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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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下的浮華宮,躁熱無比。
在炙熱的浮華宮的院落中筆直的站著一個粉衣女子,她低著頭,灼熱的氣溫使她白皙的額頭上冒出一些汗水。
謝詩華咬牙忍著昏眩的感覺,倔強的站著。
翹起蘭花指,皇后一臉從容、優雅的將剝了皮、晶瑩剔透的葡萄送入嘴裡。在她身後有一大塊冰塊,身後數名丫頭拿著蒲扇一下一下的煽動著。
天空中萬千雲氣舒捲。
一身粉亮的衣裳已經被汗水浸濕,她在烈日下已經跳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舞蹈。
雖然很熱、很累,但是,謝詩華卻一動不動,咬牙站立。
皇后幾聲冷笑:「怎麼樣?滋味好受嗎?」
謝詩華姿態拘謹,臉色慘白,卻倔強的回道:「能為皇后娘娘獻舞,是詩華的榮幸。」
皇后笑:「是嗎?你當真這麼想?」
「詩華所言非虛。」
皇后臉上溫和、慈善,語氣卻極冷:「既然如此,那本宮三番四次去太后宮中請你,你為什麼要推辭不見?」
「詩華不敢!只是皇后娘娘差人來請詩華之時,正逢詩華在侍奉太后左右,因為才誤了娘娘的旨意。」
「本宮看你是壓根沒把本宮這個皇后看在眼裡吧?」皇后怒道。
謝詩華面不改色,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說道:「皇后明察,縱使借詩華十個膽子,詩華也不敢違逆皇后。」
皇后鼻息輕哼,她一臉慵懶的躺在椅子上,睥睨著一臉是汗的謝詩華。
「其實本宮也不是不相信你,只不過……是有些事情想與你探討罷了!」
謝詩華微驚,不敢出聲。
皇后挑高眉毛,懶懶道:「說起來,你在皇宮也有數載,也該到賜婚的年齡,這麼多年來,本宮也明白你一心想要出宮的願望。」
「詩華不敢有非份之想,只願終身留在皇宮,侍候太后、皇后。」
皇后揚聲笑道:「縱使你想留在宮中一輩子,太后她老人家恐怕也不會捨得。」
詩華臉色蒼白,她強忍著暈眩,心底慢慢理出一些頭緒,她低著頭,輕聲試問:「皇后今天找詩華來,不是單單的獻舞吧?您有何事要與詩華說?」
皇后多次去太后宮中請她,她都推辭不見,在外人看來,她倍受太后恩寵,可是,誰又會知道,自小到大,皇后都藉著各種目的虐待她。
烈日下,她強忍暈眩,為皇后獻舞,在暴烈的日頭下站了一個時辰。她知道,皇后不待見她,全是因為一個人。
君慕然。
皇后表面善待君慕然,其實她恨死了他,在宮中,君慕然唯一在乎的人便是謝詩華,於是皇后便找百般理由折磨她。
皇后冷笑道「你果然聰慧,本宮和你這麼說,沒有什麼意思,只不過,想和你做個交易。」
「交易?」謝詩華淡淡挑眉:「詩華不知皇后您的意思。」
皇后冷笑:「其實,今天本宮找你來是有事想要告訴你,本宮憐你常在宮中,不曾聽聞外界消息,素來知會你一聲。」
「本宮聽說。」皇后語氣微頓,笑說:「靜王府有名侍妾,懷了身孕。」
乍聽此消息,謝詩華渾身一顫,她死死盯住皇后,一動不能動!
她說什麼?
謝詩華一時無法反應,許久才明白過來。
靜王府侍妾有了身孕?
她感覺自己渾身血液凝固。
怎麼可能?君慕然的性子,她最瞭解,他不可能讓那些女人懷了他的孩子,他更不可能愛上那些女人,她原以為飛煙會動搖她的地位,不曾想,一個名不轉經轉的侍妾卻懷了他的孩子?
不行,她不可以這樣放任事態發展,她不可能讓別的女人懷了君慕然的孩子,他的子嗣,只有是她謝詩華的。
無論是長子,嫡子只能是她的。
看她顫抖的模樣,皇后笑道:「本宮知道你心裡想些什麼,也知道你一向聰明,一定知道,如果照這樣發展下去,對你有多大的危害!如果你答應本宮的要求,本宮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謝詩華挑高眉眼,一反謙謹的常態,冷笑道:「詩華不知,皇后所說助詩華一臂之力所指何意?」
皇后笑道:「本宮知道你與靜王的情意,也明白,靜王因娶了染相之女,無法給你名份,心中必定對你有所愧疚!本宮可以幫你坐上靜王妃的位置,你看如何?」
謝詩華笑道:「詩華雖是女流之輩,卻也懂得一點國家大事,染相的地位對南陵有著莫大的影響,靜王斷然不會輕易的休掉染飛煙,另娶她人,皇后您怎會有如此把握?」
皇后笑道:「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多問了,本宮只是想問你,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謝詩華笑道:「皇后,您還沒有提出想要從詩華這裡得到什麼,詩華如何答應你?」
「本宮沒有太大的要求,本宮只是想……讓你幫本宮一個小忙而已。」皇后語氣微頓,一臉堆笑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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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轉眼又過了十幾天。
炎熱的暑天,漸漸不再那麼炙熱,空氣中有一絲微弱的風流。
所謂中秋十月桂花香,今年的桂花盛開特別早,滿樹銀白人桂花,濃郁的香氣撲鼻。嬌小玲瓏的花朵在烈日下吐著芬芳。
飛煙沿著蜿蜒的池塘,獨自一人向瓊華宮走去。
她步子很慢,姿態悠閒。
腹中孩子已有兩個月了,這麼多天,沐纖竹經常會來倚瀾閣幫她看診,孩子很乖,飛煙並沒有像一般孕婦那樣,症狀嚴重,她反而像個沒事人一樣。她好久沒有見到君慕然了,她知道,他最近很忙。
忙著邊疆戰事,忙著許畫鏡,她去找過他很多次,可是都沒有見到他人。
今天一早,她忽然想要見他,這種想法冒出之後,她便再也扼制不住,於是,她偷偷的甩下新瑤與阿雅,向瓊華宮走去。
太陽有些刺眼,河塘裡微波粼粼。
滿樹燦爛的桂花香,樹椏低矮,潔白色的人影從眼前一晃而過,穿梭在彼岸。
飛煙一怔,抬眼望了過去。
滿塘的荷葉萎靡在池塘中,了無生氣。
荷塘另一邊。他一身白色錦袍,俊容冷漠,如同冰層潔白的雪花,飛煙微微一怔,僵住步子。
她好久沒有見到他了,再見恍如隔世。
他身後跟著流簡、蘇予墨和管家柯亦,幾個人很快走進瓊華宮。飛煙心中大喜,在原地徘徊、激動了半晌,這才急忙穿過小橋,向瓊華宮跑去。
剛跑到瓊華宮,飛煙便被人攔住了去路。
「小姜,我要見王爺,你讓開。」
小姜一臉為難,低聲道:「王妃請回吧,王爺不在。」
不在?
她明明親眼看著他走進去的?
飛煙心中不是滋味,她心中執意要見他,便不顧小姜的阻攔向裡面闖。
小姜執著的撒謊:「王爺真的不在,您要是想見他,改日再來吧。」
不在?呵,多少天了!她要見他,他總是不在。忽然,她明白什麼。他在躲著她?
飛煙喉間苦澀,慘淡一笑。
小姜面露歉意,可也無奈!
飛煙沙啞道:「小姜,今天我不為難你了,但是,我想讓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是王爺不要見我,讓你自己這樣說的?」
見她臉色蒼白,小姜低下頭,不敢說話。
明罷的事兒,她幹嘛還要捅破?自找難堪。
飛湮沒有說什麼,轉身走掉。看著她失落、單薄的背影,小姜有些不忍,無奈王爺下了命令,他不敢違抗。
她腳下虛浮的走著,一顆淚水如雪珠一般滾下面頰。
她是在做什麼?
淚眼模糊的走在桂花樹下,忽然,她聽到一些聲響,飛煙停下腳步,慢慢的回過頭來。
只見,瓊華宮裡,浩浩蕩蕩走過的人群中,身穿翠綠色衣裳的許畫鏡被眾人小心翼翼的圍在中間,向瓊華宮走去。她親眼見許畫鏡走進瓊華宮,見她消失在門內。
飛煙覺得呼吸已然停止,笑容虛弱無力。
原來,他始終都無法愛她。
許畫鏡懷了他的孩子,他很開心。而她也懷了他的孩子,卻被禁在如同冷宮一樣的倚瀾閣。
她能預想到,這個孩子跟她待在靜王府,未來會是如何淒慘。
手指輕撫溫暖的肚腹,飛煙慘淡一笑,轉頭走掉。
陽光折射,照出空氣中的浮塵。
微風輕輕的吹動桂花樹幹。
盛夏的天氣,飛煙忽然覺得有些冷,裹緊身上的衣裳,她慢慢的走在小路上,忽然,她停下腳步。
轉頭,看著平靜的河塘,她的心情有些低落。
快要秋天了,她和他已然沒有多少日子可以相聚,37年秋,他會秘密去彭城,到時候,她要怎麼跟著他去?她又要用什麼辦法說服他,要讓她跟著他去?她又要如何逃離他?
看著眼前景色,飛煙喃喃低訴道。
——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睡不穩的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嚥不下玉粒金蓴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裡形容瘦。
展不開的眉頭,挨不明的更漏。
呀!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
她的聲音低啞,略帶磁性。
話落,飛煙苦笑。
曹雪芹先生的《紅豆詞》用來形容現在的她,竟然是如此的貼切!
然而,在去之前,她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關於,他四位王妃相繼死去的真相。不久,她就可以去揭曉那個恐怖的謎團。
飛煙離去之後,一襲黑衣從樹上飄然落下。
濃眉大眼緊鎖著她遠去的背影,細細品味那一首詞,男人眸中閃爍著驚怔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