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網游動漫 > 水潤珠華點絳心

《》卷 三 風荷凌波 第102章 文 / 滄海明珠

    黛玉果然是去了城外。她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晚,又細又密的雪粒撲簌簌的下著,卻把停在鎮江王府的一輛馬車給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毯。此時是今年的頭一場雪,雖只是雪珠子,但屋瓦上皆是一層銀白,地下的金磚地也讓雪漸漸掩住,成了花白斑斕。

    紫鵑從馬車裡探出頭來,奇怪的『咦』了一聲,不由得問道:「這是誰的馬車,雪天裡在這裡站著,看那個牽馬的車伕身上那層厚厚的雪,怪可憐的。」

    黛玉便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見那馬伕身上披著蓑衣,蓑衣上已然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那馬不安的在雪地裡來回的踱步,卻因為車伕一直拉著馬,那車便只是輕微的晃動,車篷上的積雪比馬伕身上更厚。

    不經意間,黛玉瞥見了那馬車上杏色的流蘇上串著乃郡王公主爵位的方許用的珍珠寶石,心頭不由得一顫,便吩咐外邊隨行的護衛:「去看看那邊是誰的馬車停在那裡。」

    不等黛玉的護衛近前去,那邊馬車裡已然跳下來一人,一身鴉青色羽緞水貂大氅裹得嚴嚴密密,風兜兒上的厚厚的風毛遮去了大半的臉,只露出蒼白的寸許肌膚和一雙烏黑閃亮的眸子,不是水溶又是哪個?黛玉心頭一跳,忙將手抽回來,將車窗簾子放下。水溶卻已經踩著積雪到了她的車前,沉聲喚她:「玉兒,你去了哪裡?」

    黛玉在車內良久不語,水溶在車外便一直站著。紫鵑在車內坐不下去了,便忙掀開車窗簾子說道:「雪越下越大了,王爺怎麼不進去等?」

    水溶淡然一笑,說道:「尋兒說他姑姑不在家,我便出去尋。找了一圈找不到人,只好在這裡等了。」

    黛玉聞言心中淒然,歎了口氣說道:「王爺身受重傷,剛剛痊癒,還是快些回府修養吧。這大雪天裡這樣站著,若再有什麼閃失,太妃可怎麼辦才好。為人子者,需盡孝道。天色晚了,就不請王爺進去坐了。」說完,又吩咐車伕:「家去吧。」

    車伕聽了自家主子的吩咐,不敢怠慢,牽著馬車便往府門內走。

    水溶就這樣被晾在那裡,呆呆的看著馬車緩緩地進了那道貼著殘缺輓聯的大門,細細密密的雪粒針尖一樣詞在臉上,不是痛,而是遲鈍的麻木,極細的一線線,繞上來,繞上來,麻痺的纏繞著,連心都像是裹上一層厚厚的繭。可是那貌似厚重的繭內,一切其實都在瞬間碎為齏粉,放肆的冷風掀起他的鴉青色的水貂大氅,寒氣穿透了他整個身軀,大氅撲撲的翻飛在漫天風雪中,整個人都被風吹得冷透了,冷得像是浸在嚴冬深潭的寒冰裡,再也期望不到融化的那一日。

    夜色如墨,風雪依舊。北靜王府層層殿宇的簷頭鐵馬響聲零亂,那風吹過,隱約有丹桂的醇香。

    書房裡本用著燭火,外面置著雪亮紗罩。那光漾漾得暈開去,窗下的月色便黯然失了華彩。

    水溶默然坐在梨花書案前,大丫頭蘭姿送了茶上來,含笑著問:「王爺今兒可覺得身上大好了?若是王爺想寫字,奴婢替您磨墨?」

    安徽巡撫特特派人送來的十八錠上用煙墨,鵝黃匣子盛著,十指纖纖拈起一塊,素手輕移,取下硯蓋。

    墨是新墨,又因磨得不得法,沙沙刮著硯台。他目光卻只凝佇在那墨上,不言不語,似乎人亦像是那只徽墨,一分一分一毫一毫的銷磨。濃黑烏亮的墨汁漸漸在硯堂中洇開。

    水溶終於執筆在手,卻忍不住手腕微顫,一滴墨滴落雪白宣紙上,黑白分明,無可挽回。伸手將筆擱回筆架上,突然伸手拽了那紙,嚓嚓幾下子撕成粉碎。

    蘭姿嚇得噤聲無言,卻見他慢慢垂手,盡那碎紙落在地上,卻緩緩另展了一張紙,舔了筆疏疏題上幾句。蘭姿入府未久,本是太妃挑來在跟前的人,因略略識得幾個字,又見她生的清秀才特意指了她過來侍候水溶筆墨。此時只屏息靜氣,待得這位主子寫完,卻見他卻將筆一拋。

    蘭姿瞧那紙上,卻題著一闕長短句:

    電急流光,天生薄命,有淚如潮。勉為歡謔,到底總無聊。

    欲譜頻年離恨,言已盡、恨未曾消。憑誰把,一天愁緒按出瓊簫。

    往事水迢迢,窗前月、幾番空照魂銷。舊歡新夢,雁齒小紅橋。

    最是燒燈時候,宜春髻、酒暖葡萄。淒涼煞,五枝青玉風雨飄飄。

    蘭姿雖然識字,但卻不過是寥寥數字而已,似這句子裡,有些字她卻不能認識,更不解其意。只是看著裡面的『薄命,離恨,愁緒,淒涼』等詞,又看看這位王爺臉上的神情,心裡越發的忐忑惶恐起來。

    待到夜裡,雪下得越發大了,竟如扯絮般紛紛揚揚的落了一夜。水溶第二天早起,但見窗紙微白,向外一望,近處的屋宇、遠處的天地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丫頭侍候用青鹽漱了口,又換了衣裳,丫頭蘭姿拿著海青羽緞的斗篷,道:「太妃剛剛打發人來問呢,說請王爺過去吃早飯。」說話間便將斗篷輕輕一抖,替他披在肩頭。水溶微微皺眉,目光只是向外凝望,只見天地間如撒鹽、如飛絮,綿綿無聲。

    蘭姿見王爺不說話,腳步也不動,因不解何意,又勸了一句:「王爺,太妃這些日子辛苦勞碌,好不容易盼著王爺的身子大好了,以奴婢之見,王爺還是進去陪太妃一起用頓早飯吧。」

    水溶終於回過頭來,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問道:「你知道芸香,蕙香她們是怎麼出去的麼?」

    蘭姿新來不久,並沒有聽見之前的故事,但只被水溶這樣一看,便覺得脊背生寒,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囁嚅道:「奴婢……多嘴了……」

    水溶淡淡的說道:「你自己去管家那裡說,扣你半年的月錢,既然你如此孝敬太妃,也是你的造化,打今兒起你仍舊回太妃那裡當差吧。」

    蘭姿原本以為自己被太妃指了過來,終身便有了依靠。卻不知自己兩句話沒說完,竟又落得這樣的結局。若此番回太妃那裡去,太妃問起來自己因何被王爺嫌棄,又該如何回說呢?一時間她懊悔不已,但說什麼也來不及了。只得福身謝了主子恩典,便退了出去。

    早飯後大管家水安進來問水溶:「王爺這一處總少了一個大丫頭服侍,端茶遞水的,這些小丫頭們都是不老道的,恐服侍不周。家裡的夠年齡知規矩的大丫頭算起來共有十六個,不知王爺瞧著哪個可以使喚,奴才好叫她進來服侍。」

    水溶淡然說道:「不用了,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告訴你,本王如今聞見這些脂粉頭油的味道便難受,這屋子裡的丫頭你都打發出去吧,只叫兩個乾淨的小廝進來服侍也就罷了。婆子一律在外邊服侍,不許進我的屋子。」

    水安縱然萬分不解,此時也不敢多問一個字,忙答應著一個「是」字,躬身退出去,吩咐外邊的七八個小丫頭們都各自收拾自己的東西,跟著他搬了出去。

    此事自然瞞不過太妃,不到午飯的時候,太妃便坐著肩輿過來,因問水溶:「怎麼把大小丫頭都打發出去了?這屋子裡竟是小廝服侍,像個什麼樣子?」

    水溶一臉平靜的站在那裡,似乎沒聽見太妃的問話一般沉默著。太妃又說了些什麼,他竟也似乎沒聽見的樣子,任憑太妃嘮嘮叨叨的說了半天,他依然是站在那裡不言不語。

    太妃見他這個樣子,只當是他病後精神不濟,也懶得同他計較了。便吩咐家人把午飯傳至此處,說要同他一起用飯。水溶也不多說,飯傳上來後,太妃命他坐,他便在太妃對面坐下。太妃身邊的丫頭盛了飯給他,卻被他一把推開,自己另拿了碗去盛。太妃見他這般執拗,忍不住歎了口氣親手將他手裡的空碗奪過來給他盛了飯方才罷了。

    飯後,水溶便說身上不舒服要睡,太妃只得看著他換了衣裳躺去床上後,方帶著人離開。到底還是留了兩個丫頭在屋子裡服侍,沒把人都帶走。

    水溶一覺醒來已經是申時,因為陰天的緣故,屋子裡已經暗下來。他原本在睡,下人也不敢掌燈。醒來後他自己摸索著坐起來,掀開帳子便要下床,丫頭蘭姿忙上前來攙扶,卻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

    蘭姿十分的委屈,她是要跟著太妃離開的,無奈太妃臨走時又讓她留下來好生服侍,她才又把包袱放回去。卻想不到這會兒是這樣的結果,於是嚶嚀哭道:「奴婢該死,只求王爺保重身體,奴婢這就出去……」

    水溶冷笑一聲,說道:「把水安叫來。」

    蘭姿慢慢的爬起來出了房門,不多時水安果然進來,見水溶已經在小廝的服侍下穿上了厚厚的大衣裳,遂上前來請安。水溶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吩咐道:「叫人備車。」

    水安忙勸道:「天色已晚,雪雖然停了,可那北風更大了。王爺身上的傷還沒痊癒,不宜走動……」

    「水安。」水溶轉過身來冷冷的看著水安,冰冷的目光如鋒利的刀鋒一樣在他的臉上劃過,水安的頭低的更低,說話也沒了聲音。而水溶的聲音卻輕飄飄的沒了那份冷冽,「如今連本王也指使不動你了,是不是?你自以為你是北靜王府的兩代元老,在這兒給我擺起老管家的譜兒了是不是?」

    水安嚇得趕緊的跪下去,連連叩頭,說道:「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吩咐人去備車……」

    水溶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水安趕緊的出去叫人備車,臨出門前只聽見水溶吩咐那個替他繫著斗篷的小廝:「去把我平日用的衣物都包起來。」

    水溶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北靜王府。

    太妃知道的時候,差點兒把水溶屋子裡的所有下人一頓板子全都打死,然她看著兒子空蕩蕩的臥房,最終頁只得長歎一聲,命人傳水安進來。

    這會子,北靜王府裡最難過的就是老管家水安了,他夾在太妃和水溶之間左右為難,上吊的心都有了。

    水溶帶著隨身用的東西搬到靜宜別院去了,而且一個丫頭不要,帶走的全部是小廝,進了靜宜別院也把原本在那裡伺候的丫頭遣散了,一句話也沒說,一點理由都沒有。

    太妃聽了之後長吁短歎,晚飯都沒吃,夜裡都沒睡好。徐嬤嬤勸了好久都沒用,太妃幾乎是睜著眼睛捱到了天亮。

    卻說這日黛玉因心中煩悶坐車車去了城外春日裡水溶帶她去過的那片杏樹林裡呆了一日,那農婦依然在,簡陋的茅舍裡燃著木炭,倒也不算太冷。黛玉就在那裡安靜的呆了一日,那農婦為她燉了一隻老母雞湯,又把夏天裡曬得杏干拿出來給她吃了幾顆,黛玉反倒胃口好些,用雞湯泡著吃了一小碗飯。

    然回來是在府門口遇見了水溶,卻把她這些天來剛平復下去的怒氣給勾了上來,所以才有了那幾句冷漠的話。待到進了府內,小龍尋急匆匆的迎出來扶著她進了屋裡去,又悄聲說道:「姑姑,太子殿下親自來探視姑姑的病,這會兒還沒走呢。」

    黛玉心裡越發的煩悶,只皺著眉頭說道:「我剛從外邊回來,這身上的衣裳都濕了,這樣去見太子很是不妥。」

    正說著,太子卻聽見了動靜從正廳裡走了出來。遠遠地,太子便聞見一縷極雅的香味。那幽香縈繞,不絕如縷,直如欲透入人的骨髓一般。禁不住注目,只見烏黑的鬢髮膩在白玉似的面龐之側,髮梢猶帶晶瑩剔透的水珠,落落分明。因為剛剛跟水溶生了氣,頰上微微的暈紅便透出來,叫人想起那映在和闐白玉梨花盞裡的芙蓉清露

    卻有片片雪花在二人之間緩緩滑落,更有貼近她的幾片順著那蓮青色的衣領悠悠的飄著,落下去轉瞬不見,雖然披著一件雪青色的斗紋錦上添花的白狐斗篷,依然遮掩不住那盈盈體態,越發楚楚動人。那北風吹著雪花,令空氣極寒,黛玉只覺鼻端輕癢難耐,只來得及抽出帕子來掩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太子忙道:「這麼冷的天,你身上又不好,怎麼又出去走動?還不快進屋裡來,回頭受了風寒,引起那舊病根兒可如何是好?」

    黛玉聽了這話只覺得心頭刺啦啦的疼,便福了福身,輕聲說道:「多謝太子殿下關愛,黛玉且先回房去換衣裳,請太子殿下恕我不能奉陪。」

    太子點頭:「快去吧,我又不是外人。算起來你我也是兄妹,我知道你為了救北靜王吃了些苦頭,所以特意來瞧瞧你。不想你卻如此不知愛惜自己的身子,真是叫人不放心。」

    黛玉自然不願再聽那些聽上去對自己倍感關切的嘮叨,只對著太子點點頭扶著紫鵑的手走了。

    太子悵然若失的站在那裡,待她的身影完全隱沒在遊廊拐角處,方暗暗地歎了口氣,對一旁的龍尋說道:「尋兒,好生照顧你姑姑,缺什麼東西只管打發人去東宮要。我走了,改日再來瞧你們。」

    龍尋忙躬身相送,看著太子上了車輦離去後方帶著於德安回來。

    當晚,黛玉果然受了些風寒,又咳嗽起來。紫鵑和雪雁心急如焚,又忙忙的請醫延藥,忙亂起來。

    紫鵑因想著去年黛玉是在靜宜別院養病,北靜王給請來的大夫開的藥方似是對黛玉極為有效,於是便順口提了一句。不料黛玉卻冷聲說道:「欠了人家一命,已經叫我拿命還了。如今哪裡還敢再欠一回?」

    紫鵑嚇得趕緊閉嘴,再不敢替這話。

    終究是讓小龍尋聽了去,細細的思量一番,還是決定暫時放下對北靜王府的記恨,叫於德安悄悄地去打聽。

    雪空幾日不見,這日又忽然來了,進屋卻遞給了紫鵑幾包草藥。並悄聲吩咐:「不要多說,只管煎了給郡主服下,她往年的舊疾方可好的快些。」

    紫鵑便猜到是去年的方子,立刻命人拿去茶房煎藥。

    黛玉已經服用過一顆絳珠仙果,身體元氣已經全部恢復,只不過是受了風寒,舊年的病根兒實則早已祛除,是以這場小風寒也沒用了五六日便漸漸地好了。只是心裡的氣不順,每日裡總是懨懨的,不愛說話。

    水溶獨自在靜宜別院住了五六日的光景,太妃自然明白他的心結,鬧來鬧去不過是為了一個林黛玉而已,於是她一邊打發人來鎮江王府上找黛玉商議成親之事,一邊叫水安去勸水溶,說要娶親了,不可再胡鬧,須得回家來好生安排聘禮及新房等事才好。

    熟料,太妃打發去鎮江王府的人卻回來說,小王爺說了,龍家現在重孝未滿,不宜嫁女,好歹請太妃看在死去人的份上,晚幾年再催成親之事。

    太妃一聽這話立刻火了,不由得拍了桌子連聲質問:「幾年?竟要我再等幾年?幾年後王爺就要三十了!你們見過誰家的公子少爺的等到了三十還不娶親的?!」

    請牢記本站域名:g.xxx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