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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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予墨自五年多前跟了君慕然開始,他從來沒有見到向來性格沉穩的君慕然被什麼東西驚擾過。
還記得馬硌坡外剿匪,他以一千精銳將賊人三萬餘眾逐一擊退、個個剿滅,在那萬人之寇壓近之際,那張沉靜的眼睛始終看著面前的棋盤,悠然自得的給自己倒了一些水,挑起眉頭問他:「要不要陪本王下一局?」
對於君慕然的機智謀略,蘇予墨是打心眼裡敬佩。
栽在他的手上,陪上十年時光,他輸的心服口服,沒有任何怨言。
然而當他抱著全身是血的女人回到王府,他就發覺,這麼多天以來,他變了!被懷中那渾身上血的女子徹底改變了!
今天他看到從認識到他卻完全沒見過的另一面。他從來不知道,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會為了一個女人拋棄了自我偽裝的假象!會不顧精心設計的事情會被算計他的人識破。
當他抱著一身血水的飛煙回到靜王府,所有的人都震驚了。他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知飛煙為何渾身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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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華宮內,燈火耀眼生輝。
滿屋子丫頭忙進忙出。一盆盆清淨的溫水端了進去,換回一盆盆血水。
看著眼前滿目通紅的水液,君流簡站在門外,焦急的走來走去,張口罵道:「這到底怎麼回事?嫂嫂怎麼會受傷?有誰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被他晃的眼暈,蘇予墨皺起眉頭。
隔著薄薄的門窗,君流簡聽到屋裡傳來的痛苦慘叫與排斥,那咆哮聲也隨之掀起。
「你們一個二個都是飯桶嗎?如果王妃出了一點差池,本王要你們整個太醫院的人陪葬啊!」怒不可遏的掌力擊碎桌子上的瓷器,滿地瓷器碎片,彰顯男人快要失控的情緒。
沐纖竹紋絲不動的跪著,臉色微微蒼白。
太醫院的院正滿臉虛汗,歎道:「王爺,不是奴才沒辦法和不願意救王妃,實在是……王妃失血過多加上沒有生存**所致!」
沒有生存**?
回頭看一眼在床上痛的滿臉虛汗,卻始終排斥讓大夫診治的飛煙,他也陷入為難。她說……如果孩子沒了,他們也就玩完了!她真的會離開他?想到這裡,他就全身泛起寒意,不,他絕不允許,他不會允許她離開。可是……這個孩子留不得!
看著昏睡的飛煙,他沉聲說:「你們是南陵最好的大夫,一定會有法子救她,如果沒有任何法子可施、你們認為自己還有臉待在帝都?」
大夫們臉色慌張,不敢發話。
他向他們施加壓力,嘲弄的一笑,「告訴你們,不論用什麼方法都要給本王救活她,如果她有一丁點意外發生,你們斷然逃不掉一個個的陪葬的命運,本王說到做到。」
太醫院的大夫門面面相覷,小心翼翼的向沐竹纖看去,在他們之中最瞭解飛煙身體狀況的人是她。
沐纖竹沉默了許久,歎了口氣:「救治王妃的方法奴婢倒是有一個,王爺不必擔憂,身為醫者的責任便是拯救蒼生,奴婢會全力救治王妃,只是……」
「只是什麼?」男人語氣僵冷。
「奴婢有一法子能夠將王妃腹中的死胎落去,只是……如若王妃一直不配合且無求生**,奴婢也無從下手!依王妃目前的體質來看,冒然行用此法,會有一定的危險性!」
危險?
他不能承受有可能失去她的事,只要想到,他便杜絕,只是……看著在床上滿臉虛汗,已經無力痛苦慘叫的她!也許……只有這樣,她才會有一絲生機!
沐纖竹說:「現在只有用導血之法方能落下腹中死胎,只是這血液污穢,還請讓奴婢等將王妃移至偏殿再行此法!妄請王爺迴避,以免沾染晦氣!」
男人怒道:「她身體都這樣了?如何能夠移動?就在這裡吧,本王哪也不去!」
「這……」
他的一席話讓他們聽的有些失神,恍惚覺得自己是聽岔了!這裡可是王爺的寢宮……古往今來對女子落胎一事,男子都避如瘟疫。有些膽大的奴才抬頭看,見一臉溫柔的看著懷中女人的靜王,他們又覺得,這似乎沒有聽錯!
守在她的身邊,看著臉色蒼白、額頭滿是虛汗的飛煙,君慕然感覺到心頭被蟄的生疼。
大夫在各自忙碌,他守著她,縱使神智有些迷糊,小腹的痛苦也讓她無法昏睡,他們的話,她聽到了!可是……看著他,她苦澀的扯起僵硬的笑容。
「我死了不是正和你意嗎?何必讓他們大費心思的救我?」她痛的臉色虛白,眉心皺在一起:「君慕然,你讓我跟著孩子一同死吧!」
他心疼的握著她的手,輕聲哄慰:「不要說傻話了!本王答應你,以後我們會有很多孩子。」
孩子?飛煙笑了笑,淚水滴落眼角:「不會再有了!不會再有了!」
她不會再和他有任何牽扯!
他苦笑:「我知道你對我有恨,可是再恨我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你好好的,你怎麼樣對我都好,只要你努力活下去,不要這麼早放棄!」
他在卑微的懇請她,懇請她活下去?呵,可是……她本來就抱著必死的決心,如今孩子沒了,她對他也死了心,不如死去,指不定還能回到未來世界!
飛煙輕顫,腹中刺痛加劇,一股股液體湧出下體,她知道那股潮濕意味著什麼。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在慢慢的離開她溫暖的身體,逐漸的在這個冰冷的世界化成一攤血水!她自幼父母離去,沒有多少朋友,感受不到親情的溫暖!
可是,來到這個地方……她曾經有了一個孩子,雖然知道孩子還小,還沒有發育完全,可她卻固執、傻氣的以為感受到它的心跳!可是……如今它沒了!她感覺胸口那裡也空了!
飛煙痛苦的皺眉,他緊張的問:「怎麼了?很痛嗎?」
飛煙側頭,瞇起眼睛看著那張俊美的臉頰,這就是她愛的男人!這就是她以為的命中注定!呵,可笑!飛煙虛弱的笑著,笑不出聲卻拚命的在笑。看著她眼角迸出的眼淚,他有些慌。
「君慕然,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她表情認真的問他。
「不許說傻話,你會好好的。」他有些驚怵,努力壓抑平靜的口氣,卻難掩聲音裡的顫抖。
他明白沐纖竹話中意思,沐纖竹說她沒有生存下去的**,因此採用血導之術會增加失去她的風險!他也明白自己要做什麼,打碎她繼續幻想美夢的是他,如今,他會給她一個真實的夢境,只要她能夠再次接受他。
他輕輕的摸著她的額頭,指法溫柔的拭去她額頭上的虛汗。
飛煙困難的睜開眼睛,無力的看他一眼,復而閉上,輕聲說:「從喝下藥的那一刻……我就不想活了!君慕然,你放過我吧!我不欠你什麼!你也不必感覺到對我有所虧欠,我們此生兩訖了!」
她平靜的閉上眼晴,不想再去看他。
感覺到被他環在懷中,她靜靜的睜開眼睛,聞著熟悉的龍誕香,那味道只會讓飛煙覺得有些厭了。
廳外靜寂,彷彿那些跪著的人都是一個個木頭雕成,沒有一個人說話。
「放開我!」飛煙清冷的說。
他倔強的不肯放開,倨傲的下巴緊繃著,鳳眸夾著深刻的痛苦。她在他的懷中,沒能看到他的猶豫與心痛,她只聽到耳邊傳來一句話。
「染飛煙,只要你好好的,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她要什麼……他都答應?
飛煙微微僵住,怔怔的看著他:「你說的是真的?」
男人點了點頭。
飛煙猶疑:「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放離開這裡。」
離開?
「不!」他決絕的拒絕她的要求,重新抱緊她,將她的頭埋在自己懷中,他聲音低啞的吼著:「不!除了這個!」
「那你說的話不是廢話?!」飛煙白他一眼,傷口劇烈痛楚,讓她咬起牙根。
他只怕耽誤時間,只怕她會發生意外!他不想在這裡跟她耽擱、聊一些他十分厭惡且一輩子不願意想的問題。
朗朗的聲音,堅定而清冷的落在她的耳邊。
「染飛煙,你死心吧!我不會放你離開!本王以南陵王爺的人格發誓,此生絕不再負你,如果你肯配合大夫治療,除了讓你離開,我什麼都會答應你,包括給你一世恩寵。」
看他表情認真,飛煙心裡有些苦,罷了!也許老天垂憐她,到最後她還死不了!既然他說他以後什麼都答應了自己,那她就不怕沒有機會逃離這裡!身體痛的已經撐不下去了,何苦給自己找罪受?!
忽然,飛煙想到什麼,仰頭極其認真的問他:「你說我要什麼你都答應,你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君慕然臉色微怔,許久才歎:「……不會!」
於是,飛煙答應配合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