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既然你們要談事情,那我先迴避好了。」這個時候,沈念琦突然開口,一邊說著還一邊站了起來。
柳士言見她要走,忙跟著站了起來:「琦妹,不必如此。她找我肯定沒什麼大事,你何必要迴避?」
「我怕妨礙表哥。」
沈念琦瞥了眼青兒,悠悠說著,卻聽得柳士言笑了:「好了,琦妹,你明知我寵著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再氣,我為了表明心跡,乾脆就娶了你。」
「表哥把我當一般女子,隨便想娶就能娶的嗎?」沈念琦蹙眉問道。
柳士言知是說錯了話,忙賠笑道:「一般女子,我可未必真心要娶。」
這話一語雙關,他說話的時候還特意地看了眼仍傻站在門口的青兒,彷彿生怕她聽不出來似的。
沈念琦聽了這話,撲哧笑了:「表哥你講話真好玩。」
青兒看著她復又坐下的樣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想那傢伙說的話哪裡好玩了?
然而,當她接收到沈念琦投射過來的冷漠的目光後,心神一凜,這個表小姐看起來比沈如雙還不好對付啊。她說柳士言怎麼會娶了沈如雙那樣的女子呢,看樣子所有源頭都在這裡啊。
然而,當她看到柳士言坐回去,溫柔地為沈念琦挑菜的表現後,不知為何,也是有些閃神了。他對待沈如雙她們時,態度雖也是溫柔的,可那溫柔更像是做出來的施捨,而面對沈念琦時,青兒卻明顯看出柳士言在有意地放低自己的姿態,心甘情願地在遷就對方。心下不禁感歎,原來男子在對待自己愛與不愛的女子時,態度真的是截然不同的。
「不是說有事嗎?」柳士言見她半天沒說話,開口道:「沒事就走吧。」
青兒見他一副恨不得她馬上走的樣子,不悅地撇了撇嘴角:「我想把子玉交給你照顧一段時間。」
柳士言一愣:「那孩子現在不是全權由你在照顧嗎?交給我做什麼?」
青兒聽他這事不關己的口吻,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走了過去:「我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
柳士言夾菜的動作一頓:「青兒,你當我這藥柳山莊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我也是逼不得已。有特殊情況嘛。」
「哦?什麼特殊情況?」柳士言挑眉問道,他倒想聽聽,她這麼個小小丫頭,還能有什麼特殊情況?
「有仇家找上門了,能不躲躲嗎?」青兒沉下臉來,表情鬱鬱。
「仇家?」柳士言愣了一下,默默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放下筷子,笑道:「你果然是假失憶。」
青兒微笑。
「仇家是誰?你到底什麼來頭?」柳士言繼續問道。
「哦,賭場的。」青兒隨口答道,「我有一個哥哥,好賭成性,在賭坊欠下了好多錢,最後要把我拿出去抵債,我不肯,就從家鄉逃了出來,哪知對方不依不饒一路追上來,情急之下,才跌下懸崖。被你們家丁救了。我怕說出真相無法留下來,到時候又會被抓到,所以乾脆說失憶了。」
柳士言狐疑地打量著她的臉,彷彿在考量她說的話的真實性。
「我今天收到了匿名信,對方找到我了。揚言要帶我走,所以,我只好先溜出去躲一陣了。」青兒繼續胡謅:「子玉我帶著不安全,所以想交給你照顧。」
柳士言對她陳述的緣由不置可否,只說道:「不覺得留在我藥柳山莊更安全嗎?」
「這——不好拖你們下水嘛!」青兒假笑地說道。
「不,我不怕被拖下水。」柳士言淺笑:「怎麼說也是藥柳山莊的夫人,這樣落荒而逃,我的面子往哪擱?」
青兒眼角一抽:「太客氣了——」
「不客氣。」
「我不管,反正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由你全權照顧子玉。」子玉見軟的不行,乾脆強硬了點。
柳士言皺眉:「就算你不在,不是有芍葯和趙嬸嗎?為什麼非扔給我?」
「什麼叫扔給你?」青兒再忍不下了,一把抓起他的前襟:「柳士言,那可是你的孩子,哪怕是說話也好,話語裡面能不能稍微有點當爹的人該有的責任感?」
柳士言原可以躲過,卻因為沒有料到而硬生生地被拽住了,被迫地靠近她的臉,聽著她的質問,眉頭又皺緊:「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該如何當一個父親。」
「當然輪不到我!」青兒一把鬆開他,轉過身,歎息地說道:「柳士言,你雖然看起來風流又無情,但我知道你其實心腸不壞。不管你和溫婉君曾經發生過什麼,但孩子是無辜的。我問你,玉兒出生後,你抱過他,哄過他,餵過他,教過他什麼嗎?」
柳士言被她這樣一問,竟無言以對。
青兒仍舊背對著他,側過臉來,繼續說道:「他是你的骨血,人人只要看到他那個樣子,就能一眼認出他是你的兒子,難道你真的要從頭到尾都對他置之不理嗎?
柳士言,如果你真的那樣想的話,我真心地奉勸你,不要,千萬不要那樣做,因為多年以後,你會後悔的。一定會後悔的——」
看著青兒漸漸離開的背影,柳士言張了幾次口,卻幾次都發不出話來,她說的話雖然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句清晰而極具份量地打在他的心上,讓他震撼,震撼之餘,陷入深深的沉默,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沈念琦觀察著他的臉色,從小一塊長大,他這樣的表情她再熟悉不過。然而,正因為熟悉,心裡才有些不舒坦。
「表哥,你似乎很在意她的話。」她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柳士言看了她一眼,調整了下坐姿,平淡地應道:「也不算很在意,只是有點在意罷了。」
見他沒否認,沈念琦出於女人的直覺,心下隱隱覺得柳士言對青兒的態度有些不尋常。
她微低下頭,青兒,名字裡也帶個「青」字,而且,她特別注意了一下,這個青兒今天也穿了件青衣,還有那聲音,那背影,跟記憶中的實在太像了。
因為知道那個人已經死了,所以總覺得不可能。但是,沈念琦仍舊忍不住地將青兒與那個人放在一起,總覺得那個青兒讓人在意。
「表哥,你相信她剛才說的話嗎?」沈念琦想起了剛才青兒說的事情:「欠債的事情。」
「一聽就是謊話。」柳士言喝了杯酒:「她當然也知道我聽得出真假,卻還故意跟我這樣說,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
「她打定了主意要出去躲一陣子。」柳士言給自己又倒了杯酒,搖晃著杯中的酒,說道:「看來,要出去躲什麼人倒是真的。」
「那麼,子玉呢?」沈念琦試探性地問道。
這一問,柳士言卻沒回答了,他站了起來:「琦妹,抱歉,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要處理。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