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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十一回 文 / 王老吉

    卻說那孟玉樓跟著玳安兒來在柴房門首,玳安兒開了房門,玉樓抬眼一瞧,但見自家的陪房小鸞早已給人捆在裡頭,如今雖然已到孟春節氣,到底是乍暖還寒時候,一個年未及笄的小女孩兒如何守得住?見她身上打扮,只怕是在內室閒坐之際給人捆了來的,大衣裳也不曾穿一件,又驚又怕,唬得凍得瑟瑟發抖,好不可憐見的。

    孟玉樓見狀,心下十分不忍,因回身對著玳安兒點了點頭道:「大官兒,如今我雖說落魄了,先前帶你們幾個如何,不用我說你也是知道的,現下雖然你老爺有話在先,我不敢分辨,只是這樣寒冷節氣,就這麼將我們主僕兩個當真捆在這裡,只怕熬不到五更天就要鬧出人命的。西門府上如今比不得從前了,倒是個官宦人家兒,出了這樣大事,老爺身為一方官長,自然摘得乾乾淨淨,受了連累的還不是大官兒你麼?依我看,倒不如你們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這繩捆索綁的事情就免了罷。」

    那玳安兒從前也是受了孟玉樓不少好處提點的,如今見她雖然落魄了,只是往日裡冷眼旁觀著,在眾多姬妾之中,西門慶最疼她一個,來日未必不肯丟開手不再惱了,若是此番作踐了她,日後自家也不一定就有好果子吃,倒不如順水推舟行個人情,為日後做些打算。

    想到此處因笑道:「三娘說哪裡話,這原是爺多吃了兩杯酒,就拿你們娘們兒醒脾罷了,如何是真心與三奶奶惱了呢?俗話說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我們什麼身份,敢動三奶奶一根玉指麼?既然三娘發話了,少不得我們哥們兒擔個不是,索性越發解了小鸞姐姐的繩索,叫你們娘們兒活動活動,也好熬過了這一夜。」

    因說著,果然上前解開了小鸞,那小鸞一個嬌嬌怯怯的女孩子,如何經得過這樣的陣仗?因嚶嚀一聲撲在玉樓懷裡大哭起來。

    玉樓見狀心下一酸,一面將這丫頭摟在懷裡柔聲安慰著,一面對那玳安兒點頭道:「大官兒,既然你已經開恩了,不如索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如何?」

    那玳安兒聽聞此言,還道是玉樓意欲買通了自己好行個金蟬脫殼之策,因一連聲兒搖頭道:「三奶奶,這可使不得,若是我擔著不是放你們出去,咱們老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只怕小的就活不得了!」

    孟玉樓聞言搖頭笑道:「大官兒說哪裡話,我怎麼能教你擔那個不是,如今莫說是走不得,就是此番出的去,我也是再不走的,若是此時走了,豈不坐實了銀婦之名?若是恁的,再不是我孟玉樓的為人。」

    那玳安兒聽聞此言方才放心道:「既然不走又好辦了,除卻這一件,旁的事情我也做的了主的,就請三奶奶吩咐,還有些什麼差遣,只要安兒辦得來,自然好說了。」

    玉樓聞言點頭道:「好孩子,難為你還念著舊日的情分,如今雖然日漸回暖,此處到底比不得上房屋裡,也沒個地龍、火盆的,一個火星不見,就算我們娘們兒不曾捆著,只有一件昭君套也未必熬得過一夜,大官兒若是方便時,不知可否借一盆炭火在此,好叫我主僕兩個得了性命。」

    因說著,伸手自那烏黑的雲鬢之上拔下一根玉簪來,遞在玳安兒手上道:「你是知道的,我這人從來省事,不喜歡金銀簪鬟,此物還是小鸞她們先頭大爺賞的,如今人雖然沒了,我因念著夫妻情份,雖然再嫁,卻也時常戴在身上,此番朝夕不保,說不得將此物給大官兒們換幾個錢打酒吃,好歹賞我們一盆炭火活命,就是你們幾個的一場功德了。」

    那玳安兒聽聞此言,心下卻是有些遲疑,因見只有一根簪子,雖然貴重,又不好分配的,因搭訕著不肯去接。孟玉樓見狀,知道他嫌少,不由得歎了口氣,復又伸手探在白皙的耳珠之上,捻下一對兒翡翠的耳墜子來道:「這是去年做生日,大奶奶賞的,她因新得了一對東珠的耳環,這一對翠的不要了,因賞下來給了我,如今身邊也只有這幾件東西傍身,大官兒若是不嫌棄,也拿去就是了……」

    玳安兒此番見錢眼開,也顧不得許多,因伸手就去接,玉樓嫌他人品腌臢,因一揚手擲在柴房之內草堆上頭,玳安兒卻也不惱,因笑嘻嘻地接了東西,復又打躬作揖笑道:「既然恁的,奴才替哥兒幾個謝三奶奶的賞,這就送了火盆兒過來。」

    因說著,留下一個小廝看著,他們自去取些炭火,不一時仍回來,因抬了一個火盆兒來笑道:「三奶奶將息一個晚上,明兒許是爺的氣消了就接你們回去也未可知,單則一件,這房門還要落鎖,小的們才能放心睡去。」

    玉樓聞言點頭道:「這是自然,我也不肯教大官兒擔著不是,如今天色不早,你們也早些安寢吧。」玳安兒幾個聽了,因請了個安自去,回身將那房門落了鎖。

    那小鸞尚在年幼之際,如今乍逢變故,無端給人鎖在這冷冰冰的柴房之中,唬得面上變顏變色的哭道:「好端端的,到底是為什麼,怎麼我就成了那挑唆主子偷人養漢的銀婦了,三娘不知道,方纔那玳安兒帶了眾人闖進房裡,只將我都唬死了呢!我見他們要動三娘的箱籠,因說了他兩句道:『你們這些小廝兒忒無禮了,這是三娘閨房,除了爺之外,旁的男子一概不許擅入的,如今這麼大喇喇的闖進來也罷了,怎好擅動她的箱籠?』誰知那幾個大官兒因冷笑道:『你主子的案犯了,這會子你還做夢呢,都是你這小銀婦的挑唆的,若是你三娘有了不是,只怕連你也要打死,若是爺念舊,想來官賣也是開恩。』因說著,也不顧奴婢的死活,生拉硬拽地捆了來拘在這裡,可是唬死我了呢。」

    一席話說的玉樓眼內一熱滾下淚來道:「這都是我識人不明鬧出來的,先前想著給她面上留些好瞧的,也不曾聲張出來她的醜事,誰知那銀婦因擔心我有了她的把柄在手,如今倒反咬一口,此番給她佔了先機,這一回只怕是有怨難訴了……」

    小鸞聽聞此言恨恨道:「論理這話也不是我們做奴婢的該說,只是五娘那銀婦也是太沒有廉恥了,她既然知道咱們手上有了把柄卻不曾出首她,就更該感恩戴德,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才是,如今反倒倒打一耙誣陷了好人……只是此番,不知道老爺怎麼說……」說到此處,因很有些心疼的瞧著玉樓面上的紅痕。

    孟玉樓見狀淒然一笑道:「你都瞧見了,還問我做什麼,可不就是那狠心斷命的打的麼……」小鸞聞言眼圈兒一紅道:「我的娘,下手這樣狠,男人家果然沒有一個是真心的,往日裡我雖然不曾收房,少不得也曾在外間上夜,半夜裡偶然偷聽的一點兒半點兒你們夫妻兩個夜半私語,恁般魚水恩愛,心下艷羨非常,還道咱們老爺是個情深意重的男子,誰知聽了那銀婦幾句讒言,就下得去這樣的毒手……」

    玉樓聞言笑道:「你這話說的明白,前頭大爺倒是真心待我好,只是家中行商出身,常言道商人重利輕離別,成婚三年五載的,倒是聚少離多,左不過一年有兩三個月在家都是多的了,也是我與他兩個子嗣緣薄,到底沒留下一男半女的,若是有個靠山守得住時,又何必做個再醮貨兒,叫人這般作踐……你先頭大爺也是個負心薄倖的……」說到此處觸動往日喪夫之痛,因怔怔的滾下淚來。

    小鸞見狀連忙取了帕子給她拭淚,一面柔聲勸道:「先頭大爺在時怎麼不疼奶奶?只不過想趁著年輕多跑幾趟買賣,來日有了小官人,一家子也有個嚼裹兒奔頭兒,誰知道年紀輕輕就伸腿兒去了,這也是奶奶與大爺夫妻緣薄,紅線系的不牢靠,原不是大爺的錯處。」

    玉樓聞言點點頭道:「你說的是,當日若不是他家姑媽一力攛掇我再嫁,只怕到了今兒也守得住了,這也是我心思不牢,方才自取其辱,想來那古往今來的貞潔烈女,雖然日子清苦些,到底省去這許多麻煩,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也是好的。」

    小鸞聞言噗嗤一笑道:「奶奶此番可是悟了,當日再嫁之時,那先頭大爺的族叔前來阻攔,說奶奶再嫁壞了他家門風,奶奶還說正是因為與先頭大爺情深意重,方才更要努力過活,為的是讓他在那一世也能放心得下,怎的如今受了這般委屈,心氣兒也沒了?依我說,咱們老爺不過是吃了兩杯酒,又受了那銀婦的挑唆,一氣之下方才動粗的,如今哪個漢子不打老婆幾下,自從奶奶進門兒,這也是頭一遭兒,只怕明兒想起奶奶的好兒來,未必就肯這般輕易丟開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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