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休提,單說玉樓原本在那柴房之中困了一半天,如今又與夫主歡會無度一番,一時之間昏睡不醒,兩個交頸鴛鴦一般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還是小鸞進來,隔著簾櫳忍住笑意咳嗽了兩聲,低低的聲音道:「大奶奶派了玉簫姐姐來問,說爺吩咐今兒擺酒請客,飯擺在哪裡?如今三娘的姑母並先頭小叔子都來了,大奶奶正陪著上房屋裡坐著喝茶,請爺和三娘也收拾收拾快來呢。」因說著,復又掩口嬌笑了幾聲。
羞得那孟玉樓要不得,因伸手推醒了漢子道:「看你,越發沒個算計了,今兒請了人來,自個兒倒睡得沒事兒人一般,連累了我,等一會兒到了大姐姐房裡,還指不定怎麼編排我呢!」
那西門慶給渾家一推,早已醒了,抬眼一瞧,但見自己的愛妾含羞帶怯滿面飛霞,語帶嬌嗔埋怨自己兩句,不由喜得心花怒放,也顧不得小鸞還站在地下,一把摟過婦人在懷裡笑道:「都說**一刻值千金,先前成親了好幾次,倒也不甚覺得,今兒才知道這滋味兒,我倒不願意起來了,可怎麼好。」
羞得孟玉樓要不得,對他使個眼色道:「你越發瘋了,丫頭還在呢!還不放我下去與你穿戴衣裳。」那西門慶雖然口頭調戲,實則倒也不敢慢待了玉樓娘家之人的禮數,只得歎了口氣放開婦人玉體,叫她服侍自己起床,一時間青鹽漱口香胰潔面,收拾妥當,西門慶因是家宴,只戴了員外巾穿了員外氅,並無官樣裝束,玉樓也穿了家常襖兒,石榴紅綾裙子,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觀之溫柔可親。
兩個收拾已畢,草草用了點心,青茶漱口,方攜手來在上房屋中,但見上首炕上對坐著吳月娘和玉樓先頭夫家的姑母楊氏,底下椅子上有李嬌兒和李瓶兒兩個姬妾陪著,對面是玉樓先頭的小叔子楊宗保。
見他兩個聯袂而至,滿屋子人丫丫叉叉的就要起身,西門慶率先上前笑道:「姑母快請坐下,再無見外之禮。」因說著,一揖到地唱了個喏,那楊氏含笑還了半禮,玉樓上來,與她姑母深深道了個萬福,楊氏因伸手拉了她在身邊坐下,底下小叔子楊宗保復又過來,給先頭嫂子作揖唱喏,一時間紛紛行禮已畢,一家子安穩落座。
那楊氏因笑道:「昨兒接了大官人的貼子,說是明兒家宴,沒有外人,請我老身進來逛逛,吃兩杯酒,瞧瞧我們三姐,可巧我侄兒在家,因嚷著要帶他進來逛逛,也瞧瞧他這嫂子,我原想著大官人房下奶奶們眾多,只怕帶了進來不方便,轉念一想,這小廝兒今年才十五歲,一個半大孩子,就是您們府上的大官兒們也比他大幾歲,因此老身自作主張帶了來,若是大官人和大奶奶不方便時,我叫他回去就是了。」
西門慶聞言笑道:「姑母這是說哪裡話,這位楊小官人當日送我三房成親,就是我的兄弟一般,一家子骨肉,何來迴避之說,如今即便姑母不帶了來,我也要下帖子去府上請了來的。」一面又拿眼睛瞟著吳月娘道:「五房怎麼不見?」
那吳月娘聽聞此言冷笑一聲道:「你那心甜的姐妹在哪裡,我們娘們兒如何知道……」
西門慶聽了這話,知道吳月娘因為玉樓之事還在惱著自己,想必那李嬌兒昨兒回在上房屋中,已經對月娘說了自己兩個和好的事,她心裡指著這一回要與潘五兒鬧一場,如今正好先聲奪人。()
想到此處因涎著臉賠笑道:「大娘子又說笑,如今姑母在這裡,怎好小性兒讓親戚笑話。」月娘聞言冷笑道:「她有三五日不到我這裡來了,我有什麼辦法,可惜你不是趙官家,我做不得正宮娘娘,若是了時,還能請個黃門宮女的去那西宮娘娘宮中挑理,如今這滿屋子的人都把我的頭踩下去,我又敢分辨一聲兒不敢?」
說的西門慶只對她使眼色,怕楊氏姑母見怪,月娘只做瞧不見,低頭嗑著瓜子兒不理他。倒是那楊氏姑母笑道:「大娘子詼諧的好。久聞大官人房裡就數五娘子是個尖兒,今兒原說見見,又不肯露露金面的,想是老身是外人,沒這等臉面請出來也未可知。」
玉樓聽聞此言,因扯了扯楊氏的衣袂,低低的聲音道:「姑母不知道,我們五丫頭因為年小,倒沒個忌諱,又因為爺和大奶奶驕縱她,脾氣秉性就有些嬌養的,不是大年節下的,輕易不到這裡來請安。」
西門慶聽了房下眾婦人之言,面上就有些掛不住,只得蹙起眉頭揚聲道:「誰在外頭伺候?」外面玳安兒、平安兒兩個大一點兒的小廝聞言進來答應著:「奴才們在這裡,爺吩咐。」
西門慶見了點頭道:「你們往五房裡去,就說我的話,如今三娘的娘家姑母並小叔子來了,就在上房屋中大奶奶陪著,房下奶奶們都到了,請她妝束了身子快來這裡陪客。」
兩個小廝答應著去了。
沿路之上那平安兒笑嘻嘻地道:「好哥哥,這一去你讓我進房裡通稟通稟,我只心愛五奶奶房裡的春梅姐姐,難為她生的這樣俊俏模樣兒,就是二房、四房裡的奶奶也比不上她,只可惜命苦,托生在個窮書生家裡,又遭了官司,才把她賣了錢救命,也不知道將來爺年老時能不能打發出去陪了小子,雖說她上了頭,我倒不嫌棄,若是將來配人,我只求爺指給我就是了。」
那玳安兒聽聞此言啐了一聲道:「你要死了?如今她開了臉上了頭,是通房大丫頭,爺身邊的紅人兒,你就這麼眼饞肚飽的覷著她?再說這一去是個尷尬差事,你這小廝兒還做夢呢,叫你進去回事,話也說不圓全,五房裡那婆娘是塊暴碳,一句話說不對付了,大耳帖子打得你北也找不著呢!」
說得平安兒吐了吐舌頭,笑道:「哥,既然恁的,還是您老人家進去,家生子兒裡就數您老機靈,我在外頭哨探著,若是您老有了不是,我在進去救場。」
說得那玳安兒飄飄然起來,因笑道:「你這猴兒倒也機靈,若說那春梅姐,倒也是一塊好羊肉,如今這一場事情鬧出來,若是連累了她,倒沒準兒真要拉出去配人呢,到那時我自然不會忘了兄弟你,少不得在爺面前替你說句話兒。」
那平安兒素日裡有些呆頭呆腦的,因不解問道:「五房裡又有什麼官司犯了?我竟不知道,好哥哥,你告訴我。」
玳安兒聞言啐了一聲道:「都是自小兒在爺書房里長起來的,你就這樣蠢材,前兒三奶奶出事,還不是五房裡挑唆的?如今你瞧瞧爺和三奶奶,蜜裡調油的,五房裡還能有好兒麼,俗話說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今兒三娘得臉,只怕就要作踐作踐五娘了。」說的平安兒吐了吐舌頭道:「還是咱們小門小戶的好,一對夫妻過日子,倒也平平安安不招災惹禍的。」
兩個說著,到了五房門首,兩個還未及打門,但聽得內間那潘五兒的聲音哭道:「我說那孟三兒不是好鬥的,你非要抖這個機靈,當日我就說你這妮子怎的倒這般向著我,原來是給你那黑心的爺做好的暗扣兒,等著老娘往裡跳呢!」
又聽得春梅的聲音哭鬧道:「她自有後台撐腰,與我什麼相干?好端端的冒出那麼多金簪子來,聽說那物件兒皇后娘娘才得了六枝兒,如今那個什麼勞什子的楊大人有本事都拿出來,你叫我有什麼法子?常言道光棍不鬥勢力,奶奶有本事,自去跟官府拚命,我們做奴婢的沒那個造化!」因說著,復又大哭起來。
半晌,但聽得那潘五姐長歎一聲道:「這也罷了,誰叫那孟三兒的愛人肉兒都長在臉上了,上人見喜人見人愛的,我這一回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倒沒得連累了姐姐兒……」因說著,也是滾下淚來哽咽了聲音。
那玳安兒、平安兒兩個門外聽了,知道此番進去尷尬,又怕回事遲了,西門慶要怪罪,少不得硬著頭皮上前輕叩門環道:「五娘,爺派了小的來請五娘過去。」
但聽得內間半點兒動靜也沒有,半晌春梅方出來,眼圈兒還是紅紅的,一望可知是方才哭過的模樣兒,見了兩個小廝,冷笑一聲道:「這可是牆倒眾人推,破鼓亂人捶了,我們娘們兒還有口氣兒,你們忙的是什麼?」
那玳安兒素來機靈,因嘻嘻一笑道:「大姐姐說哪裡話,如今是三娘的娘家姑母,和她頭婚那家的小叔子來串門子,房下眾位奶奶們都在上房屋裡陪著說話兒,爺叫小的們來,請五娘也過去坐坐,親戚們敘談敘談吃端便飯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五丫頭栽了哎嘿~三丫頭表示:霸道總裁愛上我,我也木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