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後院,就看到一院的桃樹,入秋後,桃樹的葉片已經全都凋零,光禿禿的枝幹上佈滿了風乾的桃膠,讓枝幹顯得十分斑駁粗糙。樹下蹲著一個五十歲開外的穿著灰青色襖子的老者,老者正拿著一根樹枝,鬱悶的戳著地上的土,走近了一看才看到老者戳著一條一指長食指粗細的大蟲子,蟲子土黃色,泛著一點兒綠意,被老者戳弄的身上佈滿了傷痕,看著就反胃的很。
杜堇容眉頭一下子皺緊,鼻尖彷彿聞到蟲子身上的散發的青澀味,腹中胎兒也跟著動了起來,噁心反胃的感覺在翻湧。背過身乾嘔了一下,杜堇容按揉著腹部,讓肚子裡的小傢伙安定下來。
「可有不適,我們現在就走,回去讓白芷看看。」趙恆煦緊張的扶住杜堇容,擔憂的話語不用任何思考自然而然的出口。
「爺,堇容身子很好,只是看到那蟲子有些不適而已,不用回去。」杜堇容抓著趙恆煦的手搖搖頭,戰場上殺戮的場面都不會讓自己皺一下眉頭,沒有想到現如今一條小小的蟲兒就讓自己不適,杜堇容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趙恆煦蹙眉,「若是還有什麼不適,堇容一定要告訴我,不要隱瞞知道嗎?」
「嗯,堇容知道,爺不必擔心。」
「爺爺,你怎麼戳一條蟲子啊!」梁三郎皺著眉頭看著被爺爺戳的噁心巴拉的蟲子,恰在此時被徹底惹毛的蟲子憤怒了,刺溜一串粘稠的液體從口器中噴了出來,三郎眼明手快,抓了爺爺一把才避免老爺子被蟲子禍害。
「啊!?」粱莫老先生瞇著眼睛就差湊到孫子的臉上,迷茫的說道:「哦,三郎啊,爺爺就是戳一土疙瘩,什麼蟲子啊!」
「呼——」三郎頹喪的呼了一口氣,「沒什麼爺爺,爺爺這幾位要見您。」
「哦哦。」粱莫瞇著眼睛好半響才從模糊的身影中辨認出有幾個人過來,「幾位見諒,在下讀書日久把眼睛看壞了,如有失禮之處,還望不怪。」
「梁先生客氣了,我等冒昧前來打擾,也希望先生莫怪。」趙恆煦拱手一禮說道。
「哈哈,不怪不怪,觀公子氣度非凡,能前來寒舍是在下的榮幸,幾位裡面請。」粱莫說話行事帶著爽朗,但在親近的人面前又難掩小兒般的搞怪之氣,是個十分好玩的老人家。
粱莫的書房收拾得十分簡樸素淨,透著怡然自得之氣,博古架上有許多擺設,多是些竹木的雕刻,雕刻多有精緻之物,讓簡樸的書房顯得並不平凡,趙恆煦就看到一隻核桃雕刻的老翁釣魚圖,十分的雅致有趣。梁家並沒有小丫頭小廝伺候,三郎親自伺候茶水,天青色的細瓷泡著醇香的茶湯,悠悠茶香十分的好聞,正是上好的鐵觀音。
「小先生麻煩了,我這位朋友不能飲茶,可否來杯白水。」趙恆煦笑著接過三郎手中的茶盞,雖然臉上滿是笑意,但笑容中暗藏著不容置疑,讓三郎下意識的點頭,無法抗拒。
「就是啊,夫人一看就懷有身孕,怎可飲茶,快,將你娘今晌做的蓮子銀耳羹端來一碗。」轉向趙恆煦,粱莫語氣中有些責怪之意的說道:「觀夫人體形,懷有五個多月的身孕了吧,現如今怎麼可讓夫人出門,公子實在是考慮不周啊!愚多言幾句,公子不要怨怪。」
「誒,先生這是關心晚輩們,晚生的確考慮不周,魯莽了,魯莽了。」
三郎古怪的看了杜堇容一眼,再看看趙恆煦和爺爺,難道是他眼睛有問題,還是說這位夫人長得過於英氣?杜堇容在三郎古怪的眼神頭皮發麻,扯著嘴角連個完整的表情都無法露出來,實在是哭笑不得。最後,三郎還是在爺爺的催促之下斷了一碗蓮子銀耳羹過來,晶瑩剔透的銀耳、粉糯的蓮子,羹中還放著幾顆切碎的紅棗,吃起來是冰糖淡淡的香甜,趙恆煦滿意的點點頭,轉頭和粱莫說起話來。
「晚生徐恆朝,在此見過先生,此次前來實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是否同意?」
粱莫瞇著眼,端著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說道:「愚就是個教書的老頭兒,所能做的也就是教書育人,公子所求的超出這些愚也無能為力嘍!」
「呵呵,先生自謙了,先生滿腹才學,桃李遍天下,而且教書育人乃是天地之間的大事,先生教人明禮儀、知榮辱、曉古今、通文理,這不是簡簡單單的『教書』二字就可以囊括的。」趙恆煦哈哈一笑,「先生為何不入朝為官,這將是我大齊的榮幸,天下百姓之幸也。」
「唉,公子過於誇獎了,小老頭也就是個當了三十多年的老舉人,科考屢試不過,說來懺愧,此次科考愚也去了,因為打翻了油燈,點燃了考卷,還差點兒釀成大火,半途就被請出了考場,想來愚實在不是當官的料,老天爺都不想愚禍害百姓。」粱莫苦悲的自嘲一笑。每次參加科舉考試都是如此,有著大大小小的意外,讓粱莫無法真正將科考堅持到底,此次恩科過後,想來他可以死心了,也不會再去參加考試。滿身的落寞、無奈,深深的籠罩在老先生的身上,顯得如此沉重。
趙恆煦扯著嘴角,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老先生並不是不想做官,而是沒有機會,不能做官,這就好辦了。
「那是因為老天讓先生有更多的人生閱歷,賦予先生不同的騰飛途徑。有道是大器晚成,先生一定是如此,想我大齊朝怎麼可以沒有先生這樣的能人異士,願請先生入朝,助我一把。」趙恆煦起身行禮,古有三顧茅廬請名士出山,他趙恆煦也禮賢下士,請大儒為官,一次不成那就再來一次,趙恆煦就不相信了,他會請不動。
粱莫心中一驚,因為近視一直瞇著的眼睛瞬間睜大,嘴唇哆嗦了兩下,連忙揮手讓站立在自己身後的孫子出去,「帶上門,快!守在門外,不要讓任何人打擾。」
「是。」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是三郎還是遵照著爺爺的吩咐出門,關上門後站立在門前守著。
裡面發生了什麼,梁三郎不知道,等爺爺讓自己推門進去的時候,爺爺臉上雖然極力的隱忍著笑容,但扭曲的臉一點兒都無法告訴別人他是多麼的淡定從容,「公子,這是我家大兒的三子,梁宜修,三郎尚算優秀,堪當少公子的伴讀。來,三郎見過公子,怎麼還不行禮?」
梁三郎一頭霧水,但一向聽長輩的話,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行禮,但依然照做,認識了一直在站立在趙恆煦身後的趙恆澤,得知自己以後就是「徐恆澤」的伴讀了,心中不滿,面上卻沒有露出分毫。
等趙恆煦一行人離開後,梁三郎黑著臉站在父親的身側,聽父親問爺爺,「父親,為何要讓三郎當人的伴讀,就算那人是公侯勳貴子弟,也不能如此啊!」語氣有些硬,他一點兒都不理解父親的所作所為。
粱莫並沒有聽兒子說什麼,站在庭院內臉上表情不斷的變換著,又是哭又是笑,時不時垂頭頓足,最後索性蹲在地上大聲嚎哭了起來。修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這是天下學子最大的夢鄉,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魚躍龍門,成為帝王門生,為天下蒼生奉獻自己的力量,能夠有機會施展自己畢生的才學,粱莫一次又一次的去參加科考,何來不是要施展抱負。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磨滅著粱莫的希望,他就像是一盞燈,快要油盡了。
「哈哈哈,想不到我粱莫還有如此機會,真是畢生幸事,幸事啊!哈哈哈……」掛著渾濁的淚,粱莫仰頭大笑了起來,他已經故作不了矜持,他只想好好的發洩一下自己的興奮之情,「兒啊,快快,通知你二弟、三弟過來,我們一家子好好熱鬧熱鬧,哈哈,熱鬧熱鬧。」
不說粱莫的癲狂如何的驚嚇著家人,在回去的路上,趙恆澤縮在馬車的一角默默的哀悼著自己美好自由的日子漸漸的遠去,小靜雖然不知道小叔叔為何不高興,但懂事的拍拍小叔叔的肩膀,安慰他。
「真的要讓小靜到梁先生的書捨裡讀書嗎?」杜堇容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嗯,本來在宮中讓教導澤兒的先生們教學也可以,但只有小靜一個,未免太獨了些。小靜既然來到我們身邊,不說成為文武全才,也要通曉世事些,獨自在宮中就算是有再多的伴讀,也只會養成眼大心空的毛病,多少皇家子弟只知富貴事,不知民間苦,就是這麼來的。」趙恆煦想得很遠,小靜好好教導那也是當官的好苗子,以後輔助自家兒子,他和堇容就可以早點兒遊歷山水,太美好了!「而且小靜不與同齡孩子交際,人際關係上太差,不利於日後的發展,多與同齡人交流也可以增長見識,性子也會活潑開朗,有澤兒日日陪伴著,不會有事的。」趙恆煦拍拍杜堇容的手,安慰著。
「還是陛下考慮得周到,堇容想得太多了。」杜堇容擔心小靜年幼不斷的變幻著環境,對幼小的心靈造成什麼影響,故此才擔憂。
「堇容才沒有多慮,只是太關心他了,都不關心我。」酸溜溜的嘀咕了一句,趙恆煦的大腦袋蹭了蹭杜堇容,自從小靜來了,堇容都不怎麼關心自己了,還有小弟,都沒有見堇容關心自己衣食住行,不放心自己天涼是不是加衣,他很難過的!
作者有話要說:大趙要整頓朝政,從招納人才開始,歐耶~
對手指,人家不知道要給大趙和杜杜的孩子起什麼名字了,現向大家徵求意見,兩人的寶寶叫什麼好呢?還有哦,小名也要,嘻嘻,什麼小名好聽呢?幫人家想想嘛~蹭蹭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