是走了多少家客棧了。
「這臨川難道是有什麼活動嗎?怎麼各地的人都往這趕,客棧全滿了!」
魏青瀾搖了搖頭:「不像有什麼活動,否則我們怎麼也能接到一星半點的消息。怕只怕……」
慕泠涯眼神有些深邃:「怕只怕都是衝著墨箋來的。」
顧紫筱看了看天色,「墨箋在手,殺戮常有。我們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她有些疲累,身累,心也累。
任何一個人,在知道自己將每時每刻存在危險與殺戮中,都會感到累。
魏青瀾道,「要不去百姓家裡借住吧。」
慕泠涯點頭:「也好。」
慕泠涯看了看顧紫筱,幾次欲上前,可都沒有動,最後化為一聲輕歎,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顧紫筱眼神有些落寞。
三人拐進巷子中,魏青瀾敲響了一家的門,不久,門被一個青年打開,那青年探出頭來,看到三人愣了一下,想必該是驚為天人的,那青年的瞳孔裡有明顯的欣賞。
那青年身穿麻布衣裳,卻行了個儒家之禮,魏青瀾回以一禮。
慕泠涯心下了然這青年該是讀過書的,從這門邊的對子便可以看出這青年頗有才華。
「但以詩書教子弟。
莫將成敗論英雄。」
那青年看慕泠涯一直盯著那對子看,覺得不怎麼好意思,便擺了擺手道:「公子見笑了。」
慕泠涯拿著扇子指向那個對子,笑道:「卻是副好對子。」心下也頓覺遺憾,這樣的人才竟是埋沒在這裡了?該是懷才不遇的吧。
這時只見一個年輕女子也露出了頭,看到三人也是一驚,然後拍了一把那青年:「相公,你怎麼讓客人站在外面!好生不像話,這天色漸晚,三位想必是來投宿的吧。」
後一句是對魏青瀾說的。
魏青瀾點頭道:「是的,這臨川的客棧人滿為患,我等只好麻煩伉儷了。」
那女子很是熱情,連忙說道「不麻煩不麻煩,我家有空房,三位儘管投宿,兩位公子到客房就好,那位很是漂亮的姑娘今晚跟我一起睡吧,相公你去書房睡!」
「噗!」顧紫筱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這兩個年輕夫妻看起來很是恩愛,沒有什麼相敬如賓,沒有什麼男尊女卑,只有隨心隨意,那青年被趕到書房,卻還癡癡笑著。
看起來真讓人羨慕。
慕泠涯也笑道:「主人被趕到書房,這可真是罪過了。」
那年輕女子道:「沒有沒有,我就是想找個伴兒聊天,這位姑娘甚是覺得投緣,正想找她秉燭夜談呢!」
顧紫筱道:「如此便多謝姐姐了。」
當晚,三人住在了這戶人家,這戶人家除了在門口接待的年輕夫妻,還有兩位老人和一個小孩子,那小孩子很是活潑可愛,是個七八歲的男孩,也是最淘氣的時候,顧紫筱就跟慕泠涯開玩笑道,「慕大才子,你小時候是不是也像個猴子?」
慕泠涯卻無心玩笑,只是有些神遊天外,魏青瀾趕緊打圓場:「公子小時候肯定對自己要求很嚴。」
顧紫筱知道魏青瀾的好意,也就接了下去:「我看未必,估計這身儒是後天廢了八百輩子勁練出來的呢。嘻嘻~」
魏青瀾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顧紫筱看了看慕泠涯,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第二天,黎明之光傾瀉而出,天光燦爛到了終極。這一天的天,晴朗的夢幻。
「快要新年了。」顧紫筱站在屋簷下,看著外面的牆上掠過一隻小鳥。
那年輕的女子名叫錦瑟,她拿下圍裙看了看顧紫筱,道:「顧姑娘,吃飯了。」
「嗯,這就來。」
早飯做的是粥,普通的米粥,還有熱騰騰的包子,燒餅。
雖然簡單,在這個時代的百姓吃的算是較為奢侈的早餐了,白氏王朝如今的腐朽常人根本無法想像。
貪官污吏,亂臣賊子,霍亂朝綱。
近年來,一向繁華婉約的江南也染上了烽火,蠻夷進犯,百姓起義,戰火連天,怨聲四道。
烽火台的狼煙一直燒到了天上去!
「真是厚待了。」慕泠涯是發自內心的感謝這一家人,好客如斯,真是人間有善。
那個老婦人慈祥笑道:「公子說的哪裡話,這世道就這個樣子,我們百姓過的都是苦日子,吃的哪裡有什麼好的,公子莫要嫌棄了去。」
慕泠涯搖頭,「怎會?」
小男孩開始亂動,自從看到顧紫筱就一個勁的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他名叫粟崢,吃的胖嘟嘟的,小臉蛋上紅撲撲的,顯得特別可愛。
顧紫筱溫和的捏了捏他那肉呼呼的小臉蛋,小傢伙竟然一臉享受的模樣。
慕泠涯對魏青瀾問道:「青瀾,新年你怎麼過?」
魏青瀾歎了一口氣:「走到哪就在哪過吧。」
錦瑟這時便對粟瀟道:「相公,不如我們留下三位在家過年吧,也圖個熱鬧。」
粟瀟對妻子的話沒有異議,兩位老人也欣然答應。
就這樣,慕泠涯,顧紫筱,魏青瀾留在這裡準備過年。
「青瀾,你去多買點炮仗、年貨吧,總不能白住錦瑟姐的家。」
「嗯,這就去。」
「誒呀,你們是客人,怎麼能讓你們破費。」錦瑟道。
顧紫筱握住錦瑟的手,笑道:「姐姐,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來來來,我幫你貼窗花。你看你的手都凍紅了。」
「你要是我妹妹該多好。」錦瑟一聲歎息。
「我就是你妹妹啊~」
「你啊,這張嘴就會貧。那慕公子是個安靜的人,小心厭煩了你的聒噪。」錦瑟不禁替顧紫筱擔心。
「沒事,他最近不正常,不管他,咱們貼窗花。」顧紫筱看似沒心沒肺的繼續貼窗戶。
錦瑟看著她,不禁無奈搖頭。
三天很快就歸去,這天,除夕到了。
一年中的最後一天,這蜀中的臨川城,竟然下起了雪,不似江南的婉約纏綿,不似塞北的如沙狂舞,它有一種屬於臨川獨有的風骨,帶著一絲暖意,落地成了一粒銀沙。
從而,鋪成了臨川的雪緞。
百里雪鋪。
粟崢見父母忙這忙那的,就去敲開了慕泠涯的門,「哥哥,顧姐姐呢?」
慕泠涯一陣好笑,回道,「你的顧姐姐在你娘的房間呢。」
「氣死我了,我娘金屋藏嬌!」
慕泠涯身子一晃,這詞……
「誰教你的?這詞不是這樣用的。」
小屁孩顯得委屈,「那哥哥你教我金屋藏嬌怎麼用!」
慕泠涯一陣無語。
開門讓小屁孩進來,看到邊上放著一本成語論,想來是粟瀟落在這兒的,便拿給他說道:「先把成語論背了。」
小屁孩臉色頓時發愁,「爹爹讓我背的那本論語已經背的我發愁,你還讓我背這本!不背!不背!不背!」
「粟崢,你又在嚎啊?」顧紫筱推門進來,看了一眼慕泠涯,哼了一聲。
粟崢看見顧紫筱進來,頓時停住了嚎叫,變得異常乖巧。
「聽話,去把成語論背了。姐姐給你買糖葫蘆吃。」
小男孩眼睛一亮,結果成語論道,「我背我背!馬上去背。」
看著小屁孩拿著成語論跑出去,顧紫筱不禁莞爾。
顧紫筱轉身,看嚮慕泠涯,一步一步逼近,慕泠涯站在那不動,他不知道顧紫筱要做什麼。
顧紫筱這次下手毫無留情,直掐大腿。
「你這壞人!你無非就是想對我不理不睬然後讓我自己走,你覺得保護不了我是不是?!」
慕泠涯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吐出兩個字。
「沒錯。」
「你個壞人!大笨蛋!」
顧紫筱一下抱住慕泠涯,「呆瓜,我不走啊,我不走,我一直陪著你,一直一直。」
「可你有可能為此送命。」
「有你在,不會。」
「我畢竟不是神。」
「你要是讓我離開,我就變成鬼來找你。」
「傻丫頭……」
顧紫筱的淚落在慕泠涯的肩上,慕泠涯伸手撫摸她的頭頂,歎了一口氣,「跟著我,你會受苦的啊。」
「我不在乎。」
慕泠涯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只是緊緊的抱著。其實他心裡也很矛盾,他捨不得她走。
·····
今天除夕夜,萬家燈火齊明,遠處炮仗響個不停,錦瑟和粟瀟忙裡忙外的準備年夜飯,顧紫筱也來幫忙,慕泠涯和魏青瀾兩個大男人就在院子裡陪粟崢。
一派安詳。
突然,劇烈的敲門聲響起,伴隨著叫罵:「開門!開門!快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