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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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的日頭,漸漸照亮了大地。
不知這裡持續多久,在飛煙成功將他拖上岸之後,她的身體彷彿灌滿了鉛水,疲憊與麻木讓她在上岸觸地的那一瞬間便昏死在河床上。
陽光折射在平靜卻沉濁的洪湖水上,刺眼的陽光虛晃在眼前,君慕然感覺有些不適,不知多久之後,他才算清醒過來。
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和發脹的頭腦,他迷茫的看著四周。
這裡……
這裡是哪兒啊?
他怎麼會在這兒?看著陌生的環境,他心底有些疑惑,他對昨夜的事情毫無意識,只覺得,身邊一直陪伴著一個熟悉的人兒。
君慕然踉蹌的站起身子,便要走,只見,他剛邁出的步子便瞬刻僵住了,詫異的看著躺在身邊的女人,他滿眼驚怔。
「歌……歌兒。」
他心慌的抱起昏迷的她,這才發覺,她整個人已經僵硬的,除了微弱的鼻息證明她還活著,除此之外,她和死人沒有任何區別。
他不知該怎麼辦,只能手足不措將她往懷裡帶,企圖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冰冷的軀體。
「歌兒,歌兒……」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驚慌失措的抱著她,一句句的喊著她的名字。
也許是聽到了他的呼喊,飛煙睜開雙眸,虛弱的衝他笑了笑:「你……你醒了?好點了嗎?」
他搖了搖頭,小聲道:「歌兒病了!」
飛煙笑容淡淡,她聲音細微,他只能傾身趴在她的耳邊去聽她在說什麼。
「笨蛋,你……你在這樣磨蹭下去,我不單單是病倒這麼簡單,傻瓜,快去西城寺,找……找大夫!」
說完,飛煙便徹底的昏死在他的懷中。
「歌兒,歌兒你醒醒!」他很恐懼,嘶聲搖晃著她,企圖將她搖醒,可是,她卻始終不醒,感受到懷中人越來越寒冷的體溫。
他心慌的抱起她,顧及不上自身已經沒有力氣,他只想著,要抱著她向前跑。
到西城寺、找大夫、救歌兒。
可是,他不知道去西城寺的路在哪,一路上更沒有遇到一個人,君慕然滿頭汗水,失魂落魄的抱著她挨門挨戶的尋人,尋路,期盼能夠有人來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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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時許。
溫暖的陽光輕灑在西城寺的上空。
白浮已經將病患已經各自分配了治療處,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將人心安穩。
將最後一碗湯藥分發下去,白浮眼眸不自覺的緊盯著寺院大門。
只是,都這個時辰了,她……她怎麼還不來?,他敏感的發覺到,自己因為她沒有來,心中隱約感覺到有些沉悶。
忽然,手中的木勺僵頓白浮的手心,四四方方的國字臉上僵住,許久,才揚起嘲弄的笑。
他們只認識一天而已,他……他怎麼沒事關心起那個女人來?!
歎了口氣,他端起桌上盛藥的木桶便要向屋內走去,剛轉身,一個一瘸一拐的輕傷病患便叫住了他。
「白大夫,你等一下。」
「有什麼事嗎?」他問。
「你快出去看看吧,門外一個傻男人抱著一個醜女人嚷著要見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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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浮快步走出內堂,剛來到寺院庭落,便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健壯男人,此時,他整個人陷入慌亂與焦急,像個沒頭蒼蠅似的抱著一個女人在庭中到處亂轉,嘴巴裡還不停的說叨著。
「歌兒病了,歌兒她生病了,大夫呢?大夫呢?你是大夫嗎?歌兒生病了。」
歌兒?
聽著那熟悉的字眼,白浮心緒微微下沉。
是她嗎?
難不成……昨日一天便染上了瘟疫?白浮心中微沉,連忙上前便擒住了君慕然抱著飛煙的手臂。
「我就是這裡的大夫,讓我幫她看看吧?」
君慕然回過頭來。
見他身材健朗,面容俊俏,那張如玉般俊美的臉頰慌亂,因懷中女人的昏迷而有些擔心和抓狂。他那無法形容的氣質哪怕他穿著破爛衣物,一眼也能看的出來,他是一個出身不凡的男人。
收回手,白浮臉色微微凝住,他似乎有些牴觸他。
此時,看著自稱大夫的男人,君慕然管不了其他,連忙將懷中的飛煙衝他眼前一推。
「大夫,你快救救歌兒,她要死了!」
看著他懷中昏迷的女子,白浮眉心凝的更緊。
果然是她!
「跟我進來吧。」褐色的雙眸夾裹著憂慮,白浮聲音沉頓道。
君慕然連忙抱著飛煙,跟在白浮身後一路來到內閣。
他小心翼翼的將飛煙放到乾淨的床榻,又細心的為她蓋上被子,便趴在床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滿腔焦慮。
在觸及她皮膚的那刻,白浮有些心驚,他又試試她額頭的溫度,這才凝緊眉頭,為她把起了脈來。
他幾乎感覺不到她脈膊的跳動,沒多久,他的眉心沒有舒展,反而越發緊緊的皺起,定定的看一眼沉睡的飛煙,白浮感覺到有些悵然。
沒有來得及細想,他執起一旁的銀針,便將一根根銀針扎進了她的穴道。白浮也不管他聽的懂聽不懂,他徑直的自已說道。
「她的身體裡淤積了太多的傷寒,我用銀針封住了她多處穴道,應該能將體內的寒氣逼出,熬過了今天,她便有生還的可能性,否則……」
「那……那歌兒會不會死?」君慕然一臉惴惴不安。
「我也料不準,眼下,只能聽天由命了,況且……」口氣微頓,白浮歎道:「我發現她體內似有中毒的傾向。」
中毒?君慕然微怔,心臟也跟著抽搐著。
「歌兒……歌兒病的很厲害?」他顫抖的問道。
白浮點了點頭。
傍晚。
白浮敲了敲緊閉的房門,輕聲說道:「藥已經熬好了,我放在門前了。」
屋內死寂,彷彿空無一人。
昏暗的屋子裡,藉著隱隱約約的晚霞,可以看到坐臥在床邊的人影,聽到外面的聲音,許久,人影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白浮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自從白浮坦白她已病重,君慕然便強硬的將他轟出了房門,反鎖了門。
床邊,昏暗的光線似乎並不能阻止他的舉動,君慕然握著她的手,僵硬的坐在床榻邊,將頭枕著她的小腹,定定的看著她。
整整一個下午,他維持著這個姿勢,沒有一絲動靜。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為什麼這麼做,只是,他不能讓任何人搶走她,在大夫說過,她活不了多久後,他便決定就這樣守著她,一動不動,直到她醒來,哪怕她不能醒來,他也不會離開一步。
他緊握著她的手,彷彿在害怕她忽然消失不見。
日落西山,昏暗的閣中光線更加的沉暗,當整個空間陷入了漆黑,一向怕黑的他竟然毫無所覺,只是靜靜的保持同樣的姿勢。
他很怕,很怕黑,可是,跟她離開相比,對黑暗的懼怕彷彿也沒那麼強烈了。
「歌兒……」
直到天空完全黑了下來,他懦弱的將頭埋在她的腰腹間,聲音沙啞,發出今天這一個下午以來第一句話。
頭痛,像是要裂開一般的痛。
他沒有掙扎,更沒有呼痛,只是緊緊的抱著她,黑暗中,那漆黑的雙眸盈光閃現。
飛煙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腦沉重,四周異常安靜。
剛睜開眼,眼前還有點模糊,她眨了眨雙眼,試圖向外面看去,卻立刻吃了一驚。
那個坐臥在榻下,腦袋枕著她肚腹睡去的俊秀男人,那一雙美目微闔,一直舒展的眉心卻始終緊皺著。
平日,那一張俊美到不可思議的臉龐,此刻,也染上幾絲倦意,他緊閉著眼睛,疲憊的沉睡著,眼底泛青,下巴上一片青色胡茬。
他……他怎麼會在這兒?
昏迷前的事情回到腦海中,飛煙嘗試著動了動,可長時間冰凍的軀體,每動一下便痛苦一分,她稍稍動一動手指,便放棄了繼續動作,手指也無力放了下來。
也許是她的動作驚擾了他,男人悠悠轉醒。
「歌兒,你醒了?」他像一個孩子一樣,揉了揉雙眼,大眼欣喜的望著她。
飛煙瞌了一下雙目,表示認同,她的嗓子乾啞腫痛,想開口,卻發覺嗓音如同公鴨一般,憨沉、沙啞,她每說一個字喉嚨便刺痛著。
「這裡……是哪裡?」她問。
「嗯……寺廟,這裡是寺廟。」他想了想,才滿臉天真的回答。
飛煙又問:「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一夜。」
一夜?
看著窗外亮堂的天空,飛煙掙扎著起身。
「帶我……帶我回去。」
「大夫說你要多休息。」他滿臉嚴肅卻又為難的說。
「我不要在這兒,快點帶我回去。」飛煙有些生氣,凶狠的衝他吼道。
見她冒似要發火,他還是站在原地。
「你……好啊,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
見他不害怕,飛煙掙扎著站起身來,想要自己向外走,可還沒站穩便跌倒在床邊。
君慕然連忙上去扶住了她,一臉委屈。
出了門,便撞見拿著湯藥走過來的白浮,白浮詫異的望著飛煙,問:「你醒了?怎麼……怎麼下床了?你需要靜養,還是快些躺回床上為好。」
飛煙虛弱一笑:「謝謝你救了我,只是……只是,眼下我並不適合待在這個地方,還是回府靜養為好。」
說著,拉著君慕然便往外走。
「哎,等一下。」
白浮叫住了她,將手中瓷碗交給了她:「我好不容易才熬好的藥,即使要走,好歹先將這副藥喝完再走。」
看著黑色的藥汁,飛煙有些牴觸,可她還是一滴不留的將藥汁喝下肚中。
「謝謝。」將碗遞給他,她由衷的感謝他。
「沒事。我開了方子,晚些,將廟中病人安排好之後,會親自將藥給你送去。」白浮說。
第一次,覺得那張國字臉是如此的可愛、飛煙擦了擦嘴角藥漬,衝他笑了笑。
「那就多謝你了。」
君慕然站在一旁,一句話也沒說,他警惕的瞪著白浮,銳利的光芒自眸中暗射出來,敵意頗深。
白浮瞇起眼睛,也看他一眼。
君慕然心情極差,他不喜歡,不喜歡飛煙和他說話,不喜歡她的眼晴有任何人,不喜歡,他很不喜歡!
快要被心中莫名的情緒折磨瘋掉,君慕然一把攬住飛煙的腰,不顧她還沒來得及和白浮道別,便莽撞的夾抱著她,揚長而去。
褐色眸子輕瞇,白浮嘴角斂起一抹笑。
他明白她的意思,明白她執意離開的行為代表著什麼。
原來……如此。
轉身,那一抹青灰色的背影,孤寂卻蕭肅的消失在寺院中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