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27
回到蒼園時,染夫人已經睡下。
除了飛煙房間裡有些火光外,整個蒼園陷入漆黑的夜裡。
蒼園外起風了,飛煙遣散了丫頭後,看一眼天空,也許黑壓壓的天空帶給她的感覺,她的心中莫名的有些沉悶.
深吸一口氣,走進閣中。
門「吱呀」一聲開了。
閣中,那人沒有睡,坐在廳中的木輪椅上專注的看著書,聽到門響,他猛地抬頭,他的動作有些突然,飛煙腳步在門邊微頓。
見到飛煙,他的眼睛裡一抹道不清的神色忽縱而逝。
他安靜的坐著,夜露染濕他的白衣。
閣中,除了大紅色被褥便沒其他亮色,那床被子,應該就是慶賀她大婚時的被褥。
飛煙走進閣中,反手關門,一臉淡然的走近他,輕問:「怎麼還沒睡?」
男人身子明顯一頓,他將視線收回,沒有繼續盯著她看,目光流轉於閣中。
「本王在等你。」
等她?飛煙微怔。
過往都是她著等他,今天突然反了過來,她還真有些不適應!
飛煙坐在梳妝鏡前,將一頭綰起的髮絲放下,昏黃的銅鏡裡倒映著她那鬼魅般的臉。飛煙偷偷的從鏡子中打量他,他的坐姿有些僵硬,臉色極其冷漠,視線直直的射向透明的紙窗看著漆黑朦朧的夜。
褪了衣,飛煙只簡單的穿了一身褒衣,她在鏡前慢慢的整理自己,慢慢的耗著時間,她實在不太習慣與他獨處,況且還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
不知過了多久,飛煙敏感的察覺道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他的腿腳不方便,即使輪椅上墊著軟墊,可是坐久了,會很不舒服吧?他一直維持著剛剛的姿勢,僵坐在閣中,木然的看著書籍。
沉默,然後她皺眉,問他:「你在等我,是想知道染相跟我說了什麼?」
男人明顯一怔,看向她,語氣溫和的說道:「沒有!本王見夜色頗深,恐夜路難行,只是在擔心煙兒罷了!」
煙兒?
飛煙微怔,想起、似乎除了在別人面前作戲的時候他曾喚過幾聲煙兒,平日在私下裡兩人獨處時,他總是直接叫她名字或者懶的理她!
空氣有些凝滯。
「君慕然,這裡沒有別人,你不用再刻意做戲給誰看!」飛煙有些心情有些鬱積,她隨手理了理亂掉的衣裳,冷笑的譏諷。
君慕然一動不動。
飛煙忽然一笑,瞟著他:「你難道忘記了我曾和你說過的話嗎?我不會把愛再給你任你糟蹋,如果你沒辦法愛我,你就不要讓我誤認為你會喜歡我,那樣對一個愛你的女人來說太殘忍了。」
他坐的僵硬,看不出任何一絲情緒的波動。
時間分分流走。
飛煙站起來身來,走到他的身後,輕輕的握住輪椅把手,想要將他推到床邊。
窗外開始吹起陣陣風聲。
月亮躲進烏雲,夜晚一滴一滴雨水開始滴落。
飛煙有些詫異,愣愣的看著握住她雙手的手,那手白淨,骨節鮮明,手裡的厚繭夾著薄薄的汗濕,熨燙著她的肌膚。
他的身子僵硬如鐵。眼神冰冷,右手執拗的妄想推開緊握輪椅的她的手,他慌道:「不用了,我自己」
話剛說一半,他的手微微一僵,話題忽然打住沒有繼續往下說,他冷漠的抽回了抓住她的手,從頭到尾沒有看她一眼。
她的眸中閃過疑惑,今晚,他的行為有些怪異!是她錯覺嗎?目光打量著他。
他的目光移到書本上,幽藍的眸子微凝,他說:「你,你先睡吧!本王再看會書。」
見他態度堅決,飛煙也不說話。
半晌,飛煙笑了笑,從身後拐到他的身前,蹲下,她將披在他腿上用來防寒氣的軟毛氈,輕輕的為他攏好,無意的將手放在他的膝蓋上,仰頭,一反常態,親暱的衝他笑著叮囑:「那我先去睡了,別看太晚。」
她含情脈脈,目光溫柔似水。
男人沒什麼反應,沉默的點頭。
說完話,飛煙雙手支撐著他無知覺的腿,站起身來。
「好困哦。」她誇張的伸了個懶腰,轉身。
轉過身去她才卸下了偽裝,臉上染了寒意,彷彿連眼晴也結層冰霜,她目不斜視的沖床鋪走去。
月光如水。
窗外開始下起了小雨。
君慕然暗暗的鬆了口氣,看向窗外。
聲聲雨滴砸落在地面,屋脊,沒想到會下雨,這種突變的天氣,恐怕會有什麼變化!
好在春夜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
春雨初歇,略帶輕寒。亭台樓閣,壁壘森嚴。
即使夜深,即使還在下著細雨,相府的小徑也有衛兵的嚴密把守。
相府中,有一棵巨大的樟樹,自根部生出盤根錯節的枝幹,其中一根高聳入雲粗壯的樹椏上,似乎站著一個修長的事物。
仔細看去,那是一個人,高大茂密的梧桐樹,枝葉繁茂聳入天跡,一個黑衣人倚傍著樹桿而立,他帶著黑皮面具,遮住了半張臉,唇色如櫻,冷眼而侍。
他打量著來回巡邏的衛兵,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夜色在雨霧中朦朧,細風颯颯,搖曳著樹葉嘩嘩作響。在他身後站著同穿夜行服的兩人,均是用黑布蒙著臉,其中一男子有著彎彎的桃花眼。
樟樹上。
站著右側的男子桃花眼微微一睨,他看著地面上巡邏的守軍,語氣輕鬆的笑道:「這座宅院地處偏僻,這麼晚了,卻有這麼多衛兵把守,看這陣勢,染相那老賊定是將文書藏於此處,」
為首的黑衣男子,冷眼看向閣樓。
「現在下結論過早。」
黑衣男子桃花眼一瞥,問起身側的黑衣男子:「姓蘇的,你確定當天晚上與碧落使者說話的是染相?」
冷冷睨一眼他,蘇予墨冷笑道:「千真萬確。」
為首的男子,冷冷瞇著雙眼,目不轉晴的看著細雨中的閣樓,蘇予墨的話音剛落,一聲輕不可聞的聲音,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裡,男子冷眼望去。
雨夜中,一個披著斗笠的男子鬼祟的來到燈火昏暗的閣樓,望著四周,似乎沒什麼可疑的人,便吩咐身側的小廝。
之後,他走到閣中。
相府書閣。
染如軒早已經褪去身上的雨斗披,藉著微弱的火光,打量著手中的半皮羊皮文書,他一字一句的細細默念著上面的字跡。
讀完之後,他小心翼翼的折好,將他交予染相。
染如軒驚慮的低聲問道:「這碧落國願助爹爹拿下南陵皇朝一事,軒兒始終覺得不妥,萬一父親坐上了皇位,卻要按文書之言,屆時豈不是要處處受碧落牽制?況且這文書上表明到時候,年年奉給碧落數十百萬兩黃金,豈不是分明就是拿自己的血肉將敵人養肥,直到一定時候讓它有能力來反撲我們?」
燈光下,染相陰沉的笑:「如果沒有碧落的支持,南陵**權咱們只控有三分之一,如果想反,其他兩軍聯合,那麼想取皇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咱們手上握有那支隱匿的帝陵君隊,可如今咱們有了碧落的幫助,即使不需要帝陵君隊,這局勢也就完全被我們掌控」
「再者你想想,咱們南陵國地大物博,人丁強壯,即使碧落國幫住本相拿下帝位,到時候咱泱泱南陵皇朝還怕他小小碧落?至於文書便更不值一提。」
「父親說的極是。」。
「現在局勢緊張,太子手中有著紅文令,而手凌將軍顯然是站著七殿下的那方,如今兩匹人馬明裡要好,暗地裡卻斗的不可開交,大婚之夜,七殿下無故被派到馬硌坡剿匪,想必也是想讓他死在外面,如果不出所料,這便皇后的計謀,她想必早就知道荊兒換嫁一事,才要支開靜王,想來個生米煮成熟飯。」
「皇后是想用荊兒來拉攏父親,站在她那一邊。」
染相點了點頭,誇獎道:「軒兒越來越聰明了。如今兩方的人馬都想拉攏本相,在這樣的關頭下,咱們便不動聲色,任他們鬥下去,任他們兩敗懼傷,到最後咱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爹爹好計謀。」染如軒讚道:「不過」
「不過什麼?」
染如軒擔憂道:「如果屆時打起來,太子與七殿下兩方不和,荊兒與煙兒又夾在其中?那該如何是好?」
染相冷笑:「這有什麼關係?到時候只需要將一切罪名推到煙兒身上,便可以保住荊兒。」
「父親?」染如軒一驚,道:「父親是想犧牲煙兒?」
「這也是無奈之舉,畢竟如果想要完成大業,就必須要有犧牲,而且今日我要求煙兒去偷取靜王手中的人皮書卷,到時候即使本相不想傷她,想必靜王也不會放過她。」
染如軒有些不忍,總歸兩人都是他的妹妹。
那雙眼晴,帶著一股子倔強。
那夜,面對他,她問:「你是採花賊?」
看著她的眼晴,他忽然一驚,扔下速回相府的紙條,便逃走了,那雙純淨的眸子,使終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
染如軒微驚,甩開腦海中她的身影。
是,成大事者,必須要有犧牲,染飛煙只是棋子,只是棋子而已。
外面禁衛把守,雨聲辟里啪啦的砸著房頂,染相警惕的向外望一眼,隨即對染如軒勾了勾手。
染如軒微愣,隨即附耳。
兩人耳語片刻,這才分開。
染如軒點了點頭,道:「爹爹放心,軒兒這就去辦。」
說著披著斗披,走了出去。
染相張望一眼,走到架旁錯亂的放著數十件瓷瓶,他警惕的看著四周,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羊皮書卷塞進袖子,而後將胸中的假的羊皮書卷塞進一個青瓷瓶中,做好這一切,他便像個無事人一樣拍了拍袖子,推開門。
屋外下著細雨,他撐著油紙傘,走了出去。
雨水沿著屋簷滑落。
黑夜,粗粗的懸樑上攀附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