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妙懿不解,橘衣女子和粉衣女子也都有些意外的望著唐小姐,現場的氣氛隱隱變得有幾分緊張。要說從前還好,大家的出身都差不多,不過是品級權位略有些不同,學中除了寥寥幾位極為顯赫的貴女外,基本上也不會出什麼以勢壓人的事,畢竟女學和皇家有些聯繫,再大也大不過天家去,誰怕誰呀?可如今的唐家和從前已經不大一樣了,唐大將軍這些年在外征戰,建功無數,震懾了整個天朝,如今又剛剛得勝班師,連皇帝都親自迎出了皇城,可謂風光無限。唐靈璧本就性子古怪,要是她真的肯為顧淑蓉出頭,這件事還有些棘手。
人人都對權力有天然的畏懼,更何況是這些生於權利之中的女孩子們。
本來唐靈璧是見這邊人多,想過來湊個熱鬧;哪知剛一來就遇到了這種棘手的狀況,貌似是有人吵架,卻要找她來評理。
自從北疆大捷的消息傳回京城之後,她們唐府就沒有消停過,她也開始不自在起來,因為能感受到朋友和同窗對她多多少少客氣了一些。上門做客的親戚越來越多,越來越勤快,也越來越稀奇古怪。原本那些一年半載也不走動一次的人也不親假親,不近假近的見了她都又是誇又是贊,她每次都唯恐避之不及。而且,她對於眼前這位神情驕傲,滿臉得意的「表妹」印象也並不算好,對她的記憶也僅限於「知道名字」和是「某位表姨母的女兒」,以及從前對自己愛答不理,近來卻有事沒事就找自己搭話,背後卻朝她翻白眼(丫鬟紅玉語)的人。
見眾人都眼巴巴的瞧著自己,她略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道:「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讓她幫她撐腰嗎?抱歉,可是關她屁事。
就像哥哥說的那樣,何必委屈自己去迎合這些可有可無的人?
見她避瘟神一樣的避開了,人群中已有人不厚道的開始發笑,顧淑蓉臉都綠了。她原本想找這位風頭正勁的將軍千金為她出頭,也好煞一煞張妍鳳的囂張氣焰。你不是自認高貴嗎?那我就找個比你更高的來教訓你,讓她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欺負的!哪裡知道唐靈璧竟然假裝不認識自己,將她在眾人面前丟人,將她的臉皮扔到地上踩!明明母親說唐家現在風光極了,若有事請唐靈璧幫個忙就好,她們是表姐妹,不幫她幫誰?可如今卻全不對勁,人家對她連理都不理。
母親淨騙人!
顧淑蓉又氣又委屈,捂著臉跑了。眾人也都看夠了熱鬧,漸漸散了。
張妍鳳望著顧淑蓉灰溜溜離去的身影,冷笑道:「活該!人家唐小姐的爹立下了不世之功,唐家正是烈火烹油轟轟烈烈的時候,等著錦上添花的人況且排不上隊呢,表姐表妹的不知認了幾車。今時不同往日,顧淑蓉竟還這樣貼上去,活該沒臉。」
妍鸞走到她身邊,低聲道:「看在祖母的面上,姐姐又何必與她置氣。她也是個可憐的……」
見妍鳳面色不郁,神色倦怠,妍鸞心中忽然湧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小心翼翼的問道:「莫非……是縉陽侯府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還真讓她猜對了。
只見妍鳳瞬間沉下臉來,咬牙切齒的道:「沒想到趙家竟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
妍鸞忙拽了拽她的袖子,妍鳳緩了口氣,放低了聲音道:「虧我和趙思婷自小相識,她又是個性子軟綿的,被我連哄帶嚇就透了實底,否則我至今還被蒙在鼓裡呢。趙志熙他……他……竟然對此對我!我現在就跟母親說去。」
她牙關緊咬,只覺得難以啟齒。最後乾脆一跺腳,喚過了瑤琴,附在她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瑤琴的神色越發凝重起來,最後鄭重點頭應承下,匆匆往外頭去了。
妍鸞不禁有些害怕,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擔心的道:「究竟發生了何事,竟惹得姐姐動了這樣大的氣?」
「別提了。」妍鳳抬眼瞧見了一旁的妙懿,將到了嘴邊的話也嚥了回去。
妙懿似沒察覺一般,含笑道:「那邊的紫薇花開得真熱鬧,我想獨個去逛逛,恐不能陪姐姐們說話了。」
妍鳳和悅一笑,道:「也好。再過一會就是飯時,用過飯大概也就散了,妹妹不常來這裡,不如趁這功夫散散心也好。」
妙懿點頭離去。本想去找妍鶯和妍燕說話,卻發現早沒了二人的人影,便獨自走開了。園中的女孩子她一個都不認識,又無人給引見,只好獨自賞了會兒花,走累了就尋了處幽靜的迴廊坐了。覺得有些口渴,便打發懷珠去尋些茶水來。她的對面是一處小小的魚池,底部用彩色的卵石鋪就,數尾金紅相間的錦鯉在水中悠然搖曳著身軀。池塘邊種植著十來桿翠**滴的修竹,陽光在陰影的縫隙中閃爍著,望之令人心情寧靜。
妙懿發了一會呆,喃喃念道:「有蘭有竹有石,有節有香有骨,任他逆風嚴霜,自有春風消息。」念完,只覺心胸一暢,不禁微微一笑。
從迴廊的另一頭走過來一人,聽腳步聲有些急,許是聽見了有人在吟詩,腳步漸緩。妙懿一抬頭,正好同那人打了個照面。來人她竟然還認得,就是方才才見過的風雲人物唐小姐。
靈璧也是一愣,本來是有幾個人總纏著她說話,她避不過,見這邊人少,想著過來躲一躲,沒想到竟被人佔了先,且還是不認識的人,這可少見。
京中每年都是那些老面孔,新人寥寥無幾,因此只要某位封疆大吏來京述職,或某位鎮守邊陲的藩王帶會一兩個女兒在京城露面,都會被人新鮮一陣,引為談資。其中那些容貌出眾,談吐不俗的佼佼者引起的關注就更大了。
起初是相顧無言,最後還是唐靈璧忍不住好奇的道:「你是新來的吧,我從沒見過你。」她剛才就注意到有一位樣貌極出眾的姑娘和張家姐妹站在一處,卻又臉生得緊,因此猜測是張家的遠房親戚。
妙懿含笑點頭:「沒錯,我姓梁,初到京師。」
「那梁小姐從哪裡來?」
「平郡。」
「在北疆?」唐靈璧忽然睜大了眼睛,立刻道:「我聽聞那裡的水清涼潤澤,養出來的花都十分鮮艷,故此做出來的胭脂也最好。」
「確實不錯。」妙懿略有些訝異,往年極優的那些的都會進貢給宮中,只是量並不多,外面也很少有人知曉。她的父親從前有一段時間就是專門負責這個的。
唐靈璧指了指她的臉,道:「你現在擦的可是你們那裡的胭脂?」
妙懿伸手摸了摸面頰,道:「這是我自己做的胭脂,叫『雪玉瓊花膏』,方子是從我曾外祖母那裡傳下來了,主要的作用是潤澤肌膚,使人好顏色。」見唐靈璧一臉感興趣的模樣,便婉轉的道:「可巧我身上沒帶,若下次有機會,帶來給唐小姐瞧瞧。」
唐靈璧有些羨慕的道:「你的皮膚又白又嫩,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莫不就是擦了這胭脂的功勞?」
妙懿笑了:「也許。」
看來這位唐小姐也並不是高傲得令人難以接近的。
見她獨自一人,她又問:「唐小姐身邊也沒個跟隨,不怕他們找不到你嗎?」
唐靈璧微微撇了撇嘴,道:「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個人,沒意思,不說也罷,還不如散步來得有趣。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京裡的閨秀說話都是一個套路,明明一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非要繞來繞去的,一件芝麻大小的事能念上一下午,我也是過了很久才逐漸適應了的。」
「聽你的口氣,難道原本不在京裡頭住?」
「我小時候在京裡呆過幾年,後來搬去了北疆,直到父親出任了北關的總兵,升了官,有了錢,我們才搬回來的。這樣說來,其實平郡離北疆並不算遠,一江之隔而已。」
「怪不得。」他鄉遇故知是人生三大美事之一,妙懿莞爾一笑,與唐靈璧聊起了故鄉的趣事,二人越發說到了一塊去了,漸漸地笑個不停,直說到唐靈璧的丫鬟過來請她時還意猶未盡。因妙懿還要等懷珠,看著她先行離去了。
「小姐,您怎麼和那位唐小姐聊上了。」懷珠將茶盞遞給妙懿,望著唐靈璧遠去的背影,有些疑惑的問道。
妙懿掀開蓋子抿了一口,唇角微揚:「許是機緣巧合吧。」
園中搭著成排的紫籐花架,淡紫色的花朵纍纍垂下,遮陽又清雅。花架下擺著十來張圓桌,閨秀門三三兩兩挨著坐下,丫鬟開始給各桌上湯茶冷盤。
妙懿一眼就瞧見了抬手衝她示意的妍鸞,逕直走了過去。
「梁妹妹。」妍鳳和她打著招呼,從右側奔她走來。
妙懿步子放緩,含笑打算等她過來一起走。忽然感覺到肩膀被人用力撞了一下,接著就見顧淑蓉已經越過她朝前走去。妙懿被撞了個趔趄,身形不穩,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下意識的去搭懷珠的肩膀,沒想到一個不小心抓空,驚叫了一聲,腳已經踩到了身後一個人的腳上;幾乎是在同一時刻,身子也撞到了後面的人。
再說被妙懿撞到的是一名上菜的丫鬟,手裡正端著湯盆往這邊走呢,沒料到原本走在她前面的一位小姐的身子衝著她直直的砸來,大驚失色下,下意識的將雙手朝右一偏,堪堪將湯盆移開,然而她的身子卻沒來得及避開,被妙懿撞了個正著,湯盆脫手而出,只聽得「光當當」幾聲響,菜湯四處飛濺開來,妙懿同她一起摔倒在地。
片刻的寂靜。
一聲驚呼打破了沉默:「小姐,您的裙子!」
再看妍鳳身上穿的那條新制的蜜色菊紋緞子長裙狼狽不堪,裙擺處醬黃一片。剛才那盆菜湯一點不浪費,全都扣到了她的裙子上。妍鳳當即大怒,指著顧淑蓉的手直顫:「你把茶倒在你妹妹身上就是了,現在又故技重施來害我是不是?」
顧淑蓉瞪圓了眼睛道:「你少血口噴人,這次明明是那丫鬟的錯,跟我有什麼關係。」
妍鳳憤然斥道:「好,你承認上次是故意了的吧。上次是故意的,這次你定然也是故意的!」
顧淑蓉大叫道:「我沒有。」
……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跟烏眼雞似的,頓時再次引起了眾女的「矚目」。懷珠早撲上前去將受了這無妄之災的妙懿從地上扶了起來。妙懿伸手按住了右手手肘,忍住疼痛,轉身詢問被她撞倒在地,如今已嚇得如木雕泥塑一般的丫鬟,「你沒事吧。」
畢竟那丫鬟也是無辜受她連累的,也不知過後會不會受罰。
那丫鬟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卻又難免愁眉苦臉起來。若鬧大了,這幫小姐們自然沒事,她可討不著好。
不過現在沒人會去注意她。
眼看著二人幾欲動手,一旁的妍鸞急得不行,欲上前拉架,卻被她的大丫鬟慧繡給死死拽住了,擔憂的道:「小姐過去恐會傷著自己。」自家小姐性子軟弱,若是受了什麼傷,頭一個受罰的就是自己,她求情的話也不過就那麼兩句,一頓打是攔不住的。不得已,她事事都得為自己考慮,哪怕得罪小姐也不能出錯。反正大小姐和顧小姐吵架,結果受罰的也是伺候她們的丫鬟,賴不著旁人。
妍鶯則遠遠的站著,口頭上勸說著「姐姐們別吵了」,腳下卻彷彿生了根一般,根本不靠前。妍燕則乾脆沒了影子,細一看才發現是藏在了丫頭身後探頭探腦。
妙懿無奈,若這兩位大小姐真鬧出了事來,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眼見朝這邊張望的人越來越多,妙懿遂走過去小聲勸道:「姐姐們不是說宴上還邀請了公主、郡主們嗎?妹妹雖未見到,卻也知好事不外傳的道理。」
顧淑蓉和張妍鳳都是好面子的人,如今是都在氣頭上,一時沒顧得上旁的,一聽到這話,又見周圍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們,霎時都冷靜了下來,後悔在外人面前丟了人。
「是呀,是呀,胳膊折了斷在袖子裡,一家人哪裡說兩家話,沒得讓人看了笑話。」妍鶯本還想再看一會熱鬧,見二人都冷靜了下來,禁不住看了妙懿一眼。
短短一句話便切中了要害,沒想到她還有兩分本事。
小瞧此人了。
「我去陪姐姐梳洗一下吧。」妍鳳被妍鸞拉走了,顧淑蓉自覺今日丟盡了臉面,哪裡還有心情繼續呆下去,當即領著雲霜匆匆離開了,並打定主意至少一兩個月內是絕對不出門了。
妙懿只覺手上疼得厲害,懷珠湊到她身邊小聲道:「小姐要是疼也別太忍著,我剛才去取茶的時候發現了一處晏息之所,巾帕等物俱全,甚至還有專人伺候梳洗,咱們悄悄的過去,沒人知道。」
妙懿微微點頭,主僕二人悄然離去。
但見竹圍籬笆環著一對綠漆月洞門,門內是一排三間的房子,院中種植芭蕉,清幽難覓。尋得一間雅致小室,關上門,妙懿拉起長袖至肘,只見那裡紅腫中帶著血絲,且她膚色極白,紅白相襯,看著甚是驚心動魄。懷珠擰著眉頭,借了一盆淨水及幾塊乾淨帕子回來,一邊輕輕的吹氣,一邊小心擦拭著,不由得抱怨道:「她們姊妹吃飽了無趣互相鬥來斗去的,憑什麼自家小姐就要跟著遭殃?這可真是無妄之災。回頭定要去廟裡燒兩柱香,去去晦氣才好。」
懷珠將傷口擦淨,又用帕子包好,打算回去之後抹些藥粉。「幸好只是擦破了皮,萬一留下疤可就糟了。」
正說著,忽然聽見有人敲門,有人問道:「請問梁小姐可在裡面?」
懷珠開了門,卻見一位陌生的圓臉少女立在門外,看打扮應是個體面的丫頭,手裡捧著一個白瓷瓶,衝著懷珠笑道:「梁小姐可是在這裡休息?」
懷珠遲疑了一下,道:「你是……」
「這是生肌膏,每日擦三次,連用兩日,差不多的皮外傷就都能癒合了。這是我們小姐讓我送來的,上好的東西,梁小姐放心用就是了。」圓臉丫鬟顯然不想多言,將瓷瓶往懷珠懷裡一塞,說了聲「叨擾了」,轉身就走。
懷珠遲愣了一下,忙攆上去追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家小姐受傷的?」
「這個就不方便透露了。」
目送那丫鬟走遠,懷珠回去將瓷瓶交給了妙懿,將經過一說,妙懿也茫然了起來。除了張家的幾位小姐之外,這裡應該再沒人認得她了。
待她們再次回到前面,只見燕語鶯聲,好不熱鬧。地上早就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了,一片碎瓷湯漬也無,除了妙懿手臂上的疼痛外,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場夢。
「小姐,張家小姐們都在那邊坐著呢。」懷珠小聲提醒。
妙懿點了點頭,並不著急去坐,而是先四處望了望,直到懷珠再次出聲催促方才走到妍鸞身邊坐了。
妍鸞有些過意不去的望著妙懿,剛才她只顧著照看姐姐,連妙懿摔倒了也沒顧得上攙扶,也不知她是否受了傷。要知道妙懿是客,又是初次在京城貴女圈子中出現,還是姐姐邀請她來的,可是她們不但沒有用心照顧提點,反而讓她在眾人面前出了醜。要知道,京城的圈子統共就這麼大,誰出了一點小事都會飛速傳開,萬一妙懿頭一次出現給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基本上今後也不會有人願意與之結交了。
妍鶯一看二姐的樣子就知道她的同情心又氾濫了,又見妍鳳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心中暗歎,笑著對妙懿道:「梁姐姐可傷著了沒有?我剛才都慌了,本來想著讓暖香去書院的醫館討些跌打膏藥給姐姐送去的,卻一時不見了姐姐影子,不知姐姐現在可還好?」說著就叫過暖香欲要吩咐一番,被妙懿攔住,說無事云云,妍鶯再三確認之後彷彿才放心,又讓丫鬟端來廚房新煮的茶給妙懿壓驚。
「這是咱們自己家自帶來的六安瓜片,比書院裡給的又乾淨又醇厚,梁姐姐嘗嘗看。」暖心又貼心,她張家三小姐在外人的印象裡面可是張家姊妹裡性子最好的一個,她時刻不忘了維護。
一汪滾水下了肚,再差的面色也紅潤了些。妙懿忙謝過妍鶯,此情若是不領下便是她不識好歹。
剛嘗了幾味菜,妙懿發現在場的閨秀已經有人陸續開始離開了。妍燕究竟年小,托著腮,淺淺的打了個哈氣,懶懶的道:「我就說沈小姐她們今日不會來的,什麼公主郡主的更沒個影子,咱們也不如早早的回去,補上一覺也好。」
妍鳳心中有事,猛的站起身,嚇得妍燕一個激靈,手臂一滑,差點將頭磕在桌子上。只見妍鳳面無表情的道:「我先去馬車那裡等你們。」說完,提步就走。
妍鶯用帕子沾了沾唇角,溫和的笑道:「既然大姐姐都這樣吩咐了,那咱們也別呆著了。」
眾人都站起身準備離開,卻見妍燕捂著肚子沒動,細聲道:「我要出恭。」
妍鸞見妍燕額上已冒了薄汗,一臉的菜色,心疼的道:「我去陪四妹妹走一趟,你們先等我們一等。」
妍鶯遂笑道:「那就麻煩二姐姐了。」
這個小麻煩精,她一有事自己就會被嫡母招去問話,因此在家時不得不看顧著些,不過在外面能偷一回懶便是一回。
她不比妍鸞事事都有人鋪路,她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打算。
就在二人剛離開不久,又走過來三個女孩子找妍鶯說話。懷珠剛一見就樂了,只見這三人比旁人更引人注目,她們分別將「高、矮、胖」全都佔全了,其中高和矮二人的樣貌雖不至於醜陋,但與周圍一干容貌氣質都較為優越的嬌嬌女們一比,最多算是平平,但是架子卻擺得十足,一臉的傲然。唯獨微胖的女孩子樣貌不錯,圓融白皙的玉盤臉,眼睛大而有神,睫毛濃密捲翹,一身瑩白肌骨,頗有珠圓玉潤的楊妃風範,只可惜本朝素來推崇纖瘦、體態輕盈的飛燕之美,讓人不得不謂歎其生不逢時。
妍鶯走過去拉住胖美人的手,笑如春風的道:「妤君姐姐今日打扮得可真美。咦,看上去似乎又瘦了些呢,不知姐姐可是用了什麼妙法,不妨說出來聽聽。」
王妤君喜滋滋的摸了摸腰際系得牢牢的宮絛。她今日可是花費了將近一個時辰來理妝束腰,以至於耽擱了出發的時間,連嫡母的臉色看上去都是淡淡的。不過一切都值得。
妍鶯又看向高、矮二女,甜笑道:「菱兒姐姐今日戴的珍珠墜鏈正稱姐姐的墨綠襖兒,彤姐姐的面色堪比三春之桃,我已經聽說了,恭喜姐姐喜事將近。」
一席話說得三人眉開眼笑,其中一個還緋紅了臉,另外三人則打趣了兩句。
裴菱兒仗著個兒高,早就注意到了妍鶯身後的桌上還坐著一人,她推了推妍鶯,努嘴笑道:「哎呦,這一位可是你說的那位梁表姐?可比你說的還好看呢,當真把你給比下去了。」
妍鶯笑了笑,分別介紹了一番,雙方互相見過了禮。田彤蕊個子雖矮小,但眼神卻很好,她瞇了瞇眼,轉頭對王妤君嘻嘻笑道:「我看這位梁表姐比嬛君姐姐還美上幾分,倒有些沈小姐的品格呢。」
妙懿一頭的霧水,這些人都是誰呀?
王妤君冷不丁聽見嫡姐的名諱,面上笑容明顯淡了下去,看向妙懿的目光也多了兩分審視。妍鶯略有些尷尬的道:「梁表姐一向面皮薄,你們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別打趣她了。」隨後迅速將話題扯到了別處,四人逐漸聊得興起。
妙懿坐在一旁喝茶,見妍鶯與三人喁喁密語的親密模樣,心中不由好笑。妍鶯的這幾位「密友」看上去親如姐妹,事實上也不過是各懷心事。高個子時不時的語中含酸,不知是哪裡看不慣妍鶯。矮個子的更厲害,明裡暗裡的挑撥離間。這幾個人還真的面和心不合的典範。不過她們應該都是心知肚明的。唯有那位胖姑娘稍微實心些,只可惜交友不慎,旁人編排她她似乎都沒有聽出來,還是樂呵呵的。且聽她們言辭之間似乎十分在乎嫡庶之分,再聯想妍鶯的庶女身份,恐怕他的這幾位密友也都是各府公侯家的庶女。
有意思,妙懿摸了摸粉嫩的指尖,心道:「這莫非就是庶女聯盟嗎?」
既然庶女可以結盟,利益共享,那麼嫡女們又如何呢?
妙懿留意到胖美人起初是邊說話變笑的,後來不知瞧見了什麼,表情一變,笑容逐漸收斂起來。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但見廊下緩緩行來三四位少女,俱是明麗端莊的秀美佳人。仔細看去,只見其中有一位身穿石榴紅百蝶穿花褙子的女孩兒,看五官和胖美人有六七分相似,卻比她瘦上一圈不止,看著是裊娜娉婷,風采照人。
妙懿左右端詳了一回,心說:「怪不得她不喜歡這位嫡姐。不單出身比她好,連容貌也比她強,恐怕二人就算是從一個娘胎裡出來的也會忍不住心存芥蒂吧。」
更何況一個是嫡,一個是庶。
人天生就愛比較,即便是一奶同胞的姐妹或兄弟也會被旁人分個高低上下。外貌、才華、為人處事……旗鼓相當還算罷了,可惜十個指頭都有長有短,父母只要偏愛誰一點就是偏心,更何況還有更激烈的嫡庶之別,就算共有一個爹,可是打哪一個娘胎裡出來,這其中的差別可就大了去了。人明面上不說,其實心裡有幾個不計較的?
不過這並不是吸引妙懿的重點,關鍵是她還看到了一個她一直在找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