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風其實一直都記得,他是怎樣遇到林寒止的。
很多年前那個下午,當他因為被爽約一肚子火正要找個人發出來時,林寒止慢悠悠的走過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不驚不懼的站在他面前。
沒有高攀他似的要和他握手,從從容容的微微點頭道:「慕容先生,您好,我叫林寒止。」
於是林寒止這個名字,就在那一刻,化作一個生動的人,慢悠悠,懶洋洋的在他心裡慢慢發酵,漲大,變重,終於佔據了所有他認為重要的一切,佔據了他之後的整個人生。
門被急迫的敲響時,林寒止正躺在自己的化妝室瞇午覺。
兩點多的陽光懶洋洋的照在身上,他舒服的躺在沙發上,慵懶的微微皺下眉,小幅度把自己蜷成一團,使勁抻懶腰的樣子,像只軟乎乎的大貓咪。
這人有略微的低血壓,所以被這樣叫醒是會有點起床氣的,不過他天生一張溫柔的臉,只要他不大吼,基本上沒人能看出來而已。
「進來。」
「老闆,」敲門進來的是前台的員工小卡,這小孩才十八,鬼精靈似的,他跑上來應該是有重要的事。
林寒止把心裡的火壓一壓,聽小卡繼續,「慕容先生約了過來整理頭髮,晚上參加典禮,可是昨天值班的前台給預約錯了,傑米剛剛跟妝走了,現在……」
……
這樣的事在優雅還真是不多見!
林寒止站起來,順手理了下頭髮和衣服,「走,下去看看。」
他沒有責備誰的意思,這幾天忙,店裡最閒的就是他自己,而且還是先想著怎麼解決問題才是正經。
慕容風,這麻煩真是可大可小哦!
林寒止慢悠悠的往下走,腦子裡想著關於慕容風的信息。
有黑道背景的優視傳媒總裁。
一直在優雅做造型,因為對化妝品莫名其妙的執著的討厭,所有不乾不淨的妝容都看不到他眼裡,包括頭髮的染色。
所以一直只由全優雅唯一一個黑頭髮的造型師傑米接待。
呃,好像脾氣不太好。
唉,其實是差不多所有富家子都有的非常傲視一切的破爛性格……
算了,人家也是有這個資格的。
不過他生氣可不好哦!
倒不是怕一個頭髮做不成自己的窩就被對方拿炸藥給端了,小題大做不說,主要是因為優雅的地理優勢——它佔了優視大一二北側的四分之一。
所以說,沒人會拿炸藥炸自己家房子,對!
不過他生氣依然不好,因為,優視有一大半藝人都是優雅的固定客戶。
「你好,慕容先生。」林寒止慢吞吞外加天馬行空的想完,正好走到慕容風面前。
那人從二一下來,身邊正在道歉的工作人員好像就鬆了口氣,語氣依然謙卑的客氣,卻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樣。
慕容風沒帶眼鏡,三百度的近視看不清兩米外來人的面孔,不過只是看動作他就不屑的撇撇嘴。
他們這主心骨好像是個慢性子,那一步一步走過來,不急不徐的樣子,讓本來就不高興的慕容風基本上已經火冒三丈了。
多數人見到他都是一溜小跑過來的,一個造型師而已,他怎麼就敢這麼怠慢。
可是當那個人站在他面前問好時,慕容風抬起眼這一打量,瞳孔就猛的一縮。
這是一隻豹子看到獵物的表情。
「……您好,慕容先生,我是林寒止,今天您的造型由我來為您做好嗎?」林寒止問過一次好,發現對方看起來好像更生氣了,把他盯的死死的。
嘴上客氣的再次問好,心裡歎口氣。
額,下午覺繼續看來是不太可能了。
「你是林寒止?」
慕容風聽過林寒止,而且見過林寒止的照片。
林寒止這個人是近年來時尚界一個傳奇。
十八歲入行,二十歲全國大賽金獎,出國進修兩年,巴黎又得了次獎。
獎其實無所謂,哪個大師沒得過獎,可這人還真是很厲害,竟然得到了被譽為時尚界中的貴族,每年手工定製出的幾件新裝,全都被貴族及富豪搶個一乾二淨的「暖」這個品牌的當家人兼主設計師的青睞,每年的新裝發佈都是由林寒止來負責造型。
以他的職業來講,法國其實是最合適發展的,可不知為什麼,他竟然又回來了。
這個人的實力還真不是噱頭,慕容風不是化妝造型的行家,但他見過自己公司的藝人經這人化妝前後的對比照。
藝人化妝造型可不是為了給內行看,他們是要面對大眾的。
聽說林寒止化妝前會詢問需要什麼感覺。
如果對方回答說:嫩,那妝容出來後四十歲的大姐也能玲瓏剔透的像是個水蜜桃。
如果對方說酷,那只要那妝容還在臉上,估計別人就只能遠觀。
關鍵是那妝容不論是誰都只有薄薄一層,明明眉眼還是那個眉眼,皺紋也還在,一點都不失真,可就是能讓氣質改變……
不是演藝圈的也不要緊,要他做造型,永遠只說一個你心中最理想的感覺就好,其它的,只要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就好了。
這樣的技術,怎麼能不出名。
造型一次數萬還需要提前很久預約,簡直是頂尖的價格頂尖的驕傲了,但他就是有辦法讓這些人都和他成為朋友。
慕容風公司有專門的化妝部門,當年想挖林寒止所以找人查過資料,但也只在大型活動時畫集體妝,算不得主要,也沒仔細瞭解,所以只見過林寒止檔案上那個青澀的大頭照。
二十歲還留學生頭的一個人,流海過眉,一副大眼鏡擋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個尖下巴,站在人堆裡都是土的掉渣的那種。
慕容風閱美無數,一眼就看出來,這人相貌其實不錯,但也就在不錯而已。
他以貌取人慣了,所以他不來,就算了。
優視大建起來快十年了,上一任的管事賣出去的一二,開過茶餐廳,咖啡廳,這個廳那個廳的,莫名其妙都不太景氣,空出來很久,慕容風都想著再空下去不好看要不就找人買回來,正想著,竟然又有人搬了進來。
慢騰騰的裝修了小半年,慕容風脾氣急,生活節奏也快,有時走過路過看到了都會覺得急,終於有一天,他出差了半個月,回來一看,這裡開了間叫「優雅」的造型室。
慕容風當時搖搖頭,不介意,這樣慢性子的人,在這麼快節奏的街道上,又能挺多久呢?
知道是做什麼的了,不好奇了自然也就不關注,然後就又過去了小半年。
偶然間聽到公司裡兩個藝人商量著去優雅做造型,這才又關注起來。
藝人都挑剔,又怕妝容或風格和別人撞上,都選了一間還真是奇怪,第一次進了門,發現這裡不光是優視的藝人,一些商界和政界的熟臉,也在這裡。
於是就決定試一試……再於是,以後就在這裡做造型了。
「慕容先生,呃,」林寒止見對方還是沒反應,終於決定再說一遍。
「……」慕容風看林寒止,不說話。
他有點後悔怎麼以前沒再挑剔點隨便選了個造型師,沒興起見見這個林寒止的念頭,於是確實沒聽到林寒止剛才說了什麼。
「這次是我們的失誤,傑米已經派出去了,不過,偶爾換一換感覺也不錯,不是麼?」林寒止客氣的笑著。
見慕容風雖然不置可否但終於緩和了臉色的樣子,也知道他差不多同意了。
「慕容先生,請跟我來。」說著帶著慕容風向二走。
還好他是黑頭髮的……
走過正在做造型的客人,有熟客見林寒止出現就問:「怎麼好久都約不到他來做造型了?」
林寒止停下腳步,好脾氣的笑笑,舉起一雙漂亮的手。
「我受傷了。」果然,兩隻手除了左右拇指食指和中指外,另外七個手指指尖全纏了創可貼。
「天啊,你怎麼弄的。」大家都知道林寒止這雙手,可不單單是漂亮而已,那價值何止百萬千萬。
「褒湯時睡著了,等發現時鍋底都燒紅了,一急就用手去拿……」
這人怎麼回事!
看這樣子像是要長聊了。慕容風不耐煩了,在旁邊咳了一聲。
林寒止在心裡汗了一下,和客人道了再見,帶著慕容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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