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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十五回 文 / 王老吉

    卻說矮腳虎王英與那白面郎君鄭天壽商議婚姻,只怕那尚舉人不肯將娘子嫁人的。鄭天壽聽了笑道:「這也難說,這位尚舉人,小弟也曾經會過的,雖然都是舉人老爺的功名,與我那文友楊宗保又是一樣脾氣。

    那楊先生來了山寨之中倒是不卑不亢的,這尚爺就不是,倒有些卑躬屈膝唯唯諾諾的勁頭兒,我也瞧不上他,雖然不知學問如何,人品倒是不濟的,如今讓我與宗保兄商議商議這事,再做定奪吧……」

    矮腳虎王英聽了,只得點頭,一面好說歹說的,叫他千萬別在大哥跟前兒捅婁子。那鄭天壽無奈苦笑,答應著去了。

    卻說玉樓和楊宗保在柴房外頭等了半日,但見那矮腳虎王英扭扭捏捏的出來,見了玉樓,深施一禮道:「如今鑄下大錯,小人和小人的兄弟商議了,只要將功補過為上,現下尚舉人娘子還在裡頭,還要勞動娘子玉體,為她周延一番,好歹沐浴更衣換換衣裳,再作打算……」說到此處又是臉上一紅。

    玉樓聽了腌臢事兒,又不好接言的,只得側身迴避了,一面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下來。那王英兀自去了,後頭鄭天壽跟了上來,拉了那楊宗保的手笑道:「這廂都是婦人家事情,咱們不好在這裡的,不然尊兄還是與小弟往內宅前頭小書房一敘吧,我二哥還有些話要求一求舉人老爺呢。」

    楊宗保原本不肯,只怕孟玉樓一人落單吃虧,因說道:「如今你們山上出了這樣沒臉的事,叫我如何再信你,再說我嫂子的丫頭沒了,也不知是給什麼人誑了去,此地這樣凶險,我如何敢離開嫂子半步,你若有話就在此處說也無妨,豈不聞常言道:君子無事不可對人言的?」

    那白面郎君鄭天壽聽了這話倒是一驚,說道:「不知大娘子身邊哪個丫頭沒了?昨兒兄弟只怕我哥哥犯下糊塗案,特地挑選了幾個精明強幹的小校兒在後宅院牆之處守著,論理一般女子是出不去的,除非她有些輕功傍身,還要不弱的,方能悄無聲息的出去。」

    孟玉樓聽了這話,繡口含嗔,側面而言道:「鄭三爺,侍兒一直當你是個與我家兄弟一般的正人君子,如今我的丫頭平白沒了,難道侍兒賴你不成?又何必拿這話搪塞人的……」

    正鬧著,忽聽得後頭有人嬌笑道:「大早晨的,二爺和奶奶倒是有精神,竟跑來此處消遣了,如今老太太醒了,叫奶奶呢,我尋遍了內宅不見你們兩個,卻原來在此處與人理論起來,倒叫奴婢好找!」

    孟玉樓聽見這話,倒像是紅藥姑娘的聲音,回頭一瞧,果然瞧見紅藥笑嘻嘻的走了來,見了她,上前來挽住手臂笑道:「奶奶這大清早兒的與人吵什麼呢?」

    玉樓見是紅藥,連忙拉了她在身邊,仔細的瞧了瞧,與往常一般無二,並沒有給人糟蹋過的痕跡,方才放了心,一面又秀眉微蹙道:「你也太淘氣了,這樣地方也敢出去亂跑,萬一撞見了壞人可怎麼好,來日叫我難見你主子!」

    那紅藥姑娘聽了,撲哧兒一樂道:「我的奶奶,如今這一座清風寨裡,除了咱們家幾個人口之外,哪個不是壞人?若是恁的,奴婢就一步也不敢走了呢。」

    玉樓聽了無法,只得審她道:「你且說說,如今平白無故跑到何處野去了?」但見那紅藥姑娘臉上一紅,拉了拉玉樓的衣袂,在她耳邊道:

    「奶奶,奴婢紅潮已至,方才去山頭上抓尋一些草木回來燒灰的……」說到此處臉都紅透了,聲音細若蚊蠅。

    玉樓聽見,也跟著臉上一紅,噗嗤一笑,低聲道:「原來你這丫頭也有害羞的時候。」一面拉了她來在那白面郎君鄭天壽跟前兒,深深道了個萬福道:「如今是侍兒的丫頭亂跑,並不干三爺的事,方才是侍兒說話太急躁了些,還請三爺寬恕則個……」

    那鄭天壽見了,連忙還禮,一面笑道:「如今既然大姑娘沒事,那就是最好的,既然恁的,楊兄還是與我去小書房商議事情吧?」

    楊宗保見自己與嫂子辦事急躁,得罪了人,也覺得有些理虧,況且不好在此地久留,怕見了尚舉人娘子,彼此面上須不好看,只得點了點頭道:「正是,小弟正要有些詩文要與尊兄品評一番呢。」說著,兩個攜手攬腕的去了。

    這廂孟玉樓見兩個走遠了,方才吩咐小鸞和紅藥道:「快把柴房的門閂打開,瞧瞧尚舉人娘子怎麼樣了。」

    兩個連忙答應著,將門閂取了,推門一瞧,但見那尚舉人娘子正將腳帶懸在房樑上,腳下踩著一個圓凳,梗著脖子做那投繯之狀。

    唬得孟玉樓嬌呼了一聲,上前來一把抱住了,吩咐兩個丫頭解救下來,一時將那尚舉人娘子救了下來,扶在地上坐了,那尚舉人娘子方才大哭起來。

    孟玉樓見狀,心中十分憐惜,但見這大娘子如今花容慘淡衣衫不整,早已沒了往日盛氣凌人的模樣,玉樓正要開口勸她兩句,但聽得那尚舉人娘子哭道:「姐姐,你為什麼救我,倒不如就讓奴家去了吧,倒也乾淨!如今留著殘花敗柳之身做什麼,叫我日後如何做人呢……」

    說著復又大哭大鬧起來。孟玉樓連忙柔聲安撫著,卻給那紅藥在手上捏了一把,低聲道:「奶奶出來,奴婢有話要說……」玉樓見狀,只得命小鸞好生看顧著尚舉人娘子,一面與紅藥出得門來。

    那紅藥姑娘回身將門掩住了,撲哧兒一樂道:「奶奶這樣精細人兒,倒叫她唬了去,那銀婦若真心求死,都一晚上了如何不見動靜,怎麼偏生咱們一進去,正趕著這一遭兒,這不是明擺著給奶奶瞧的麼?」

    孟玉樓聽了,待要笑,又不好笑出來的,只得嗔她道:「你這蹄子倒是個多心的,我又不曾見過那麼大的活人上吊,唬得心裡也沒個主意了,方才一時不曾想到,如今聽你一說,倒也有理,只是姐兒冷眼旁觀著,這尚舉人娘子可是還有別的打算不成?」

    紅藥笑道:「奴婢雖是個沒嫁人的姑娘,好歹在我們爺府裡長大,就是宮裡頭也常去的,這樣帷幕之事也多少知道些,自古婦人失節,若是真心求死,只要挑人三更半夜,寂寂人定的時候,無牽無掛的去了,也是個節烈的女子。若不欲玉碎,只怕心裡倒也有意於那姦夫……」

    孟玉樓聽聞此言唬了一跳道:「這也未必吧,那尚家大爺,咱們不是見過的?所說比不得咱們家二爺,好歹也是個唸書的舉人出身,黌門秀士,天家功名,那尚舉人娘子與他結了秦晉之好這麼多年了,眼裡還能容得下那矮腳虎王英不成……」

    紅藥聽了這話冷笑一聲道:「我的奶奶,你當天底下的人,誰都似奶奶這般重情重義的,如今那尚舉人雖好,也是這山寨之中的階下囚,怎比的那王英,佔山為王落草為寇,聚義廳中有的是金銀細軟,往日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何等逍遙快活。況且奴婢聽說,當日尚家遭了那一場官司,家業根基早就不行了,只怕如今尚舉人娘子見王英那三寸釘喜歡她,又要故作些姿態,心裡卻是打算再走一步也未可知啊……」

    孟玉樓聽見這話,心裡倒有些含糊起來,只因她自己為人貞靜賢淑,就猜不到別人竟有這樣腌臢的心思,只是如今聽了紅藥這樣一番剖析,倒也覺得有些道理,心裡就遲疑起來。

    紅藥見了笑道:「奶奶如今也不必費心思去猜測此事,只要進去好生規勸一番,凡事往開了勸她,看看她的話頭兒便知端的。」

    玉樓聽了,也只得點了點頭,復又進得門去,但見那尚舉人娘子依舊啼哭不止,小鸞在一旁服侍著。

    玉樓見狀連忙上前來,攙扶起尚舉人娘子,柔聲說道:「大娘子,如今旁的暫且不論,只是這衣裳都撕破了,娘子身上又沾些塵土,不如回我房裡去,叫兩個丫頭服侍你洗澡換衣裳,吃些湯水,旁的事情往後再商議吧……」

    那尚舉人娘子兀自嚶嚶嚀嚀的哭泣,倒也不甚抗拒,任由玉樓攙扶了起來,孟玉樓見狀,連忙命兩個丫頭服侍著往自己內宅而去。

    到了房裡,先讓紅藥、小鸞兩個打發那商家大娘子洗澡,自己簡單收拾收拾,卻往姑媽房中來瞧她。

    進了門,但見楊氏姑媽早已起來,梳妝已畢,看看面色,比昨兒好了不是一點兒半點兒的,連忙上來笑道:「我瞧著姑媽氣色倒好多了,想來他家三爺的岐黃手段也是高明的。」

    那楊氏姑媽見了玉樓笑道:「正是呢,方纔那孩子又來給我施針治病,老身冷眼旁觀著,倒生得好個模樣兒,比你兄弟一點兒不次,他若不說,誰知道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山大王出身呢……」

    孟玉樓聽了這話陪著歎道:「誰說不是呢,人家這位三爺也是命途多舛的,聽我兄弟說,他原本也是念過私塾的童生身份,為人又聰明乖覺,若是太平年月,再大一點兒,中個秀才倒也不值什麼。

    誰知他家原是做銀樓生意的,卻叫那掌櫃的先生謀奪了一片產業,父母雙雙氣死了,他當日不過十一二歲年紀吧,雖然生得玲瓏,倒有些拳腳功夫傍身,趁著月黑風高時候,潛進那掌櫃的家中,將仇人滿門殺死,自己卻跑來此處落草為寇的……」

    那楊氏姑媽聽了,連忙念了幾聲佛號道:「皇天菩薩,生得那樣斯斯文文乾乾淨淨的一個哥兒,竟有這樣命案在身上……」

    玉樓笑道:「不礙的,管他是什麼土匪強梁呢,只要咱們以禮相待,用仁義二字將他壓制住了,他也不敢怎麼樣,姑媽不知道,這江湖道上自有一路規矩,也跟咱們良民所講究的法度是一般無二的。」

    那楊氏姑媽聽了笑道:「瞧大娘子說的,倒像是你也曾落草為寇了似的。」姑侄兩個說笑了一回,玉樓方安頓姑媽歇著,自己仍出來回內宅房裡。

    但見那尚舉人娘子早已梳洗已畢,身上卻穿著自己當日在西門府上一套價值不菲的衣裳,一旁小鸞、紅藥兩個服侍著,面上都不好看。

    那尚舉人娘子見了玉樓,連忙站起來,深深道了個萬福,說道:「此番多謝大娘子代為周延,使奴家得了性命,又肯教我揀選衣裳穿……」

    說到此處,那小鸞就冷笑了一聲,也不等孟玉樓吩咐,自己一打簾子出去了。()玉樓見了,怕那尚舉人娘子面上過不來,因上前陪笑道:「大娘子千萬別這麼說,倒顯得與奴家生份了似的,如今只怕還沒用飯吧?」

    那尚舉人娘子聞言紅了臉道:「自從昨兒就一直鎖在房裡,哪有一碗安樂茶飯吃……」玉樓聽了,覺得自己昨日只顧自家幾口人安危,又不曾想到替尚家求個情,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心裡也是過意不去,連忙點頭道:

    「吃食奴家倒是隨身帶著的。」因吩咐紅藥將昨兒與鄭天壽吃的那一種糕餅拿出來,給尚舉人娘子吃,一面笑道:「大娘子寬坐,奴家去廚下燉茶來吃。」說著,轉身出去,對那紅藥使個眼色,紅藥姑娘見了,也跟著打起簾子出來。

    主僕兩個來在廚下,但見小鸞正吃飯,見她倆個來了,連忙站起來,玉樓見了道:「怎麼這多早晚了還沒吃飯呢。」

    小鸞歎了口氣道:「奶奶只問問紅藥大姐姐吧,別問奴婢,省得我又說出什麼好聽的來……」

    玉樓見了沒奈何,只問紅藥道:「怎麼那尚舉人娘子倒難為你們了不成?」

    紅藥笑道:「奶奶不知道,人家哪裡像是剛剛失節的婦人,倒像是個今兒就要上轎的大姑娘一般,又是水冷了,又是水熱了,一會兒又要撒些花瓣兒,又要牛乳,這荒山野嶺的,奴婢們哪裡給她尋那些個愛物兒,人家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還真把自己當是二當家夫人一般,奴婢冷眼旁觀著,只怕那銀婦心裡倒是有這個打算的……」

    孟玉樓聽見,知道丫頭們都是受了些委屈的,連忙柔聲安撫道:「兩位姐兒今兒是給我連累了,受了尚舉人娘子支使擺佈,如今奴家這裡替她給你們陪個不是,往後自然不在叫兩位姐兒在她跟前服侍也就是了。」

    一席話才說的小鸞回嗔作喜,那紅藥倒不甚在意的,幾個在廚下收拾整齊了,擺飯上來,與那尚舉人娘子吃了。

    卻說那楊宗保領了白面郎君鄭天壽回在小書房之內,分賓主落座,小嘍囉燉茶上來,兩個吃了,那楊宗保因問鄭天壽道:「鄭三爺有什麼話,又不能當著堂客的面說的,莫不是要晚生調停那王二爺與我年兄之間的恩怨麼?」

    鄭天壽聽了問話,正欲答言,也知道自己所說之事不合禮法,還不曾開口,臉就飛紅了。支吾了一陣方道:「小弟正要請教尊兄,往日常聽見人說這舉人功名最是珍貴,凡事舉人老爺都是天上文曲星君下凡,不知有這樣說法沒有……」

    楊宗保聽了這話,見他無端捧著自己,也不知何故,只得笑道:「往日學堂裡倒是聽見這樣說法,想來也是私塾先生哄著我們好生唸書,編出來的花樣兒,如今三爺如何問起此時來……?」

    那鄭天壽聽了,點點頭道:「是了,既然恁的,這位尚家的舉人老爺,身份也是貴重異常的,如今你們又正要進京趕考,若是高中三甲,金殿傳臚,豈不是來日位極人臣,尊榮無比,只怕這誥命夫人之位……」說到此處倒是打住話頭兒不說了。

    楊宗保因問他道:「誥命夫人之位怎的?自然是家中大娘子所得了。」鄭天壽連忙接言道:「這就是了,這誥命夫人之位既然只有家中大娘子可得,如今這位尚舉人娘子只怕不好往上掙了吧……」

    楊宗保聽了這話,知道鄭天壽言下之意,是說那尚舉人娘子如今失節在先,又不曾下了狠心自盡的,自然再無品行做那一品夫人,就不知他對自己剖析這樣利害,有何所圖。

    想到此處低聲問道:「這個小弟自然理會得,就不是尊兄與我參詳此事,意欲何為呢?」

    那鄭天壽見楊宗保遞了話兒,點頭道:「既然恁的,倒不如就拋撇下這一房妻室,權當她死了,來日你們進京趕考,也無論結果怎麼樣,倒可以在東京城裡尋下一門好人家兒,再行續絃大禮,若是真能金榜題名,就算要娶個中上人家兒的黃花兒大閨女,到底也不值什麼,只怕那說媒的也要踢破了門檻子的。」

    楊宗保聽見這鄭天壽一個勁兒勸說尚舉人停妻再娶,倒是可疑,轉念一想,莫不是那矮腳虎王英食髓知味,竟要娶了這位尚舉人娘子在山上,做個壓寨夫人。

    想到此處大驚道:「三爺可是來為你們二爺說親的?這……這挑唆有夫之婦改嫁的混賬事如何使得,三爺你雖然不曾得中黌門秀士,只是既讀孔孟之書,必達周公之禮,如今怎能做出這樣下流沒臉的事情來……」

    那鄭天壽給楊宗保搶白了一頓,不由得臉上一紅,耐著性兒陪笑道:「如今尊兄罵我,小人不敢還言,只是還請細想,道理是不是這個道理,不然就算那尚舉人帶了他家娘子進京,此事終究也是一塊心病,他如今不說,往後豈有心裡不惱的呢,自然還要納妾收丫頭,到了恁般時節,主子不像主子,奴才又不像奴才,大不成個體統啊……」

    那楊宗保原本意欲端茶送客,聽了這鄭天壽一番言辭,竟也有些個道理,只是如今尚舉人還給人蒙在鼓裡,並不知道妻子失節的事,自己又不好對他說的,況且也不知道那尚舉人娘子是怎麼想,這事自己斷然做不得主。

    如今那尚舉人娘子既然在嫂子房裡,不如自己先去托大嫂旁敲側擊的問一問,這大娘子心裡意下如何,自己才好和尚舉人說去,想到此處稍微收斂了怒色,點點頭道:「尊兄所說,雖然荒謬之言,倒也有幾分道理,只是如今不知那尚舉人娘子心裡作何打算,一切還要等小弟轉托長嫂,討她一個話兒,才好掂對著說與小弟的同窗知道,與他商議一番,方能上覆你家二爺。」

    那鄭天壽聽見楊宗保願意幫忙,心中大喜,一面又攛掇道:「不是小弟顯情兒買好兒,只是若此事說成了,竟將這尚舉人娘子與我二哥配成一對兒,尊兄府上的嫂夫人,豈不是摘得乾乾淨淨,無需下嫁在我山門之內,尊兄細想,是不是這樣道理……」

    果然楊宗保聽了這一層利害,心中一動,因想著如今左右大錯已經鑄成了,倒不如順水推舟叫他兩個做成一對兒,到時自己舉家脫身,雖然對不起那尚舉人,到了東京城裡,傾盡家資,再給他說一房好的也就罷了……

    想到此處方才回嗔作喜道:「原來三爺此舉,倒也是為了小弟家中解圍,方才是小弟唐突了,此番還請見諒。」說著站了起來一揖到地,唬得那白面郎君鄭天壽連忙起身還禮,兩個商議定了,各自分手。

    那楊宗保打定主意,整了整衣衫,就往後頭內宅進去,要討他嫂子一個示下。進了院門兒,也不敢擅入,在門首處咳嗽了一聲道:「嫂子歇著呢?」

    玉樓聽見是她兄弟聲音,連忙迎了出來,朝他擺了擺手,朝內間一努嘴兒道:「那尚家大娘子剛睡下了,這會子有什麼話,咱們往姑媽房裡說吧。」

    那楊舉人聽了,連忙點頭,孟玉樓命小鸞看家,自己帶了紅藥,叔嫂主僕幾個往前頭楊氏姑媽的房子中去。到了房裡,她家小丫頭子接著,說老太太方才吃了藥,正歇中覺呢。玉樓聽了對楊宗保擺了擺手道:「既然恁的,咱們外頭說話兒。」

    兩個來在外間屋裡坐著,小丫頭子燉茶來吃了。那楊宗保要說鄭三爺托付之事,誰知還沒開口,臉上就先飛紅了,支支吾吾說道:「方纔嫂子勸過尚舉人娘子沒有呢,到底可好些?」

    玉樓點了點頭道:「這大娘子給奴家勸住,如今倒也不哭不鬧了,沐浴更衣已畢,吃了飯睡下,奴家方才出來時,見她睡得香甜著呢。」

    楊宗保聽見這話,知道尚舉人娘子竟不曾尋死,心中便猜測這件事情倒是可以提一提,因點頭笑道:「嫂子說好笑不好笑?方才兄弟還道那鄭三爺平白無故尋我做什麼,原來卻是一件荒唐事。」

    玉樓問道:「什麼荒唐事呢?見他與你拉拉扯扯的,好似不能給我們堂客聽見似的。」

    楊宗保道:「他那二哥辦事就夠糊塗的了,誰知這鄭三爺比起乃兄來,當得一個『更』字,如今仗著他二哥與這尚舉人娘子有了一夜露水姻緣,倒涎著臉來提親,真真兒可笑,所以兄弟當做一件笑話兒說與嫂子知道。」

    那孟玉樓聽了這話,倒是心中一動,敢情竟是兩邊有意的,若是紅藥猜的不錯,只怕這事難說就成了……只是如此一來,那尚舉人只怕面上不好瞧的……

    想到此處,秀眉微蹙,勸她小叔子道:「兄弟,依我說,咱們不好淌這一趟渾水的,實不相瞞,方纔我與兩個丫頭照顧尚舉人娘子時,瞧她那個心氣兒,倒像是個有些活動的意思……只是一來你與那尚舉人原是同窗好友,如今給他渾家做媒這樣的事情,怎好從你口裡傳了出來;二來挑唆有夫之婦再嫁,是觸犯天家法度的大事,你身上有功名,萬萬做不得……」

    那楊宗保給他嫂子幾句好話勸住了,連忙點點頭道:「嫂子說的,兄弟記得就是了,只是……難道這事咱們就袖手旁觀不成?」

    玉樓聽了搖頭歎道:「兄弟,你是舉人出身,讀書識字見多識廣的,如何不知道人在屋簷下,哪有不低頭?如今咱們身邊又帶著個老太太,你又是個讀聖賢書的斯文孩子,我一個婦道人家,沒腳蟹一般,誰能與他們爭競去?

    如今奴家冷眼旁觀著那尚舉人雖然與你同窗,脾氣秉性卻不盡相同的。倒是個能夠藏污納垢含羞忍辱的性子,凡事都是以和為貴,如今知道他家大娘子心意更改,倒也未必鬧出來,既然人家自己不說,咱們更犯不著管這樣的閒事,若是那尚舉人竟不肯依從,鬧出來時,你我再出面調停也不遲啊……」

    那楊宗保聽見嫂子這樣一番安排,倒是十分妥帖的,連忙點了點頭道:「嫂子說的倒是十分妥帖了,既然恁的,兄弟這就回去對那三當家的說了,他們山寨之中婚娶的事,咱們家竟不插手,就叫他們鬧去吧,這幾日我陪著尚兄,若他心裡不痛快,自會對我說。」

    叔嫂兩個商議妥當,可巧內間老太太也醒了,一家人就在內宅吃飯不提。

    到次日那楊宗保見了鄭天壽,將嫂子的話說了,鄭天壽聽了蹙眉道:「尊兄這話雖是挑不出毛病兒來,只是這些話除了你,誰去說合適呢……」

    楊宗保聽了,低眉尋思一陣道:「如今小弟聽嫂子言下之意,只怕那尚舉人娘子此番不曾玉碎,心裡便是留了個餘地,既然恁的,他們夫妻之間的,就叫她自己對她漢子說,咱們外人又何必理會那個虛熱鬧去……」

    鄭天壽聽了這話倒是一愣,想了一回,笑道:「怨不得尊兄是沾過書香的人,到底跟我們粗人不一樣,若是那尚娘子肯了,這件事就是千妥萬妥的,只是不知這話又該何人去對那大娘子說呢……」

    楊宗保聽了,頭搖得撥浪鼓一般道:「我嫂子已經是擺明了態度,不做這樣誨淫誨盜的事情,我一個外頭書房裡的舉子,自然進不得人家的內宅,斷然不好見這婦人,要說,也只有你這小叔子去說了……」

    一席話把那鄭天壽也慪笑了道:「尊兄又是胡鬧,我如何去得……」楊宗保聽了笑道:「如何去不得?常言道老嫂比母小叔子是兒,我當日十五歲時,嫂子在家,還是我騎著高頭大馬披紅掛綵送她成親的呢。」

    那鄭天壽聽了沒奈何,只得歎了口氣道:「既然恁的,也說不得別的,小弟就賣賣我這老臉,往尚舉人娘子那裡說去,只是尊兄可要在外頭等著,若是小弟給人趕打出來,還要你來救場……」兩個說著,倒是笑了一回。

    那鄭天壽說著辭別了楊宗保,就往內宅處來,雖然是自家庭院,難得他是個知道禮數的,竟不敢擅入,叫那守門的小校兒道:「你且進去通稟一聲,就說山上鄭三哥前來給楊家大奶奶請安,另外還要求見尚家大娘子。」

    那小校兒答應著去了,不一時仍回來,身邊跟著個如花似玉的丫頭,名喚紅藥的便是,見了他,勉勉強強見個禮兒,淡淡的道:「三爺又說什麼?」

    那鄭天壽見紅藥此番不卑不亢的態度,倒也未敢高聲,連忙賠笑道:「上覆姐姐,如今小人有件為難的事情,要對大娘子說一聲。」

    紅藥聽了,冷笑一聲道:「三爺既然知道是為難的事情,做什麼還要來說呢,我們說得好聽是在此間做客養病,說不好聽了,還不是籠中鳥階下囚一般,有話只管吩咐罷了,商議二字可是擔待不起的。」

    那鄭天壽原不知道紅藥身份,遠比中等官宦人家的小姐尊貴體面多了,如今給她搶白兩句,心裡一犯渾,就要與她計較起來,正欲開口,但見院子裡頭那孟玉樓倒親自迎了出來,見紅藥叉著手不讓鄭天壽進來,只得沒奈何搖了搖頭:

    「你這蹄子,在家裡時驕縱些也罷了,怎麼如今出門在外還是這樣兒,這是三爺有涵養,不跟你見外,換了旁人,還不知道怎麼說你呢,還不快下去燉茶來。」

    誰知那紅藥聽了也不知道懼怕,回頭笑道:「奶奶別惱,我與三爺玩笑呢,難得他倒是老實,憑我說什麼,也不敢還嘴。」說著轉身跑了。

    玉樓見狀只得搖頭,一面對鄭天壽笑道:「這孩子原不是從小兒跟著侍兒的,如今她家主子遭了難,投身道這裡來,自小兒是個家生子兒,嬌養慣了的。」

    鄭天壽聽見這話連忙點頭笑道:「大娘子言重了,如今大娘子房裡的姐姐,與小人玩笑幾句,是看得起小的,怎麼敢惱了呢……」

    玉樓因與他客氣了兩句,問道:「不知三爺此番前來有什麼話說?」那鄭天壽連忙欠身答道:「方纔小人與楊兄在書房談講了一會兒,大娘子的意思小人都已經明白了,如今與楊舉人參詳了一個法子,要小人出面,對那尚娘子說來……」

    玉樓聽見這話,也是忍不住撲哧兒一樂,連忙伸手掩在唇邊,一面心裡暗道:「卻想不到宗保這孩子倒是頑皮,眼見人家這孩子斯斯文文的,就出這個餿主意叫他接燙手山芋,只是想來想去,也只有此計方才可行……」

    想到此處點頭道:「也真是難為鄭三爺了。」那鄭天壽聽了連忙搖頭道:「這也是家兄實在沒轍,不然小人何必淌這一趟渾水呢……」

    玉樓說著,引著他往內間去,來在簾櫳處,往裡間柔聲說道:「尚娘子,如今山中鄭三爺有幾句話要對娘子說,不知是否方便呢……」

    半日,方聽得內間尚舉人娘子嬌嬌怯怯的聲音道:「既然恁的,容奴家整理片刻。」又過了半晌,方才說道:「請三爺屋裡坐吧……」

    鄭天壽聞言,連忙整理了衣冠,又對孟玉樓點了點頭,打起簾子進去。到了內間,但見那尚舉人娘子,與剛剛擄到山寨之中時,打扮又不相同。

    但見她穿的竟是大紅妝花通袖襖兒,嬌綠緞裙,外頭罩著沉香色遍地金比甲,頭上珠翠堆盈,鳳釵半卸,打扮得粉妝玉琢、齒白唇紅的,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剛剛失了貞潔的良家婦人……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離、粉豬、西西亞、貓薄荷、碧城、湯圓、莉莉桃花、蝶雙飛、小狐狸、櫻桃小微、沒節操君、曇花一現、3307277客官的惠顧。如有遺漏敬請海涵,老吉打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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