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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81章 文 / 土豆茄子

    「三皇子墜馬,至今昏迷不醒」的消息彷彿閃電一般傳遍了整個皇宮,到處是御林軍,到處是惶惑,到處是流言。在所有的流言中,有一條甚為離奇。

    「說是報應才至如此的。」

    「此話怎講?」

    王嬛君不解的望著一臉八卦表情的師靈芸問道。

    「都說是貴妃娘娘當年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如今報應在了三皇子身上。」師靈芸也是同樣的一臉不解。「我也是偶然聽宮人們說的,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不好的事情。」

    皇宮中的許多事情對她們來說都過於深奧,本來從錦繡繁榮、無比優渥的閨閣中,冷不丁的被人挪動到荊棘遍地的雕樑大廈就夠人適應一陣的了,誰曾想會出這樣的大事。皇帝膝下成年的子嗣本就稀少,跟別提朝中呼聲最高,最有可能登上大位的那個。

    一時間,整個皇宮都人心惶惶,唯恐此事會牽連到自己。另一方面,也冒出了許多不著邊際的猜測,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妙懿倒了兩盞茶,分別遞給王、師二人,笑道:「來我這裡也沒有好茶招待,實在過意不去。等咱們熬過這個月,出去了,定要去我那裡坐坐,我調製楓露茶給你們品嚐。再配上新蒸的栗子糕、棗泥糕,最是香甜可口不過了。」

    師靈芸接過茶,見她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遂笑道:「你倒是悠閒。現下整個皇宮都雞飛狗跳的,就只你還有心情熏香烹茶。你就對這件事一點好奇都沒有?」

    王嬛君也笑了,瞅了一眼師靈芸,又轉臉對妙懿道:「若我是你,也鬆了一口氣。前面不論曾發生過什麼,這事一出,就全都遮過去了。」三皇子性子風流且位高權重,不論看中哪個女子,就算身份再高,將來最多也不過是收一房側妃罷了。如今人已經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自然也不會再打妙懿的主意,她也算借此逃過了一劫。

    妙懿微微歎了口氣,道:「還剩下幾日的功夫就能從這天下最大的是非之地出去了,我可是日日都盼著呢。」

    度日如年便是如此吧。

    也是因禍得福,三皇子受了傷,宮中的一切宴請歌舞全部取消,入宮的女孩們除了每日照常聽幾個時辰的規矩禮儀外,再無其他事情可做。受此事影響,連逛花園的人都少了許多,園子裡的花都有些打蔫了。

    平日最積極的鄭端琳成日唉聲歎氣的,一會哭著說要超經書為三皇子祈福,一會又四處的求方子,甚至親自跑去求沈牡丹帶她去瞧三皇子的病,誰知卻被沈牡丹冷著臉回絕了,弄得灰頭土臉,一時間淪為眾人口內的笑柄。

    妙懿聽著師靈芸同王嬛君討論著三皇子、沈貴妃等事,卻總也無法集中精神去聽。她的思緒總是飄回那日的馬場。

    銀盔銀甲的少年騎士,縱馬馳騁狂奔在藍天之下,拚殺博弈,無所不能。那雙靈活有力的手臂曾救過自己,甚至抱起過自己……看他瀟灑的揮舞著月杖,果斷決絕的擊球,策馬在凶狠粗壯的蠻夷對手們中間左躲右閃,靈活穿梭,避過一個又一個危險……她看得心臟狂跳,不忍再看,卻又捨不得不看。

    某一次,對方數個人一同圍攻他,他的身子被撞下了馬去,只剩一條腿還掛在馬鐙上。幸虧他反應敏捷,手臂在觸地的瞬間又猛的翻回了馬背,十分凶險。當同伴上前詢問他時,他卻只是搖了搖頭,伸手拾起跌落在地上的頭盔,隨意的戴回了頭上,策馬小跑到三皇子身邊。只見三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同他說了些什麼,蕭明鈺只是點頭,眼睛卻朝四下裡環顧,似在尋找下一輪攻擊的機會,又似在找尋著什麼人……

    陽光有些晃眼,她一直盯著他的側臉看,一眨不眨。原來她沒曾留意過,其實他的下頜也是尖翹的,只是比女子的下巴多了一些剛硬感。他的皮膚也很白皙,硬挺的眉,細長深邃的眼,深情堅毅而專注,彷彿不顧性命似的將三皇子擋在身後……

    ……本來她也很難相信,像他這般瀟灑隨性的人竟然有一日會選擇效忠某人。其實她也並不是很瞭解他。是了,他家裡如今那樣的情況,打算尋一個靠山也是有的。也許還有其他的原因也未可知。

    他並非孤身一人,在他的身後,是整個舊皇族,雖早已破敗不堪,搖搖欲墜,卻依舊重得令人難以喘過氣來。

    檀郎貌美,卻並非她的良配。

    正踟躕間,只見一個小太監迎面走來,見了妙懿,先拈了一個蘭花指,架勢十足的捏著嗓子說道:「你就是唐女史?」

    妙懿點頭:「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她記得似乎在三皇子身邊見過這人,因為他眼睛格外的向外突出著,冷不丁一看有些像□□,令人印象頗深。

    突眼太監揚臉道:「三殿下發話,請唐女史同雜家走一趟,殿下要見您。」

    妙懿扭頭看了賽場一眼,見球賽正進行到白熱化階段,場中間的驕陽下,一身華貴精緻的金黃色的盔甲刺得人眼都睜不開。

    她轉回臉來:「三殿下恐怕沒空見臣女。」

    「殿下為姑娘準備了衣妝首飾,梳妝打扮總還需要些時間。」

    如此輕薄的言語終於引得妙懿大怒,心說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實在是欺人太甚!她好歹也是當朝將軍的女兒,竟然被一個皇子的僕從隨意折辱。若此事傳出,她活還是不活?

    忍下怒氣,她一字一頓的道:「公公先別忙,我恐怕是去不得的。三殿下英明,總該知道我身不由己。既入了皇宮,便是為了來服侍當今太后同諸位娘娘的。此時若有流言傳出,這迷惑皇子,禍亂宮闈的罪名我可不敢當。再說也侮辱了三殿下的品格,那我的罪過就更大了,萬死也難辭其疚呀!」

    突眼太監聽她這樣說,一甩拂塵,冷冷笑道:「我勸唐女史識趣些,三殿下看重女史是女史的福氣,殿下既敢做便也敢承擔。天大的罪過不過是陛下和貴妃一句話罷了,可是您……」

    說到此處,那突眼太監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妙懿一番,鼓出來的眼睛裡寫滿了諷刺。

    妙懿聞言,驟然變了臉色,纖指一伸,正言厲色指著他道:「我不信三殿下竟會做出如此輕狂之舉,定是你心懷不軌,自作主張想要污蔑三殿下!若讓我相信你也行,你只領我去見了貴妃娘娘,咱們當面將此事回明,若真是三殿下的主意,我當時就領罪;若不是,公公便也逃不過一個假傳旨意之罪。怎樣,公公可敢同我走一趟?」

    突眼太監聞言,終於有些慌了,口中反覆說道:「你竟敢藐視殿下,看等我回去稟明了殿下,治你個不敬之罪!」

    「這又奇了,既然是真的,你為何不肯去去我心中的疑問呢?還是說,你認為此事不好,不敢向同貴妃娘娘回明,怕娘娘怪罪?既然你怕貴妃娘娘,難道三殿下就可忤逆了娘娘不成?我聽說皇宮是最講究禮法之處,你說折辱朝廷重臣之女的罪過你能承擔得了嗎?別說是你,就算是三殿下自己恐也承受不了這樣的後果。」

    突眼太監壓根沒想到一個小姑娘竟然如此伶牙俐齒,且還句句說到點子上,不由漸漸起了畏懼之心。但一想到自家主子,他又不甘心受這個氣,只說「你給我等著」等語威脅之語,憋氣去了。

    妙懿也是氣得胸中憋悶,心裡盤算著如果這小太監回去同三皇子添油加醋的一回說,再惹怒了他自己該如何應對,想得頭都同了。在這宮中,她無依無靠,更別說靠山了,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在旁人眼裡,她們就是些玩物罷了,也許連個粉頭戲子都不如,以為給個好眼色就肯撲上去獻媚。與其被這般折辱,丟了父母家人的臉面,還不如一死了之,總算成全了些許體面。

    這樣想著,她反而不覺傷感了。看了一眼四周,只見花繁樹茂,人山人海,人人有各人的欣喜,人人都知該往何處投奔,似乎只有她一個是多餘的,便默默的轉身往回走。

    誰知剛走到離攬月殿不遠處的卵石小路上,又有一名太監攔住了她的去路。仔細一看,此人她竟也認得。

    「小的是良辰,唐女史還記得嗎?」那太監笑呵呵的說道。

    妙懿忙道:「您是二殿下身邊的良辰公公吧。」

    「女史好記性。我們殿下讓小的來告訴女史一聲,請您放心,方纔那太監回去不會亂說的。」

    妙懿震驚的望著良辰,方纔的言語都被二皇子知道了不成?可那突眼太監和她說話的時候,身邊並無旁人在呀?

    良辰笑瞇瞇的說:「唐女史曾幫過我們殿下一個忙,這算是回禮。」

    「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怎敢言謝。」

    「可見二殿下還是很看重您的。」

    不知是不是多想,妙懿總覺得對方的笑容隱含著些深意。

    「可這樣豈不是得罪人?」妙懿總覺得這份回禮太重了些。二皇子和三皇子雖說同為皇子,又年長了一些,可究竟還是不同的。前者是炙手可熱的當紅人物,母家權勢正隆,乃是太子的熱門任選,非尋常人可比。

    「我們殿下還是有些臉面的,您不必擔心。」

    妙懿於是再三道謝不迭。

    良辰擺了擺手,待要走時候,猶豫了一下,又轉身對妙懿道:「女史若真心想要道謝,不如有空陪我們殿下說說話。殿下他……很少像那天一樣高興。」

    此言已有些過了,妙懿沒料到他會如此說,不由得面上一紅,不知該如何答言。

    良辰忙又解釋道:「這只是做下人的一些小想法,女史不必多慮。」

    「我明白的,公公放心。」

    良辰走後,妙懿待要回去,剛走了兩步卻又頓住了。此時回去,攬月殿內定然沒什麼人,她回去更可能被人揪住空發落,還不如找個人多的地方呆著倒還保險些,於是又原路折回了球場。

    哪知道這一回來就發生了大事。

    只見球場上一片混亂,有人驚慌報說三皇子受傷,從馬上掉下來了!女孩子們都驚叫起來,甚至有膽小的被惶恐的人群擠了一下,當時就哭了起來。正不可開交間,御林軍衝了進來,迅速將眾人驅散。妙懿便混在這些人中返回攬月殿。

    說起那日發生的事,師靈芸一般正經的道:「那日我去得早,站得靠前,看得十分真切。我也略懂一些騎術,三殿下本來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因分數相差懸殊,我們站著上風,一個沙羅騎手殺紅了眼,不要命的朝三殿下衝了過去。當時兩下離得還不算近,只要撥轉馬頭就能躲開,三皇子也是這樣做的,他去拉韁繩,誰知拉了三次也沒拉動。那馬不知撞了什麼邪,這樣都紋絲沒動!最後三皇子拉的那下我瞧著足足用了十分的力氣,估計馬脖子都快被勒斷了,竟然還沒拽動!這時候再想躲已然來不及了,緊接著對方的馬就撞了上來。那沙羅勇士當場便摔斷脖子死了,三皇子還好些,但至今還未醒來,恐怕凶多吉少。整件事情都透著蹊蹺,極不尋常,恐怕有的查了。」

    因被困在屋裡無事可做,師靈芸便翻來覆去的分析個沒完。一會說沙羅國包藏禍心,假意向朝廷示好,實則是要刺王殺駕。一會又將自己的前言推翻,說定是其他皇子看他太過得意,想害死他。最後乾脆說是沈家囂張太過,又曾陷害過忠良,人家後人忍辱負重,潛回皇宮,用江湖秘藥下毒害暗害沈貴妃的兒子,絕了沈家的希望!

    她越編越離奇,最後甚至說江湖上有許多奇怪的邪術,竟能控制百獸,於是那馬才在緊要關頭背棄了主人……

    她堅信自己發現了一樁天大的陰謀,並樂此不疲。

    「等我以後講給我的兒孫們聽這件事,他們的祖母曾經親身經歷過後世流傳不絕,野史不斷描繪的驚天懸案!」

    反正看熱鬧的人從不怕熱鬧大。

    王嬛君見她手舞足蹈的模樣,無奈的拉了拉她的袖子,說道:「你呀,也太沒心沒肺了,這樣的事豈是讓你玩笑的?」她抬頭看了看窗外亮得紅艷的夕陽,歎氣道:「恐怕借此一樁事情,宮中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就在望啟十二年這一年,在與沙羅的馬球賽中,三皇子受傷墜馬,昏迷不醒。皇帝大怒,下旨定要查明此事。於是宗人府拘押宮女太監數百名,命嚴刑拷打,力要逼問出真相不可。

    就在三日後,終於有消息傳來,已經查明三皇子的坐騎被人下毒,以至不聽指揮,致使三皇子在關鍵時刻墜馬。馬兒的中毒時間就在比賽前夜和清晨之間。而在此期間,就只有一名可疑人選進入過馬廄。

    「你們聽說了嗎?三殿下是被人暗害的!那人不是旁人,想必你也聽過的,正是京裡有名的小霸王,最近和三殿下走得極近的那位豫國公之弟,名喚蕭明鈺的,現在他被關在天牢裡等候審問呢!」

    「阿彌陀佛,真沒想到他竟這樣壞。」

    消息就像瘟疫一樣迅速傳開,不到半日的功夫,整座後宮都傳遍了,所有人都在議論此事。

    「這絕對不可能!一定是誣陷。」

    妙懿被這個消息震驚得無以復加,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於是再三同王嬛君確認。

    「不信你問去雨薇那裡瞧瞧,她已經哭昏過去一回了。」王嬛君一臉的同情。試想自己的兄長王端平若被如此冤枉,她恐怕比蕭雨薇哭得更厲害。

    沒等她說完,妙懿已經衝出了屋子。

    她不信,她一絲一毫都不相信。那個救過自己的男子,那個小心翼翼將手中花燈遞給自己的男子,那個將溫柔隱藏在冰冷沉默之下的男子……他才不是不知輕重,膽大包天的紈褲子弟!

    他從不做令她失望的事。

    這當中一定有誤會。

    匆匆趕到蕭雨薇的房前,已聽得裡面有陣陣哭聲傳了出來。

    「相信聖上英明,定會查明真相,還你兄長清白。」

    有人勸說著。

    「你們別哄我了,這次恐怕凶多吉少。」

    蕭雨薇已哭得氣噎喉乾,哪裡聽得進這些不疼不癢話?

    「妹妹這般哭泣,只怕身子都要糟蹋懷了,快別傷心了。」

    王嬛君也在妙懿之後趕了過來,柔聲安慰著。蕭雨薇淚眼朦朧抬起頭來,一眼就瞧見了神思恍惚的妙懿,頓時心頭無名火起,尖聲道:「我寧可我家兄長還像從前那般胡鬧,總也好過如今這般被人冤屈了去!」

    她望著妙懿,似瞧見了對手死敵一般,眼中帶著痛苦與憤恨。

    眾人都體諒她此刻的心情,兄長被囚,自己卻無力解救,那種痛甚至會令人暫時失去理智,因此也沒有往旁處聯想。

    妙懿此刻的心痛得不比蕭雨薇輕,只是沒法像她那樣名正言順的表達出來。她素習是個忍耐力極強的,即便心痛如刀絞,腳下發飄,幾乎站立不穩,卻仍舊硬撐著不肯倒下。直到臨去時一個恍惚,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幸虧被王嬛君扶了她一把,這才沒被旁人察覺出異樣。

    絕望,失望,迷惘,僥倖,期待……

    不到最後宣判的一刻,這些情緒只會一直折磨著她。

    在情緒時好時壞的煎熬中,宮中不斷有消息傳來。已有人指認蕭家是大皇子一黨,暗地裡投靠了大皇子,因此讓蕭明鈺假裝接近三皇子,只為趁機謀害其性命,掃平大皇子等基前的障礙。

    但還有許多正直老臣指出此言並未有任何真憑實據,也並未在蕭明鈺身上發現毒藥,許是宮人被逼急了胡亂攀咬,不足為信。皇帝也以此為由,力命繼續調查。

    人都在暗地裡傳說,有人想趁機徹底剷除蕭家,永絕後患。要不是背後有太后護著,蕭明鈺早就被處死了!而沙羅國則「必須」是被冤枉的,因為不能因此傷了兩國的和氣。

    消息紛雜,說什麼的都有,妙懿心似油烹,寢食難安。本想著多打探些消息來,可惜唯一有些門路的沈牡丹已經好多日沒有回來了,後更有宮女過來收拾她的東西。妙懿詢問後才知,原來是被沈家接回去了。

    如今宮中形勢不明,沈家自然不能再讓被寄予厚望的嫡女發生任何意外。只是沈牡丹出宮是由沈貴妃特批的,旁人可沒有這個待遇的,只好先這麼熬著,等待放歸回家的恩旨。

    這日夜裡,妙懿睡不著覺,坐在床上對著燭火發呆時,忽聽得有人敲門。正納悶誰會這麼晚來,開門一看,卻是蕭雨薇。妙懿見她一臉沉鬱,以為有什麼事,忙將人請了進來。

    讓座後,蕭雨薇也不喝茶,也不開口,只是沉默的坐著,半晌沒動。妙懿坐在她身邊,也是默默無言。

    終於,蕭雨薇開口了,語氣十分不善。

    「你可知道我兄長有今日,全都是因為你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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